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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4章 百草堂之补骨脂
    暮春的风卷着药香漫过青石镇的街面,百草堂门楣上的铜铃被吹得叮咚作响。王宁正坐在柜台后翻晒补骨脂,指腹碾过黑褐色的肾形果实,辛香混着阳光的暖味漫开来。他身着月白长衫,袖口沾着点点深褐药渍,那是常年炮制药材留下的印记——左手食指第二节有道浅疤,是去年切制附子时不慎划的,此刻正捏着一枚饱满的补骨脂,对着日光端详。

    “哥,李婶又来了。”王雪挎着竹编药篮从后院进来,粗布裙摆沾着泥土,辫梢别着朵紫花。她年方十六,眸子亮得像浸了药汁的琉璃,腰间香囊坠着颗晒干的补骨脂,是她初学认药时王宁给的。

    李婶扶着门框喘着气,蓝布帕子捂着脸,露出的手腕青筋突突跳:“王掌柜,这五更天的泻肚又缠上了,一夜跑了四趟茅房,骨头都快散了。”她鬓角汗湿,面色蜡黄,正是脾肾阳虚的模样。

    王宁放下药材起身,指尖搭在李婶腕脉上,眉头微蹙:“舌象我看看。”李婶依言张嘴,舌淡苔白腻。他转身拉开药柜最下层抽屉,里面码着盐炒过的补骨脂,黑褐色的果实裹着层薄盐霜,比生品多了几分温润。“还是老方子,补骨脂配肉豆蔻,加两钱吴茱萸温胃。”他一边称药一边说,“这破故纸啊,就像冬日里的炭火,能把你跑丢的阳气慢慢焐回来。”

    “破故纸?”李婶接过药方子,瞅着上面的药名笑,“这名儿怪,倒真能破我这老毛病。”

    王雪在一旁研药,铜碾槽里的补骨脂被碾成碎末,香气更浓了。“李婶,这药原名补骨脂,能补咱们脾肾的骨头缝儿呢。”她晃着脑袋,辫梢的紫花跟着颤,“我哥说,就像给漏风的屋子糊上纸,所以也叫破故纸。”

    正说着,对街回春堂的门“吱呀”开了道缝。孙玉国叼着烟杆倚在门内,青布短褂敞着怀,露出里面油腻的白衬衫。他斜眼瞥着百草堂进进出出的人,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冲身后招了招手。

    刘二狗颠颠儿跑过来,裤脚沾着泥,袖口磨得发亮。“掌柜的,您吩咐?”

    “去,给镇上的人说道说道,”孙玉国吐了个烟圈,眼神阴鸷,“就说那补骨脂是火性子,吃多了能烧得人尿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尤其那李老婆子,本就虚火旺,再吃那破纸片子,怕是要见阎王。”

    刘二狗挠挠头:“可王宁那小子确实把人治好了啊……”

    “蠢货!”孙玉国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看见他铺子快挤破了?再不想办法,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他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纸包,扔给刘二狗,“这里面是郑钦文刚从钱多多那儿弄来的货,看着跟补骨脂差不多,便宜得很。你去跟钱多多说,再多弄点,咱们半价卖,看谁抢得过谁。”

    刘二狗掂了掂纸包,里面的东西轻飘飘的,倒出来几颗浅棕色的果实,气儿也淡。“这……能成吗?”

    “能不能成轮得到你问?”孙玉国瞪眼,“照做就是!”

    日头爬到头顶时,王宁正给张大爷配药。老爷子拄着拐杖,裤腰上系着个旧布兜,里面装着刚摘的香椿。“王掌柜,自打吃了你的药,夜里再也不用起夜了。”他笑得满脸褶子,“这补骨脂真神,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都夸我精神头好了。”

    王宁笑着把配好的药包递过去,里面是补骨脂配益智仁,用绵纸包了三层。“张大爷,这药得温酒送服,记得忌生冷。”他刚说完,就见王雪拽着个小男孩跑进来,那孩子约莫七八岁,脑袋上戴着顶大草帽,帽檐压得低低的。

    “哥,你看小宝!”王雪掀开草帽,露出孩子光秃秃的头皮,只在耳后稀稀拉拉挂着几根头发。小宝怯生生地攥着衣角,大眼睛里汪着泪。

    “这是……斑秃?”王宁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头皮,那里光溜溜的,像被剃过一样。

    小宝娘跟在后头进来,眼圈红红的:“王掌柜,求您救救孩子。镇上的大夫都看过了,说没法治……”

    王宁直起身,眉头紧锁。他想起去年林婉儿来串门时说的话,那女子总穿件洗得发白的素色布裙,袖口绣着株补骨脂,她说这药浸了酒擦头皮,能治毛发脱落。可他试过几次,效果都不明显。

    “我试试吧。”王宁转身去后院取了瓶药酒,里面泡着补骨脂和生姜,瓶底沉着些褐色的药渣。“每日擦三次,坚持用。”他递给小宝娘,又摸了摸孩子的头,“别怕,过些日子就长出头发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孙玉国的声音,他摇着扇子踱进来,身后跟着郑钦文。郑钦文穿件绸子衫,手里把玩着串珠子,眼神滑溜溜的。“王掌柜好大的口气,”孙玉国冷笑,“这斑秃要是能靠你那破纸片子治好,我回春堂的招牌给你摘下来当柴烧。”

    王宁没理他,只嘱咐小宝娘:“记得用新鲜的药渣擦,别见水。”

    孙玉国见他不接话,又往前走了两步,扇子指着药柜上的补骨脂:“各位乡亲都听听,这补骨脂性烈得很,李婶那是运气好,万一吃错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他冲郑钦文使个眼色,“我们回春堂新到了批‘固肾丸’,比这破纸片子温和,要不要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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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里有人窃窃私语,李婶急了,把药包往桌上一拍:“孙掌柜说话要凭良心!王掌柜的药救了我的命,你凭啥咒人?”

    孙玉国被噎了一下,脸上有些挂不住,强撑着笑道:“我这也是为大家好。毕竟是药三分毒,可别被某些人骗了。”他甩甩袖子,带着郑钦文走了,出门时故意撞了下门框,发出“哐当”一声响。

    王宁望着他们的背影,拿起一颗补骨脂放在鼻尖轻嗅。辛香里带着股韧劲,像极了这青石镇的日子,看似平淡,却藏着生生不息的力气。他转头对王雪说:“把后院晒的补骨脂收进来,怕是要变天了。”

    王雪抬头看了看天,日头被云遮了一半,风里果然带了点潮气。她应了声,提起竹篮往后院走,辫梢的紫花在药香里轻轻摇晃。柜台后的药碾子还在转,发出沙沙的声响,混着窗外渐起的风声,像首没写完的民谣。

    夜雨敲了半宿窗棂,天明时却放了晴。王宁推开百草堂的门,见门槛缝里卡着片补骨脂的叶子,沾着湿漉漉的晨光。他弯腰拾起时,指腹触到叶片上细密的绒毛,像触到了某种隐秘的信号。

    “哥,嫂子又不舒服了。”王雪端着药碗从里屋出来,粗布袖子沾了圈褐色药渍。张娜正坐在堂屋的竹椅上,脸色发白,手按着小腹轻轻蹙眉。她素日总穿件月白细布衫,领口绣着朵淡蓝的桔梗花,此刻那花儿像是被晨露打蔫了,失了些精神。

    “还是五更天起来的?”王宁放下叶子,快步走过去。张娜点点头,声音带着些倦意:“许是昨夜雨凉,又犯了老毛病。”

    王宁掀开药箱底层的抽屉,里面码着两排陶罐,其中一个贴着“盐炒补骨脂”的红签。他揭开罐盖,一股醇厚的辛香漫出来——那是用海盐慢火炒过的补骨脂,黑褐色的果实裹着层薄霜,捏在手里能感觉到细微的颗粒感,比生品多了几分温润。

    “这次得加重些分量。”他取了三钱补骨脂,又从旁边的罐子里捻出肉豆蔻和吴茱萸,“张阳药师前几日说,他用这方子配着五味子,治好了邻村一个老妇人的泄泻,咱们也试试。”

    王雪蹲在灶前扇火,看哥哥把药材倒进砂锅里。补骨脂在沸水里翻滚,褐色的药汁渐渐染上琥珀色,盐霜在汤面浮起细沫。“哥,为啥非得用盐炒啊?”她戳着灶膛里的火星,“生的补骨脂不是更省事?”

    “这你就不懂了。”王宁往灶里添了块松柴,火光映得他眼尾的细纹格外清晰,“补骨脂性温,生用偏重于温脾,盐炒之后能引药入肾,就像给迷路的孩子指了条道,劲儿才能用在点子上。”他说着,从怀里摸出块油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是半本泛黄的医书,“你看林婉儿姑娘上次留下的批注——‘肾主封藏,盐味入肾,故炒用能固滑脱’。”

    王雪凑过去看,见那字迹清隽,像初春的新竹。她指尖划过“固滑脱”三个字,忽然想起小宝光秃秃的头皮:“那嫂子这病,也是‘滑脱’?”

    “算得。”王宁盖上砂锅盖子,“脾肾阳虚,就像关不严的闸门,夜里阳气最弱时,泄泻自然就找上门了。”他话音刚落,就见张阳药师挑着药担站在门口,竹担两头的藤筐里装着新鲜的杜仲和五味子,筐沿还挂着片带露的紫苏叶。

    “听闻弟妹不适,我特意多采了些北五味子。”张阳放下担子,露出双布满老茧的手——那双手的指关节格外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药泥,是常年刨药留下的印记。他往砂锅里瞅了眼,“这盐炒补骨脂的成色不错,定是用的大青盐慢火炒的?”

    “张伯好眼力。”王宁笑着递过茶杯,“前几日托钱多多弄的海盐,炒出来果然比普通盐多些醇厚味。”

    正说着,门外传来吵嚷声。刘二狗背着个布袋子,正跟卖菜的王婆争执:“我说这补骨脂能治百病你还不信?回春堂孙掌柜说了,生吃能壮阳,泡水能止泻,比百草堂的强十倍!”他手里举着包浅棕色的果实,正是孙玉国从钱多多那里弄来的劣质品。

    王婆掂着手里的菜篮子,满脸疑惑:“可王掌柜说,药得对症……”

    “他那是怕你买我的!”刘二狗把布袋子往石台上一摔,果实滚出来,颜色浅得发灰,“你看这成色,多新鲜!比他那黑乎乎的强多了!”

    张阳皱起眉头,弯腰捡起一颗捏在手里:“这是未成熟的青果,连核都没长硬,哪能当药?”他掰开果实,里面的果仁泛着白,毫无油性,“真正的补骨脂得是熟透的黑褐色,果仁饱满,像这样的,吃了不顶用不说,怕是还要伤脾胃。”

    刘二狗被说愣了,梗着脖子道:“你懂啥?这是新品种!”

    “新品种?”张娜扶着门框走出来,声音虽轻却带着气力,“我嫁进王家三年,日日见补骨脂,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孙掌柜若真懂药,怎会拿青果糊弄人?”她抬手按了按鬓角,月白衫上的桔梗花在晨光里轻轻颤动,“前几日李婶用孙掌柜的药,反倒添了口干烦躁的毛病,不就是这青果性烈,伤了阴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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