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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2章 百草堂之枇杷
    暮春的丰县,空气里还飘着晚樱的甜香,百草堂的门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头忙碌的身影。王宁正低头用竹刀细细刮着枇杷叶背面的绒毛,指尖沾着深绿的汁液,鼻尖萦绕着叶片清苦的气息。

    “哥,张婶家的娃又咳得厉害了,她说上次的枇杷叶水喝着管用,让再抓两副。”妹妹王雪端着刚晒好的金银花进来,竹簸箕里的碎花簌簌作响。她眼尖,瞅见王宁手边堆着的枇杷叶,“这叶儿选得真好,纹路都透着劲儿。”

    王宁头也没抬:“得挑那三五年的老叶,绒毛密的,药效才足。新叶太嫩,寒气重,反而伤胃。”他将刮净绒毛的叶片码齐,扔进砂锅,添了麦冬和川贝,文火慢慢煨着。药香混着窗外枇杷树的甜气,在屋里漫开。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被撞开,一个粗哑的嗓门闯进来:“王大夫,救命!”是村里的李二柱,抱着个满脸通红的娃,额头上全是汗。“这小子从昨儿起就咳,嗓子里跟有痰堵着似的,夜里直哭,怕是肺里烧起来了!”

    王宁放下竹刀,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翻看眼睑,眉头微蹙:“舌苔黄腻,是肺热。去,把灶上煨着的枇杷叶汤端来,加两勺蜂蜜。”他转身从药柜里抓出桑白皮、黄芩,用戥子称得精准,“这药煎服,一日三次,喝完再用枇杷叶煮水泡脚,去去火气。”

    李二柱连连道谢,抱着孩子匆匆离去。王雪看着药柜上“百草堂”的匾额,轻声道:“哥,街口孙玉国的‘济世堂’又在说咱们坏话了,说你用枇杷叶治咳嗽是糊弄人。”

    王宁握着药杵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冷意。那孙玉国原是县城药铺的伙计,不知从哪儿学了些皮毛,便在丰县开了铺子,专靠低价劣质药材抢生意。前几日更当众宣称,枇杷叶不过是路边野草,哪能治病,引得不少村民动摇。

    “让他说去。”王宁将药包好,声音平静,“去年张大爷肺燥咳得直不起身,吃了他三副‘神药’不见好,最后还是靠枇杷叶配麦冬熬汤缓过来的。药效在那儿,不是他嘴皮子能抹掉的。”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脚步声,妻子张娜提着竹篮进来,篮里是刚从后园摘的枇杷果,黄澄澄的像小灯笼。“隔壁林婉儿姑娘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她爷爷的老咳嗽又犯了,问你晚上有空去看看不?”

    王宁点头:“记得提醒我带些枇杷花过去。林老爷子是风寒入肺,枇杷花性温,比叶更合适。”他拿起一颗枇杷,剥开薄皮,果肉晶莹,递了一半给张娜,“这果子也给林姑娘捎些,润肺生津,对她常熬夜看书的毛病好。”

    张娜接过,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药材商人钱多多下午会来,说有批新采的枇杷根,问你要不要。”

    “枇杷根?”王宁眼睛亮了亮,“去年治赵三叔的关节痛,就缺这味药引。告诉他,只要品相好,价钱好说。”

    正说着,门外传来嗤笑声。孙玉国摇着扇子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歪眉斜眼的刘二狗。“王宁啊王宁,就靠几片破叶子、几个野果子撑门面?我这儿新进了西洋止咳水,一滴就见效,你那土法子该扔了。”

    王宁放下手中的活计,淡淡道:“孙掌柜,枇杷叶入药,早在《名医别录》里就有记载,能清肺降气。你那西洋药水,治标不治本,还伤脾胃,敢给三岁以下的娃娃用吗?”

    孙玉国脸色一僵,刘二狗跳出来喊道:“你少蒙人!前天郑钦文家的娃吃了你的药,反倒吐了,不是你药材有问题是什么?”

    “郑娃是胃寒,我早说过枇杷叶性微寒,得配生姜调和,是他娘嫌麻烦没加。”王宁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围观村民耳中,“不信,咱们现在就去郑家用脉案说话。”

    孙玉国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瞪了王宁一眼,甩袖而去。村民们见状,纷纷围上来抓药,都说还是百草堂的药材扎实,王大夫的方子靠谱。

    日头西斜时,王宁背着药箱往林婉儿家走,路过自家枇杷树,看见几个孩子在树下捡掉落的果子,笑得欢畅。他想起刚学医时,师父说的话:“药材无高低,用得对了,一片叶子也是灵丹。”

    晚风拂过,枇杷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王宁握紧药箱,知道这小小的枇杷,不仅要治好乡亲们的病,还要在这丰县,撑起一股实实在在的正气。而孙玉国的刁难,不过是这漫漫长路上,第一阵需要驱散的邪风罢了。

    清晨的露水还挂在百草堂的门楣上,王宁正蹲在阶前分拣钱多多送来的枇杷根。这些根须粗壮,外皮呈黄棕色,断面木部黄白色,带着淡淡的苦味,正是入药的上佳品相。他用手摩挲着根上的环纹,满意地点头:“钱老板这次的货确实地道。”

    钱多多揣着手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王大夫放心,这都是从闽地深山挖来的老根,十年以上的树龄,治风湿痹痛最是管用。前阵子铜山县的张药师还托我寻呢,我想着你这儿先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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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宁抬眼看向他:“张阳药师?他也需要枇杷根?”张阳是徐州一带颇有名望的药师,擅长炮制金石类药材,极少用草木根须。

    钱多多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笑道:“嗨,还不是他那边有个老病号,关节痛得下不了床,听说枇杷根配桑枝有效,就托我留意。”他搓了搓手,“那王大夫,这根的钱……”

    “记账上。”王宁打断他,将枇杷根捆好放进药柜最下层,“对了,上次让你找的川贝母,有消息了吗?”

    “快了快了。”钱多多含糊应着,转身匆匆离去,像是怕多待一刻。

    王雪端着药渣出来倒,看着钱多多的背影皱眉:“哥,我总觉得这钱老板今天怪怪的。上次他卖咱们的麦冬,里头掺了不少山麦冬,要不是你仔细,差点误了事。”

    王宁没说话,拿起一根枇杷根凑近鼻尖细嗅。除了本身的苦味,似乎还隐隐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他取来小刀,纵向剖开,断面深处竟有几点暗褐色的斑点。

    “不对劲。”王宁沉声道,“真正的枇杷根断面该是黄白相间,质地坚实,这根看着粗壮,内里却有霉变,怕是储存时受了潮。”

    正说着,林婉儿扶着爷爷林老爷子来了。老爷子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龇牙咧嘴,膝盖肿得像个馒头。“王大夫,你给开的枇杷花煎剂喝着舒坦,咳嗽轻多了,就是这老寒腿,昨夜疼得我直哼哼。”

    王宁扶老爷子坐下,伸手按了按他的膝盖,眉头紧锁:“寒气入络,得用枇杷根来通络止痛。只是……”他看了眼药柜,刚才那批有霉变的根显然不能用。

    林婉儿看出他的为难,轻声道:“王大哥要是缺药材,我去趟县城看看?”

    “不必。”王宁摇头,“我记得后山老枇杷树下,去年挖过几株小根,虽不及闽地的老根,胜在新鲜无霉。我这就去采。”

    他背上药篓刚要出门,刘二狗带着两个村民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瘸腿汉子,正是郑钦文。“王宁!你给我出来!”郑钦文双目赤红,手里举着个药包,“我家娃喝了你开的枇杷叶汤,上吐下泻,是不是你用了假药?”

    王宁停下脚步,沉声问:“汤里加生姜了吗?”

    “加什么生姜!你只说枇杷叶熬水,谁知道要加那玩意儿!”刘二狗在一旁煽风点火,“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想害郑家断后!”

    郑钦文越发生气,将药包砸在柜台上:“孙掌柜说了,你这枇杷叶是打过农药的,有毒!他还说,你连枇杷根都敢用发霉的,心肠黑得很!”

    “发霉的枇杷根?”王宁心头一震,看向刘二狗,“这话是孙玉国让你说的?”

    刘二狗梗着脖子:“是又怎样?孙掌柜说了,你要是识相,就把百草堂让出来,不然有你好看!”

    围观的村民渐渐多了起来,有人窃窃私语,说前几日确实见孙玉国和钱多多在街角鬼鬼祟祟。王雪急得脸通红:“我们没有用发霉的根!钱老板送来的货,我哥根本没开封!”

    王宁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将那批枇杷根取出来,当众剖开:“大家看清楚,这根确实有霉斑,但我们从未用它入药。孙玉国故意让钱多多送劣质药材,又教唆郑大哥来闹事,无非是想搅黄百草堂的生意!”

    他转向郑钦文:“你家娃本就脾胃虚寒,枇杷叶性微寒,必须加生姜调和。孙玉国明知这点,却故意不提醒你,反而倒打一耙,用心何其毒也!”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谁说枇杷叶不能治虚寒咳嗽?”众人回头,只见张阳药师背着药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医书,“《本草纲目》记载,枇杷叶‘蜜炙用,则甘能缓寒’,若嫌其寒,可蜜炙后配伍干姜,虚寒者亦能用之。孙玉国连这点都不懂,也敢开馆行医?”

    孙玉国不知何时站在人群后,闻言脸色煞白。张阳扫了他一眼,又对王宁道:“我听说你在找枇杷根?前几日钱多多卖给我的,也是这批发霉的货,我正想找他算账。”

    真相大白,郑钦文又愧又怒,对着王宁作揖:“王大夫,是我糊涂,被人当枪使了!”村民们也纷纷指责孙玉国,刘二狗见势不妙,早就溜得没影了。

    孙玉国灰溜溜地走了,王宁却没松口气。他望着后山的方向,对林婉儿道:“我还是得去采些新鲜枇杷根,林老爷子的腿耽误不得。”

    林婉儿点头:“我陪你去,后山我熟。”

    两人踏着晨露往山上去,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王宁想起刚才张阳的话,忽然觉得,这小小的枇杷,牵连的人和事,远比他想的要复杂。而孙玉国背后,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算计。

    山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王宁握紧了背上的药篓,眼神变得坚定。不管前路有多少波折,他都要守好这百草堂,守好这枇杷带来的生机与正气。

    雨后的丰县带着泥土的腥气,百草堂的门槛上还沾着湿痕。王宁正坐在案前炮制枇杷花,竹筛里的小花呈黄白色,带着细碎的绒毛,经炭火微微烘干后,散发出温润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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