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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6章 旧笔新图,师徒暗线
    顾承砚的拇指沿着账本末页的"潜"字最后一钩反复摩挲,指腹被纸页边缘硌得发红。

    蝉鸣在窗外裂成碎片,他却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响——这钩笔的弧度,和他去年在现代大学讲台上写板书时,总因右肩旧伤不自觉带出的微颤,分毫不差。

    "若雪。"他突然转身,账本在掌心压出淡红印子,"拿我案头那本《近代纺织工艺学》来。"

    苏若雪正站在几步外,见他眼底泛起极淡的血丝,连忙放下茶盏。

    她的绣鞋在青砖地上蹭出轻响,取书时袖口扫过窗台上的青瓷笔洗,溅出几点水痕。

    顾承砚接过书,书页哗啦翻到最后夹着的教案复印件——那是他穿越前给本科生讲"传统工艺现代化改良"时的板书复刻,用扫描仪存下的电子档,后来打印成册压在玻璃板下。

    两张纸并在窗台上,晨光透过纱帘落下来。

    顾承砚的指尖在两张纸间来回移动:"潜"字的钩笔,"导"字的横折,甚至连标注重点时总爱用的波浪线弧度,都像同一个模子拓出来的。

    他后槽牙抵着腮帮,想起穿越前某个暴雨夜,林芷兰抱着一摞教案冲进他办公室:"顾教授,您这些讲义写得比教科书鲜活,能借我复印几份吗?"当时他只当是学生要做笔记,如今想来,林芷兰那时已悄悄加入地下组织,那些讲义

    "青鸟。"他突然出声,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正在门口守着的身影立刻跨步进来,军靴后跟在地上磕出脆响。

    青鸟的帽檐压得低,露出半截紧绷的下颌线:"顾先生。"

    "林组长牺牲前,可留下任何文字遗物?"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教案复印件,"比如批注本、笔记之类的。"

    青鸟的喉结动了动,帽檐下的睫毛颤了颤。

    他解下腰间的牛皮包,从最里层摸出张泛黄的纸条:"去年腊月,我在霞飞路修女院密柜里找到这个。"纸条上是林芷兰的字迹,力透纸背:"顾师讲义,交于信得过的手艺人。"

    顾承砚的呼吸突然一重。

    他想起林芷兰总爱说"知识该在该用的地方发光",想起她牺牲前三天还在电话里说"沪西染坊的老师傅们缺套能救命的工艺指南"——原来那些被他随手塞在抽屉里的教案,竟随着林芷兰的脚步,穿过枪林弹雨,最终落在了赵砚舟们的案头。

    "他们把这些讲义当火种。"苏若雪不知何时凑过来,指尖轻点账本上的图纸,"你看这批注,'双涡流导丝器需避潮',和你教案里'江南梅雨季设备养护'那章一模一样。

    赵师傅他们"她抬眼望他,眼底浮起层雾气,"怕是把写这些字的人,当成隐世的匠仙了。"

    匠仙。

    顾承砚低笑一声,指腹蹭过教案上自己的签名。

    窗外的风掀起半页纸,带起股熟悉的墨香——那是他用了十年的老墨锭,穿越时沾在袖口的味道,竟在这旧时空里,成了连接两个世界的线。

    "那我就当这个匠仙。"他突然握住苏若雪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从今天起,我画的每张图纸,都留个'承砚暗记'——左下角画半枚砚台纹。"他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狼毫,在废纸上唰唰画了个半圆,"像这样。

    他们若见着,就知道是'匠仙'又传新术了。"

    苏若雪望着那半枚砚台,忽然笑了。

    她抽回手,从鬓边取下银簪,在砚台纹旁添了片雪花:"要加个伴儿才热闹。"

    顾承砚望着那枚雪花,喉间发暖。

    他将废纸揉成团抛进炭盆,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两人眼底都亮堂堂的。

    当夜,顾氏绸庄后宅的书房烛火一直亮着。

    顾承砚伏在案前,狼毫在宣纸上走得极慢。

    他刻意让笔尖在"联动轴转速"旁顿了顿,晕开个极小的墨点——这是他给本科生改作业时的习惯,总爱用重笔提醒重点;又在"齿轮咬合处"画了道波浪线,和教案里标注"易损部位"的符号分毫不差。

    最后,他在左下角添了半枚砚台,旁边悄悄描了片雪花,轻得像要融在纸里。

    "顾先生。"

    赵砚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夜露的湿凉。

    顾承砚抬头,见他抱着个蓝布包袱,月白长衫的下摆沾着星点墨迹——是白天授课时溅的。

    "明日要讲新型织机,我想"赵砚舟欲言又止,目光落在案上的图纸上。

    顾承砚将图纸卷成筒,用红绳系好递过去:"这是位不愿留名的先生托我转交的。

    他说,沪上的织机该换副筋骨了。"

    赵砚舟接过纸筒时,指腹擦过红绳结。

    他低头,借着烛火看见纸卷左下角有片极淡的痕迹——像半块砚台,又像片将融的雪。

    他喉结动了动,把纸筒贴在心口:"我明日就讲这个。"

    窗外的更鼓敲过三更,顾承砚站在廊下看赵砚舟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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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掀起他的长衫下摆,他摸出怀里的"丝脉"图,浦西监狱方向的红点仍在灼亮——那是赵砚舟的父亲,那个被山本抓去的老染匠。

    "等着吧。"他对着夜色轻声说,"明日之后,会有更多红点亮起来。"次日清晨的课室里,青竹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赵砚舟抱着蓝布纸筒站在八仙桌前。

    他解开红绳的动作比往日慢了三倍,指腹反复摩挲着纸卷左下角那道极淡的痕迹——半枚砚台,一片雪。

    "今日讲新型织机的联动轴设计。"他展开图纸时,宣纸与木桌摩擦出细碎的响。

    台下三十来个技工原本或搓着粗茧的手,或用茶盏盖拨着浮茶,此刻却突然静得能听见房梁上麻雀啄瓦的声音。

    "这红圈"前排留着花白山羊胡的周师傅突然踉跄着站起来,枯树皮似的手指几乎戳到图纸上,"标注'避潮需用桐油封铆'的红圈,和十年前我在苏州染坊见过的那本'神仙手札'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周叔您说啥?"后排年轻学徒伸长脖子,"神仙手札?"

    "二十年前我给苏府当杂工,"周师傅眼眶泛红,喉结上下滚动,"二小姐的陪嫁箱里有本破书,边角都烧了,可里面写'经轴转速过百必断丝'的红批,和这红圈的钩笔——"他突然抓住赵砚舟的手腕,"小赵,这红圈批注可是'顾先生'的手笔?"

    赵砚舟被攥得腕骨生疼。

    他望着台下三十多双眼睛,有期待、有灼热、有藏在皱纹里的颤抖,忽然想起昨夜顾承砚递纸卷时说的话:"真正的火种,不该被供在神龛里。"

    "他若在,必不愿人知。"他轻轻抽回手,指尖按在图纸"联动轴"三个字上,"但这些批注能让你们的织机少断三分之一的丝,能让顾氏绸庄多接三成订单,能让咱们沪上的布机,比东洋人那破机器多转半柱香——"他抬眼扫过全场,声音突然拔高,"这就够了。"

    课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爆发出轰然的应和。

    有学徒把茶盏砸在桌上喊"好",有老匠人用袖口抹着眼角,周师傅直接抄起铅笔在自己围裙上画轴轮,嘴里念叨着"原来该这么改"。

    赵砚舟望着台下翻涌的人头,忽然看见后排两个身影悄悄往门口挪——一个是染坊张婶的儿子阿福,一个是上个月才被山本纺织厂辞退的机修工老钱。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当顾承砚在绸庄后厅见到青鸟时,窗台上的铜漏刚滴完第七滴水。

    青鸟的军靴尖沾着星点泥渍,帽檐下的眼睛像淬了冰:"阿福和老钱出了夜校,没回各自的住处,转道去了日租界。

    老钱的媳妇上个月病了,找山本借过二十块大洋。"

    顾承砚正用银镊子夹着半块松烟墨研着,闻言手顿了顿。

    墨汁在砚台里荡开涟漪,倒映着他微勾的嘴角:"鱼上钩了——山本的'伪技统'里,有人认得我的字。"他放下镊子,指节敲了敲案上摊开的《申报》,"去把王记者请来,就说顾家要登'少东家赴美考察'的新闻稿。"

    三日后的晌午,青鸟的牛皮包还带着日头的温度。

    他把密信拍在顾承砚面前时,信纸边角沾着暗红的血渍:"截自虹口邮局,送信的是山本的翻译官。"

    顾承砚展开信纸,日文假名间夹着几个力透纸背的汉字:"确认'顾氏技术顾问'存在,笔迹与无锡档案馆藏'民国纺织学会'某佚名论文高度吻合,建议以高薪暗聘。"他的拇指摩挲着"高薪暗聘"四个字,忽然低笑出声:"山本倒会挑时候。"

    "若雪,"他转头看向正低头核账的苏若雪,后者发间银簪随动作轻晃,"把'少东家近日神神叨叨,总画些未来机器'的风声,往汇丰银行的茶会上送。

    要让那些买办太太们听见,再让她们的先生们传到山本耳朵里。"

    苏若雪抬头,眼底浮起促狭的笑:"是说您对着算盘念'量子力学',抱着织机说'人工智能'?"

    "再加条,"顾承砚扯松领口,"说我昨日在黄浦江畔烧了半箱图纸,边烧边喊'这些宝贝,东洋人见着要馋哭'。"

    当夜,顾氏绸庄地下密室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顾承砚伏在檀木案前,狼毫在宣纸上走得极慢。

    他在"齿轮咬合处"画了道蓝波浪线——这是假图的标记;又在"导丝器角度"旁点了个红墨点——这是真图的火种。

    最后,他在左下角添了半枚砚台,旁边的雪花比往日描得更细,像要融在纸里。

    "这样够了。"他合上账本时,怀中小鹿形状的铜佩突然发烫。

    那是林芷兰留下的"温感密书",用蜂蜡封存着地下党传递的消息。

    他解下铜佩,蜂蜡表面还凝着夜露,却已浮现出新的字迹:"师在,丝不断。"

    顾承砚的指腹抚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墨痕,喉间突然发紧。

    他想起昨夜赵砚舟说的"他们把写这些字的人当匠仙",想起周师傅颤抖的手,想起茶会上那些买办太太们掩嘴偷笑的模样。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界。

    "我不是你们的先生"他对着密书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蜡膜上的字,"但我,愿做这根引丝的针。"

    晨雾未散时,苏若雪抱着一摞夜校作业本推开教室门。

    木讲台的抽屉有些卡,她用银簪挑开时,一张泛黄的纸笺"唰"地滑出来。

    纸上是孩童的涂鸦:一只银色的蚕正爬过半块砚台,蚕身歪歪扭扭,砚台边缘还画了几片雪花。

    下方用铅笔写着:"爸爸说,虫会飞。"

    她的指尖悬在"虫会飞"三个字上方,晨风吹起额前碎发。

    远处传来顾氏绸庄开板的铜锣声,混着隔壁茶铺飘来的茉莉香。

    苏若雪把纸笺小心折起,藏进袖中。

    她知道,等顾承砚用完早膳,这张纸会静静躺在他的案头——在"承砚暗记"的图纸旁,在"师在丝不断"的密书侧,在所有正在发芽的火种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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