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灵殿内的药香混着青铜灯盏的暖意,在空气中织成一层柔软的纱。四张软榻沿墙摆放,榻边瓷碗里的药汁泛着琥珀色微光,映得榻上人的脸色多了几分血色。白诗言靠在软枕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手腕那圈淡青勒痕,那是之前被邪祟缠上时留下的印记,虽已浅淡,却仍能想起当时被铁链勒住的窒息感,以及墨泯冲过来替她挡下邪祟攻击的模样。
“还在摸那痕迹?”墨泯的声音从旁传来,她坐在邻榻,正用银剪小心翼翼剪开新的纱布,左臂上缠着的旧纱布已渗出血丝,那是在积骨室为护白诗言,被黑袍人掌风扫到留下的伤。“大夫说再过两日就能消,别总盯着看,越看越觉得疼。”
白诗言抬眼,见她低头时鬓角垂落的发丝沾了点白色药粉,伸手轻轻帮她拂去:“你的伤比我重,怎么反倒关心起我了?”
墨泯动作一顿,耳尖微微泛红,慌忙避开她的目光,将剪好的纱布覆在伤口上:“我……咳,我不怕疼。倒是你,被瘴气迷晕时,脸白得像纸,嘴唇都没了血色,我还以为……”话没说完,她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当时她抱着昏迷的白诗言,只觉得怀里人轻得像片羽毛,生怕稍一用力就碎了,那种恐惧,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白诗言知道她想说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安抚:“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那黑袍人,你再想想,除了动作快、声音哑,还有没有别的特征?比如身上的气味,或者用掌时的习惯?”
墨泯闭上眼睛,眉头紧锁着回忆当时的细节:“当时太乱,我只记得她身上有股腐木混着霉味,像是常年待在潮湿的地方。还有她的手,戴着手套,却能看出指节很粗,不像是常年炼丹或读书的人,倒像……练过硬功、常握兵器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她用的掌法,开头那三式和断云崖的基础掌法很像,只是后面加了邪术,让掌风裹着瘴气,若不是我小时候看过类似的招式,说不定反应不过来。”
两人正说着,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弟子略显慌张道:“青长老!”话音未落,青长老就带着两名弟子闯了进来,目光扫过殿内,最后死死落在红药的软榻上,脚步都带了急意。
红药刚醒半个时辰,清心丹压下了眉心的灰雾,却依旧虚弱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见青长老进来,她下意识往榻里缩了缩,指尖攥紧了身下的棉垫,声音带着怯意:“师父……”
“红药!你感觉怎么样?”青长老快步走到榻边,伸手就要探她的脉搏,语气里满是急切,“清心丹吃了吗?有没有觉得心口发闷,或者头晕恶心?”
红药轻轻避开他的手,头垂得更低,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师父,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守灵玉……”提到这三个字,她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砸在棉垫上晕开小水渍,“我没护住它,还害你们都受了伤,花尊选拔……恐怕也……”
“胡说什么!”青长老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伸手将红药额前的碎发拨开,“选拔的事不急,你的身子才重要!守灵玉丢了,我们再找就是,你可不能垮,你可是青枫院最有希望的弟子!”
他正说着,殿外又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白长老和郝长老并肩走了进来,两人脸色都格外凝重,手里还拿着一卷泛黄的纸,那是守灵窟的地形图。“青长老,先别激动,”白长老走上前,轻轻拍了拍青长老的肩膀,语气带着无奈,“守灵窟的搜查结果出来了,除了我们留下的脚印和血迹,没找到任何黑袍人的线索,连守灵玉的碎片都没见着,所有机关都只留下被动过的痕迹,没抓到半点把柄。”
“怎么会这样?”青长老猛地转身,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那黑袍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守灵窟就那么大,机关都是我们亲手设的,她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郝长老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地形图递过去:“这是搜查弟子画的路线图,你看,她避开了所有明桩暗哨,甚至连积骨室那处只有长老知道的隐藏通道都摸清了,显然是提前踩过点的。依我看,她要么是断云崖的老人,要么就是有人故意给她透了消息,里应外合。”
白诗言听到这话,突然开口,语气带着笃定:“我觉得她更像断云崖的人。当时她触发机关时的手法很熟练,不是第一次接触的生手,而且她精准知道守灵玉藏在玉棺底下,那地方连我们都是找了半天才发现的,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墨泯立刻点头附和:“诗言说的对,还有一点,她攻击我们时,掌风里裹着的瘴气,和守灵窟深处的腐心瘴一模一样,像是能随意操控瘴气,若不是常年待在断云崖,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点。”
青长老越听越急,在殿内来回踱步,脚步踩得地面发出轻响:“这么说,黑袍人就在我们身边?可断云崖的弟子和长老加起来上百人,怎么查?还有花尊选拔,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红药为了这次选拔,熬了十年,每天天不亮就练掌,连丹药都舍不得多吃,就为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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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长老!”白长老扶了扶胡须,语气沉稳下来,“选拔的事,我们得从长计议。守灵玉是初代花尊留下的信物,没有它,就算选出花尊,也无法开启秘阁继承灵力,选拔也就失去了意义。当务之急,是先查清黑袍人的身份,防止她用守灵玉做坏事,那玉里藏着断云崖的秘辛,绝不能落入外人手里。”
“可红药……”青长老还想争辩,却被红药的声音打断:“师父,算了。”她抬起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眼神却多了几分清醒,“是我自己没本事,被邪祟缠上,还连累了大家。就算选拔继续,我现在这副模样,也没资格当花尊。”
青长老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似的疼,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叹了口气,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花凝玉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头发用玉簪简单挽着,虽不施粉黛,却难掩清雅风姿。她径直走到白诗言身边,将碗递过去,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殿中的长老,语气只余温柔:“刚让膳房炖的,加了点桂圆,你身子虚,多喝点。”
白诗言接过碗,刚舀起一勺,就见白长老走到花凝玉面前,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恳切:“凝玉,有件事想向您请教。您对守灵窟的旧机关应该熟悉,您觉得黑袍人可能会从哪条路逃走?”
花凝玉喂女儿喝汤的手顿了顿,没回头,声音淡得像冰:“我离开断云崖已经二十年了,当年的机关早就换了几轮,我哪还记得?而且断云崖的事,已经与我无关。”
她的语气疏离得伤人,青长老本就憋着火,听了这话,火气瞬间上来了:“凝玉这话就不对了!诗言也是选拔弟子,守灵玉丢了,她也有责任!你怎么能置身事外?当年若不是你……”
“当年若不是你们,我会离开断云崖吗?”花凝玉猛地转身,眼神冷得能冻死人,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我女儿在守灵窟里差点丢了性命,我没找你们要说法就不错了,你还敢提‘责任’?当年灵溪花尊出事,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推到我身上,把我逐出断云崖,现在倒有脸来让我帮忙?”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白长老和郝长老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青长老也愣了,显然没想到花凝玉会突然提起往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张了张嘴,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好了,都少说两句。”白长老连忙打圆场,目光扫过众人,“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红药还需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到议事殿再议。”
青长老脸色难看,却也知道此刻争辩无用,只能狠狠瞪了花凝玉一眼,跟着白长老和郝长老离开了殿内。殿门关上的瞬间,花凝玉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她坐到白诗言身边,轻轻擦掉女儿嘴角的残渣,语气带着后怕:“别听他们的,等你伤好了,我们就回相国府,再也不回这里了,这地方,只会让我们母女受委屈。”
白诗言靠在母亲怀里,声音轻轻的:“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长老们提到您的时候,都怪怪的?您以前,是不是和灵溪花尊很熟?”
花凝玉身体一僵,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暗了暗,却没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移话题:“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事,娘来处理。”
白诗言知道母亲不想说,便没再追问,可心里的疑惑却像潮水般涌上来,母亲越是回避,就越说明当年的事不简单。
一旁的墨泯看在眼里,悄悄给白诗言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别着急,她看得出来,花凝玉对断云崖的恩怨藏得极深,若是强行追问,只会让她更抵触。白诗言会意,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墨泯缠着纱布的左臂上,连忙岔开话题:“墨泯,你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疼得厉害?”
墨泯下意识将胳膊往身后缩了缩,随即又放松下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刚才动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没裂开,过两天就好。倒是你,手腕上的勒痕还没消,别总用劲,也别碰水。”
“我知道啦,”白诗言轻轻应着,伸手碰了碰墨泯纱布边缘的布料,动作放得极轻,“之前在守灵窟,若不是你扑过来替我挡着,我恐怕早就被邪祟缠上了。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先想着别人,就不能多顾着点自己吗?”
墨泯耳尖微微泛红,避开她的目光,伸手挠了挠鬓角:“我总不能看着你受伤。再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你啊,就知道逞强。”白诗言笑着摆了摆手,心里却暖融融的,在断云崖遭遇这么多凶险,还好有墨泯一直陪在身边。
花凝玉听到这话,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握着白诗言的手不自觉收紧,却依旧没说话,只是起身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膳房的药好了没有,免得凉了影响药效。”说完,便快步走出了殿内,脚步比来时急了些,像是在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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