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岭的老槐树洞比想象中更逼仄。

    时雅熙靠在潮湿的洞壁上，手仍攥着那方玉匣，里面的兽核还带着太上天尊渡来的余温。

    她额角渗着细汗，不是因为胎动——自昨日天尊用剑指挑开她腹间淤塞的灵脉后，胎儿的动静已温顺许多——而是洞外飘进来的那缕若有若无的腥气。

    "谁？"血轮突然甩袖，三枚淬毒的银针破空而出。

    洞外传来"哎呦"一声，接着是枯枝断裂的脆响。

    林灵仙指尖凝起一团幽蓝火焰抛出去，火光里映出个佝偻身影：灰布褂子洗得发白，腰间挂着串泛着铜绿的铃铛，最显眼的是左脸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蜈蚣。

    "淘金者老金波，见过各位上仙。"老者瘸着腿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个黑陶酒坛，"小老儿在这奥兰奇星云晃悠三十年，闻着你们身上的'仙味儿'追了三天——上仙们可知，这味儿在正空间能飘出十里地？"

    血轮的拳头已经捏得咔咔响，却被时雅熙轻轻按住手腕。

    她垂眸扫过老者腰间的铃铛，那是博派族淘金者的标志——每淘到一件星器，便要熔了边角打个铃铛，"您说的'仙味儿'，可是我们身上的灵息？"

    "灵息？"老金波嗤笑一声，揭开酒坛封泥，酸腐的酒气混着血腥气涌出来，"上仙们是从下界来的吧？

    正空间的主儿可不认什么灵息，他们管这叫'活粮香'——越是修为纯粹的修士，味儿越鲜。

    上个月有批偷渡客被墨渊兽围猎，那味儿飘到我酒窖里，馋得我三天没睡好觉。"

    洞中火把噼啪炸响，炜彤突然抬起头。

    她颈间的"炜"字玉佩泛着微光，与老金波方才瘫坐在地时摸出的那块，在火光里映出相同的纹路。

    但此刻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时雅熙的指尖正抵在腹间，那里有团若隐若现的青色光纹，是偷渡时被天道刻下的"活粮标记"。

    "您说交易。"时雅熙直起身子，孕肚顶得素裙紧绷，"用什么换什么？"

    老金波的目光在她腹间停留半秒，又迅速移开："换消息。

    正空间的星图、墨渊兽的弱点、活粮标记的解法——小老儿知道上仙们要闯正空探秘，没这些，连星兽的牙缝都填不满。"他拍了拍酒坛，"作为诚意，先告诉各位个要命的事儿：你们身上这标记，不是刻在肉里，是烙在魂里。"

    "放屁！"血轮的银针再次弹出，却被时雅熙的袖风卷住，"雅熙姐！

    这老东西分明在吓唬人——"

    "他没吓唬。"林灵仙突然开口。

    她素手结印，眉心浮现出半枚残缺的星图，"我前日在星轨里探到，正空间的法则比下界暴戾十倍。

    若标记去不掉"她没说完，但众人都想起昨日追杀他们的那队修者——他们眼白泛着诡异的青，攻击时专挑丹田和命门，像在刻意保留"活粮"的完整。

    时雅熙摸出块中品灵石推过去："加入我们，条件随你开。"

    老金波的喉结动了动。

    他盯着灵石看了三息，突然跪下来磕了个响头："小老儿要的不多，就图个香火。

    博派族被墨渊兽屠族那年，我抱着族祠的香炉逃出来，如今就剩这坛酒"他掀开酒坛内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牌位，"上仙们若能护着我淘到星核，我每日给各位上三柱香。"

    "成交。"时雅熙伸手扶他起来，"但先说说，怎么去掉这标记？"

    老金波搓了搓手，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兽皮地图："正空间最深处有座星兽祭坛，星兽血能洗魂。

    不过"他指了指地图上用血线标红的区域，"那地儿被九阶星兽'吞天'守着，上个月有批金丹修士去偷血，连骨头渣都没剩。"

    "我们去。"血轮拍着胸脯，腰间的玄铁刀震得刀鞘嗡嗡响，"不就是头星兽？

    老子砍了它的角当酒壶！"

    "血轮。"时雅熙按住他的肩膀，转向老金波，"您说我们团队实力不错，可具体差在哪儿？"

    老金波眯眼打量众人："太上天尊不在，缺个镇场子的；炜彤小娘子的剑没开锋，差把趁手的星器；林仙子的星图缺了北枢星位，探路时容易撞星障"他突然压低声音，"最要紧的是，上仙们身上这'活粮香'，就算洗了标记，也得用星兽血腌三天——那味儿混着腥臊，墨渊兽闻了直犯恶心。"

    洞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原本飘着砂砾的空气里，多了股清甜的花香——与"活粮香"截然不同的，属于更高维度的灵气。

    "小心！"老金波突然扑过来，将时雅熙撞进洞角。

    众人抬头，只见半空中坠下块一人高的水晶，里面裹着只人形异兽：人身蛇尾，背生六翼，每片鳞甲都流转着星河般的光。

    更骇人的是水晶周围的空间——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锦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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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渊主！

    是墨渊主来了！"老金波浑身发抖，竟对着水晶跪下来，"小老儿没偷过星核！

    真的没"

    "墨渊主？"林灵仙的星图突然爆发出刺目强光，"不对，这气息"

    话音未落，水晶"轰"地砸在洞前空地上。

    裂纹中渗出的灵气化作实质，凝聚成道青衫身影。

    他生得极俊，眉峰如剑，眼尾却微挑，似笑非笑地扫过众人："博派族的余孽？"

    老金波的反应比兔子还快，转身就要往洞里钻，却被那道身影抬手按在地上。

    他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山压着，半边脸陷进泥土里，声音都变了调："上仙饶命！

    小老儿就剩条命"

    "谁准你叫我上仙？"青衫人屈指弹了弹水晶，里面的异兽突然睁开眼。

    那是双没有眼白的金瞳，倒映着众人的影子，"自我介绍下，我是天道。"

    时雅熙感觉腹间的标记在发烫。

    她强撑着站起来，孕肚的重量让她脚步虚浮，"天道？

    您"

    "听说你们要当淘金者？"天道漫步走来，青衫下摆扫过老金波的后脑勺，"洗标记、腌腥臊、闯祭坛计划不错，就是缺了步。"他停在时雅熙面前，目光落在她腹间，"这孩子的命数有意思，留着或许有用。"

    老金波从泥土里抬起半张脸，正好看见天道指尖凝出团光，轻轻按在时雅熙的标记上。

    那团青色光纹像被火烤的冰，滋滋冒着青烟。

    "三日后，去星兽祭坛。"天道转身走向水晶，衣袂带起的风掀翻了老金波的酒坛。

    牌位散落一地，其中块最小的，刻着"炜氏婴孩之位"——和炜彤颈间的玉佩，纹路分毫不差。

    水晶重新浮起，带着天道和异兽缓缓升空。

    洞外的砂砾突然逆流，在半空组成个巨大的星图，正是林灵仙眉心那枚残缺星图的完整版。

    "记住。"天道的声音从云端传来，"淘金者要活，就得比星兽更狠。"

    时雅熙摸了摸腹间已经淡去的标记，转头看向仍被压在土里的老金波："还能走吗？"

    老金波抖着手捡起酒坛里的牌位，突然笑出了声："能走，能走上仙们可知，墨渊兽最怕的不是星兽血？"他抹了把脸上的泥，目光扫过众人，"是香火。"

    洞外的星图开始消散，最后一缕星光落在炜彤的剑上。

    她握住剑柄，突然听见记忆深处有个声音在说："阿彤，等你剑开锋那日，便去寻块刻着'炜'字的玉佩。"

    而远处，太上天尊的剑鸣穿透云层，与天道留下的星图共鸣，像是某种宿命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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