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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5章 铜钱引线,暗室织网
    苏若雪将铜钱凑到油灯下,灯芯噼啪爆响,在铜钱表面投下跳动的光斑。

    她从袖中摸出块绣着并蒂莲的绢帕垫在案上,指尖捏着铜钱轻轻转动,暗纹里的凹点在光晕中若隐若现。"若雪,可是有发现?"顾承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惯常的沉稳,却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她没回头,只将铜钱往灯前再送半寸:"这凹点的间距像摩尔斯码。"说着便从妆匣最底层抽出本边角泛旧的蓝布面册子,封皮上"春蚕组"三个字已被摩挲得模糊——那是她亡母留下的,当年"春蚕组"是江南纺织女工自发的技术互助会,密码本里记着她们独创的暗语。

    纸页翻动声与算盘珠残留的轻响交织,苏若雪的指尖突然顿住。"锡、学、七三级。"她低声念出破译结果,声音发颤,"无锡蚕桑学堂,第七届。"

    顾承砚的身影在她身侧投下一片阴影。

    他俯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密码本,某页夹着的干枯蚕茧轻轻摇晃——那是他们上周从被烧的技工宿舍废墟里捡的。"赵砚舟。"他一字一顿,指节抵在案上微微发白,"前日码头截获的密信里,山本要'活抓的',就是他。"

    苏若雪猛地抬头,眼底映着灯火星子:"可赵师傅只是个缫丝工!"

    "不只是工。"顾承砚从怀里摸出个铜制镇纸,拍在桌上。

    镇纸底面刻着的"江南纺织改良会"字样在灯光下泛冷,"民国七年,无锡蚕桑学堂第七届毕业生里,有九人加入过这个改良会。

    他们改良了缫丝机的热循环系统,让生丝断节率降了三成——这是咱们民族纺织业压箱底的技术谱系。"他的拇指重重划过镇纸刻痕,"山本要抓赵砚舟,是要顺着他的师承,把整个谱系的人都挖出来。"

    "那名录"

    "青鸟。"顾承砚突然提高声音。

    门帘一掀,青年轻手轻脚闪进来,腰间短刀的铜环撞出细碎的响。"查民国七年至今蚕桑学堂毕业生名录,重点标仍在业者及其亲属。"顾承砚指节叩了叩案角,"三小时。"

    青鸟点头时发尾扫过衣领,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门帘又重重落下来。

    苏若雪望着门帘上晃动的阴影,突然握住顾承砚的手腕:"阿砚,我娘当年在'春蚕组'记过,改良会的人后来大多"

    "失踪或病故。"顾承砚替她说完,指尖覆上她发凉的手背,"所以青鸟这三小时,是要替咱们数清楚,山本已经拔了多少根刺。"

    钟表的滴答声里,苏若雪盯着案上铜钱,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闸北被烧毁的染坊——老匠头被抬出来时,怀里还护着本染谱。

    那时顾承砚蹲在焦土前说:"他们烧的不是房子,是活的技术。"

    三小时后,青鸟掀帘的动静比来时更轻。

    他将一叠泛黄的名录放在顾承砚面前,指节点着最后一页:"七十一人里,五十八个有死亡证明,剩下十三个"他喉结动了动,"查不到户籍,也没出现在任何厂矿登记里。"

    顾承砚翻名录的手顿住。

    第三页夹着张照片,七个穿蓝布衫的年轻人站在无锡蚕桑学堂门前,最左边那个清瘦少年眉心有颗痣——和前日被日商追捕时,赵砚舟拼死护着的那张旧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还有三个。"青鸟又递来张纸,"民国十五年公派留日的,归国后都进了松本洋行。"

    "不是被挖走。"顾承砚突然笑了,那笑意却比冬风还冷,"是被养着。

    山本在给咱们的技术谱系换血,等他的'伪技统'建好了,市面上所有的缫丝机、织绸机,图纸都得盖他松本洋行的章。"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今早去码头送技工家眷时,有个小丫头攥着她的衣角问:"苏姐姐,我阿爹的染缸什么时候能搬回来?"她当时摸着丫头的头说"快了",可现在才明白,真正要搬回来的,远不止染缸。

    "得建个筛子。"她突然开口,"筛出还藏着的技术种子。"

    顾承砚抬眼,目光里有星火在烧。

    "顾氏绸庄技工夜校。"苏若雪从抽屉里抽出张毛边纸,蘸了朱砂笔,"公开招'失学匠人',实则"她笔尖在"夜校"二字下轻轻一点,纸页上立刻显出极细的雪纹花——那是她用特殊颜料雕的微印,只有在月光下才看得清,"雪纹花是'春蚕组'的老标记,真正的匠人会认。"

    "再加一句。"顾承砚拿过笔,在"通晓江南方言者优先"下面添了行小楷,"能识老式缫丝机图者,月俸翻倍。"他放下笔时,墨迹还未干,"赵砚舟当年改良缫丝机时,画的图纸用的是老标号,这是给他的钥匙。"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染得纸页上的字泛着暖黄。

    苏若雪摸着雪纹花的凹痕,忽然想起顾承砚常说的"商道是火种"——原来这火种,从来不是锁在抽屉里的图纸,是藏在匠人骨血里的手艺,是一代传一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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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日后。"顾承砚将告示折好,收进檀木匣,"夜校首课。"

    苏若雪望着他低头时微乱的发梢,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

    指尖触到他后颈薄汗,像触到了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门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有些火,是烧不熄的。

    两日后,顾家绸庄后宅的仓库被改作临时教室。

    苏若雪站在用蓝布蒙起的长桌后,望着三十七名匠人陆续落座。

    他们有的攥着磨秃的铅笔,有的指甲缝里还嵌着茧丝,最前排那个老染匠的围裙上,靛青渍子洗得发白——和上个月被烧染坊的老匠头,系着同一款式的围裙。

    "试题只有一道。"她翻开油印的考卷,嗓音清凌凌的,"如何改良七绪并丝法?"

    匠人们的笔尖沙沙响成一片。

    苏若雪的目光扫过满桌试卷,直到第七份跃入眼帘。

    宣纸上的字迹带着茧子磨出的钝感,却在最后一行突然尖细如针:"若用双涡流导丝器,可减三成断头。"

    她的指尖在"双涡流"三个字上顿住。

    这是赵砚舟三天前被追捕时,从怀里掉出的半页残稿里写的——当时他被日商的狼狗追得翻墙,残稿被踩进泥里,苏若雪蹲在墙根,用指甲一点一点抠出了这五个字。

    "苏先生?"负责收卷的小伙计探头。

    苏若雪将第七份试卷抽出来,用镇纸压在桌角,面上却笑得温和:"收齐了便去灶间领绿豆汤。"待最后一个匠人抹着汗离开,她迅速扯下蓝布,露出下面的檀木匣。

    匣底铺着赵砚舟残稿的拓本,与试卷上的字迹重叠时,连运笔的顿挫都分毫不差。

    "阿砚。"她对着后墙敲了三下。

    暗门无声滑开,顾承砚的影子先探进来,带起一阵风掀动了试卷。

    他的目光扫过那行字,喉结动了动:"夜更深些,我在密室见他。"

    子时三刻,顾承砚的布鞋碾过青石板,声音轻得像蚕吃桑叶。

    密室里的炭盆烧得正旺,他解下长褂搭在椅背上,指节敲了敲墙面——这是青鸟守在门外的暗号。

    门帘掀起时,进来的人戴着黑布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尾血丝盘成蛛网,却亮得惊人,像两盏浸在血里的灯。

    "摘了。"顾承砚递过茶盏。

    青年扯下口罩,左脸有道未愈的抓痕,正是前日在码头被日商追捕时,为救小工撞在铁锚上的伤。"顾少东家。"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我在沪西仓库啃了五天干馍,等的就是这句'七绪并丝'。"

    顾承砚的拇指抵着茶盏边缘,烫得发红:"你父亲?"

    "上个月十五被捕。"赵砚舟解开棉袄,夹层里抽出个油纸包,展开是二十几本泛黄的笔记,"他塞给我时只说,'找顾氏绸庄的夜校,试题里有你娘改良缫丝机的暗号'。"他指尖抚过笔记封面,"我娘的字,我认得出。"

    顾承砚翻开第一本笔记,墨迹里混着蚕沙的味道——和苏若雪亡母留下的"春蚕组"密码本,用的是同一种松烟墨。"你父亲是改良会的?"

    "民国七年无锡蚕桑学堂第七届。"赵砚舟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血锈味,"我娘是'春蚕组'的绣娘,当年教女工们用暗纹记工艺。

    您夫人桌上的铜钱,是我娘的陪嫁。"

    顾承砚的手猛地收紧,笔记边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想起三日前苏若雪破译铜钱时,指尖发颤的模样——原来那枚铜钱,是两代匠人递过来的火种。

    "现在,我要你教别人。"他将笔记推回赵砚舟面前,"教更多人。"

    赵砚舟的指节叩在笔记上,发出闷响:"我爹被捕前说,山本要的不是我们的命,是我们的嘴。

    他们烧染坊、毁宿舍,是怕手艺从我们喉咙里漏出去。"他突然起身,对着顾承砚深深一揖,"您让我教,我便把喉咙拆了,把手艺掏出来喂给他们。"

    顾承砚伸手扶他,触到他棉袄下凸出的肋骨。"明日起,夜校增设'技术传承奖'。"他从怀里摸出枚铜章,刻着缠绕的蚕与丝,"由匿名匠师主讲失传工艺。

    首讲"他望向窗外渐白的天色,"就讲如何让断丝重生。"

    次日清晨,顾氏绸庄门口的告示被围得水泄不通。

    苏若雪站在二楼看,见老染匠踮着脚念"技术传承奖",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泪;那个总在码头扛丝包的壮实小伙,攥着告示角的手直发抖——他上个月刚丢了工,因为不肯在日商的"技术认证"上按手印。

    首讲当日,赵砚舟站在讲台上。

    他换了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长衫,左脸的伤敷了药,用丝帕轻轻系着。"今日讲——如何让断丝重生。"他的声音不再沙哑,像敲醒晨钟,"七绪并丝法断丝,是因为导丝器卡得太死。

    我娘当年试过双涡流"

    台下突然有人抽噎。

    苏若雪望去,是那个总问"阿爹染缸何时搬回"的小丫头,此刻正被她娘抱在怀里,小脑袋搁在母亲肩头,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讲台。

    顾承砚立在教室后窗,袖中攥着块铜制的"丝脉"图。

    这是他让青鸟用改良的电报机改装的,每个技术匠人的位置会在图上显出红点——此刻浦西监狱方向的红点突然亮了,比之前更灼眼。

    "顾先生。"

    顾承砚转身,见个穿粗布短打的学员站在身后,手里捧着本旧式账本。"这是今日的作业。"学员翻开末页,泛黄的纸页上画着沪西仓库结构图,通风口处用红笔标了"可潜入","我阿爹说,要交给能接住火种的人。"

    顾承砚接过账本,指尖抚过图纸。

    运笔的顿挫、标点的位置,甚至"潜"字最后一钩的弧度——和他在现代大学教案里写的,一模一样。

    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他却听得见自己心跳如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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