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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8章 火针断丝,反间初成
    针尖撞响铜珠的余音还在账房里打旋,苏若雪已经弯腰捡起那枚锈针。

    她指尖沾着的锈迹像块暗褐的血痂,顺着指腹往掌心渗,凉意一直钻到胳膊肘。

    晨雾漫进窗棂,她就着透过纱帘的微光,将针尖凑到眼前——针孔里竟凝着些细若星屑的淡绿痕迹,像被火烤过的磷粉。

    "若雪?"

    顾承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她正捏着针的手背上青筋微跳。

    抬头见他穿着月白竹布长衫,发梢还沾着晨露,显然是刚从染坊过来。

    苏若雪把针递过去,指腹在他掌心轻轻一按:"东纺的标记,针孔里有磷火。"

    顾承砚接针的动作顿了顿。

    他记得去年在旧书摊翻到的《沪上谍影录》里提过,日特组织"樱社"有套"焚契立誓"的规矩,新入的细作要在信物上涂磷粉,烧起来有绿焰,以示"死不足惜"。

    指腹摩挲过针尾的"东"字,他喉结动了动:"他们急着往顾记塞人。"

    "上个月招的三个织工,两个从前在大康纱厂当学徒。"苏若雪抽回手,从袖中摸出本青布账簿,"我让阿福去查过,大康去年裁了批老匠,说是'技术跟不上'。"

    顾承砚突然笑了,眼尾的褶子像被风吹开的绸子:"那咱们就给他们个'跟不上'的机会。"他屈指敲了敲桌面,"去传话,就说顾记要招会'双梭交织法'的师傅,预付三成银子——东洋人眼馋这手艺三年了,他们的细作肯定坐不住。"

    两日后晌午,染坊后巷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

    苏若雪蹲在门槛边剥毛豆,余光瞥见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头往招贤榜前凑。

    老头背有些佝偻,左手拇指缠着褪色的蓝布,正是昨天账房先生说的"陈阿庚"。

    "老丈可是来应招的?"她放下竹篮站起身,袖中算盘珠子哗啦一响。

    陈阿庚抬头时,眼角的皱纹挤成团:"听说顾记要找会双梭的"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陶瓮,目光扫过染坊里摆着的新式提花机,又迅速挪开。

    顾承砚站在二楼窗后,手里端着茶盏。

    陈阿庚摸织机时,他注意到对方小指不自然地翘着——东纺培训技工时,为了让手指更灵活,专门教过这个姿势。

    茶盏里的茉莉浮起来又沉下去,他对身后的青鸟说:"今晚去他屋里'落'本《热敏丝工艺》,夹两页蓝墨水写的批注。"

    "要写'需用德国染料'?"青鸟摸出怀里的短刀,在指尖转了个花。

    "对。"顾承砚扯松领口,"东洋人最信'德国货'三个字,他们拿到图,保管连夜往工厂送。"

    当夜,陈阿庚的竹床脚边多了个油布包。

    他缩在被子里打着火折子,黄纸包上"绝密"二字刺得眼睛生疼。

    翻到中间那页,蓝墨水写的批注让他倒抽口凉气:"此法需用德国染料,国内无解"他手指发颤,把纸页塞进裤腰时,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烧了块床板角。

    次日卯时,青鸟蹲在福兴茶楼的瓦顶上。

    他看见陈阿庚缩着脖子进了二楼雅间,过了半柱香工夫,东纺的买办渡边从里面出来,怀里揣着个鼓囊囊的布包。

    青鸟摸出怀里的怀表,在背面刻下"辰时三刻,福兴二楼",然后像只猫似的溜下房檐。

    顾承砚在密室里听完汇报,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

    烛火映得他眉峰如剑:"松本急着要政绩,山下肯定怀疑他私吞情报——东洋人自己就要打起来了。"

    苏若雪站在他身侧,指尖抚过案上那截焦黑的蚕丝。

    窗外忽然飘进股焦糊味,是前院烧旧账的青烟。

    她望着顾承砚紧绷的下颌线,轻声道:"东纺的人这两日总在码头晃,怕是"

    "三日后。"顾承砚打断她,目光落在墙上的日历上,"三日后,他们该有动静了。"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跑堂的吆喝声:"东纺新到的货船靠岸啦——"三日后的晌午,上海公共租界的梧桐叶筛下碎金。

    东纺洋行新挂的"防火绸"红绸横幅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褪色的旧字——那是三天前顾承砚让染坊学徒特意调的快渗染料,此刻正顺着丝绸纹路洇成暗黄的泪痕。

    "骗子!

    这也叫防火绸?"穿竹布衫的老裁缝举着烧出焦洞的布料砸向柜台,火星子溅在东纺买办渡边脸上,"我在灶前烤了半柱香,布没防火倒先褪成白板!"

    柜台后堆着的二十匹"新品"早成了笑柄:墨绿的褪成灰,朱红的变成粉,最离谱的一匹月白绸子,竟在日光下透出星星点点的青斑——活像被暴雨淋透的旧年画。

    山本大佐的军靴碾碎了脚边的焦布。

    他攥着渡边递来的检测报告,指节发白:"德国染料?

    你们说德国染料能保色三年?"报告最后一行是东纺实验室的批注:"磷粉掺量超标,遇热即溶",墨迹被他捏出褶皱,"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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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查是谁把假情报塞进技统部的!"

    顾承砚站在斜对角的"得月楼"二楼雅座,茶盏里的龙井浮着片完整的茶叶。

    他望着东纺门前越聚越多的人群,指节在桌面敲出轻响:"若雪,你猜松本课长现在在哪儿?"

    苏若雪放下茶盏,青瓷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响。

    她望着东纺二楼紧闭的雕花窗,嘴角勾出极淡的笑:"松本昨天刚领了山本的'特别奖金',说是'提前完成防火绸研发'。"她翻开随身带的牛皮纸账簿,"今早我让阿福去码头查过,东纺那批'德国染料'根本没下船——在吴淞口就被海关扣了,说是'化工品报关单不全'。"

    "好个'不全'。"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茶盏边沿,"山本要政绩,松本要奖金,渡边要回扣,三个人凑一块儿,能把假情报当圣旨。"他转头看向窗外,青鸟的灰布短打正从东纺后巷闪过,"青鸟该动手了。"

    当夜,东纺技统部的铁皮保险柜里多了份"内部审计报告"。

    松本举着煤油灯,泛黄的纸页上赫然写着:"陈阿庚经手的热敏丝项目,温度控制偏差05c;双梭交织法试样,纬线密度少三缕;本月防火绸染料配比"他的额头沁出冷汗——这七处"技术偏差",分明是把陈阿庚这半年的工作拆成了碎片。

    "课长!"渡边撞开办公室门,"山本大佐说,若查不出泄密源,技统部这个月的研发预算"

    松本的钢笔"啪"地摔在报告上,墨汁溅在"陈阿庚"三个字上,晕成团漆黑的污渍。

    他抓起报告冲进山本办公室时,陈阿庚正蹲在技统部仓库角落,盯着自己左手拇指的蓝布——那是他替松本改数据时,被算盘角划破的。

    两日后的清晨,陈阿庚在福兴茶楼二楼见到了顾承砚。

    老茶倌端来的碧螺春腾着热气,顾承砚推过张泛黄的图纸:"陈师傅可认得这个?"

    图纸边缘有些毛边,左下角却清晰地画着朵小梅花。

    陈阿庚的手突然抖起来,茶盏里的水溅在图纸上,晕开片浅蓝:"这是我爹的'九宫绞缬架'!

    三十年前他给顾家画的"他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那年我才七岁,他说等我成了织工,就把这架传给我"

    "您父亲的笔锋,起笔轻,收笔重。"顾承砚又推过张新图纸,纸角同样画着小梅花,"这是我改良的'温控缫丝槽',我想把您父亲的名字,写在发明人栏里。"

    陈阿庚的手指抚过新图纸上的墨迹,突然跪在青石板地上。

    他从裤腰里摸出那枚锈针,针孔里的磷粉早被汗水浸得发暗:"顾先生,我给东洋人当细作"

    "我知道。"顾承砚弯腰扶他起来,"但您父亲教过您,织绸要'经得沸水,受得冷浆'。"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丝绸上的雪,"现在,是时候让这架见天日了。"

    当夜,陈阿庚的竹床上多了个空茶碗。

    锈针沉在碗底,针尾的"东"字被他用锉刀刮得模糊。

    他对着墙上父亲的旧照片磕了三个头,轻声道:"爹,儿子没给您丢脸。"

    同一时刻,日租界方向腾起浓烟。

    顾承砚站在顾家绸庄天台,望着火光映红的天空,嘴角勾起抹淡笑。

    苏若雪递来件夹袄,指尖触到他手背时,觉得烫得惊人:"东纺试验车间着火了,听说是染料仓库爆炸。"

    "松本急着销毁假情报的证据。"顾承砚望着火光中跑动的人影,"但有些东西,烧不净的。"

    火势最猛时,道黑影闪过断墙。

    蒙面人蹲在废墟里,用匕首翻找着什么。

    终于,他触到块焦木,吹去浮灰——残片上"砚台纹"三个字,在火光下泛着暗金。

    蒙面人抬头望了眼顾家方向,将残片塞进排水沟,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风卷着焦味扑上顾承砚的衣襟,他低头时,看见苏若雪正对着月光整理账簿。

    算盘珠子在她指尖拨得噼啪响,像在应和远处消防车的鸣笛——那声音里,藏着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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