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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明知故犯
    午后才过一刻钟,沈宅大门被推开。

    苏昭本在给尤松换药,闻之一震。

    往日连沈砚回来,都是会敲门的。

    她连忙搁下布条,踏步而出,却被眼前景象再度惊震。

    沈砚正搀扶季有然,季有然则单手搭在他的肩头撑力,胸前尽是暗紫的血迹,连带唇边也是一抹妖冶的血色。

    “怎么回事!”苏昭急道,冲过去想搀住另一侧,却担心他有内伤,不敢轻易动作。

    “说来话长。”沈砚言简意赅,一边扶着季有然继续向里走去。

    “苏掌柜,我好端端的无妨,一时片刻死不了。”季有然说话间,神色轻微颤动一下,似是牵扯了疼痛。

    “你别说话!”苏昭厉声道。

    快步跑进他此前呆的房间,和李姨一并将床铺铺平。

    沈砚轻手轻脚地将他安置其上。

    随即摘下身上令牌,交到苏昭手上,“烦请苏掌柜去太医院请林太医前来,若有阻拦,此牌可挡。”

    苏昭连忙应声。

    乘车一路抵挡,这块牌子几乎是圣上给予臣子的最高礼遇,又有沈砚家世身份的加成,不多时便将林太医请来。

    诊脉相看后,林太医说季有然伤至腔腹,需静养一月,不间断喝药调养,否则定将落下病根。

    随后便挥笔写下药方,又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后,被沈砚亲自躬送。

    李姨去跟着抓药,屋中仅剩他们三人。

    苏昭凑在旁边,举着巾帕。

    季有然还在时不时轻咳,胸腔起伏,便带出丝丝鲜血。

    林太医说,这症状恐怕要用药顶上,几日后才会好转。

    苏昭心中不是滋味,也顾不得什么避嫌,帮他擦拭。

    沈砚送客回来,便在一旁踱步,似也为季有然伤势而忧。

    季有然又吐了一口血沫后,沈砚忽而停步。

    又大步走到苏昭身边,将她用力拽起。

    猝不及防,苏昭手中帕子都被甩在了地上。

    “不必管他。”沈砚冷道。

    苏昭这才看清,沈砚眸中竟是一派幽深之色。

    “你在说什么?”苏昭又急又惊。

    “自己寻死,何需管他!”最末一字,沈砚声扬,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

    季有然倚靠在床榻,半阖双目,却轻轻笑了,“瞒不过沈大人。”

    苏昭好似懂了,又似没有,“所以你是说,季大人受伤,都是自己主动招惹的意思?”

    沈砚未答,而是直视季有然,“季管事寻你来时,你便知道那是一场鸿门宴,对不对。”

    季有然继续笑道:“是,季铎并未瞒我,他在对我明示。

    我对他说是金家告到父亲面前,以他一贯拉拢我的做派,定是要提点一番,再详细道来,他却说了一句不知我是何意。

    因此,他在告诫,金家求告的,不是父亲。”

    “但你偏偏还是去了。”沈砚从唇齿压出声音。

    “是啊,我去了。”季有然说得倒磊落,“因为它。”

    他从怀中抽出那条特制的丝帕。

    “这物件,是前两日从金明远身上掉落,我一直以为那是季夫人的专属之物,所以我想确认。”

    “确认到要搭上自己性命?”

    “不错,搭上性命也无妨。”季有然目光坚毅,“因为我想确认,害我母亲的凶手,究竟为谁。”

    沈砚闻此一震。

    苏昭也不禁捂住了嘴。

    “那年我在家中,看见母亲的尸首,蒙了整片白布,他们不让我掀看,我趁他们不注意冲去,却只来得及看清头面,然而她脖颈的伤痕我却再也难忘。”

    季有然扬起脖颈,“勒掐印记中,还有一些细伤。就如同我此时这般,我深深记在了脑中,因留在现场的那块巾帕也一直如此确认,直到发现,金明远那个贼人,竟也有此物。

    我没有机会试探金明远,却可以试探季夫人。

    而只有让她认为我落入掌中,再将她逼至绝境,她才会忍不住出手相伤。

    我也终于能够毫无疑虑的复仇。”

    沈砚久久缄默,半晌,才道:“你若搭上性命,还何来复仇之说。”

    季有然这回倒是真心实意的笑道:“因为我确信沈大人定会前来相救。”

    沈砚道:“你如何确信?”

    季有然不以为意:“感觉吧。”

    “你!”沈砚气结,却终归说不出什么,只好叹息一声,“罢了,待你伤好再清算。”

    苏昭也是忍不住一叹,“咱们几个,当真命苦,轮番而伤,我看沈大人这宅院不仅是驿馆,还是医馆。”

    她是见氛围实在沉闷才刻意言语,但心中对季有然此举却实在不赞赏。

    忍耐了半天,还是禁不住道:“季大人,我再多说一句,医馆就是极限,你莫要再鲁莽行事,我想沈大人也不希望自己的宅院,还得改作验尸房。”

    季有然自知理亏,忙借势转开话头:“说到验尸房,你们大理寺有沈大人后,可真是命中带火,注定要旺,这短短半年,就燃了两起。”

    沈砚瞥望他唇边血迹,不再与他争执,“你好好休整,别的事无需再过问。”

    “那怎么行!”季有然一提声,又浅咳一下。

    听得沈砚与苏昭心惊肉跳,苏昭忙道:“沈大人,你就别惹他着急,还是给他讲吧!”

    沈砚无奈摇了摇头,将此前在大理寺发现的情形讲与季有然,又补了自己进宫之事。

    “陛下当真不易”季有然叹息。

    “对了。”苏昭道:“你们不在时,我接漕帮暗信,大当家挺过危急,目前有了回缓余地。”

    “当真?”沈砚道:“陛下也能放下心来。不过此事涉及私火,又与五年前有所牵扯,论世间谁人能详述,恐怕唯有大当家。

    他虽这次挺过,又知下一次何时再犯,留给我们的时机短暂。

    苏掌柜。”他郑重看去,“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够面见大当家?”

    苏昭脑中晃过宴三的身影,指尖轻轻拂了下别在袖口的铜板。

    可又想起二人会面的不快,静道:“只能说试试。”

    却在这时,李姨端着药盏而来,深色汤药溢出浓稠的苦涩。

    季有然蹙眉,“可备了蜜饯?”

    这回,苏昭与沈砚倒是空前一致:“你还想吃蜜饯?”

    “谁叫你自找。”沈砚又补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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