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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鸿门之宴
    沈砚从御书房出来,已是临近正午,却忽然见几位官员正也结伴向这边而来。

    为首的正是季有然的父亲季尚书。

    身旁还跟着礼部、工部的尚书和司天监的监正。

    几个人正不轻不重论着什么。

    沈砚远远见礼。

    “正好沈大人在这儿,咱们二配二的官司,沈大人给断断!”工部的邹尚书快言快语道。

    礼部的秦尚书瞥了一眼季尚书神色,想拉邹尚书没拉住。

    沈砚与季尚书家大公子之事闹得满城皆知,季尚书也是将养了好一阵才重新入朝。

    周遭同僚都小心翼翼不敢触霉头,也就邹尚书心宽体胖的百无禁忌。

    沈砚带着笑意对邹尚书道:“下官岂敢。”

    “敢!敢得很!沈大人一贯公正秉执,举朝有目共睹,咱们四个从昨夜论到此时,究竟祭祀庆典的时日该定本月还是次月,简直脑仁疼……诶,老秦,你拽我干什么!”

    邹尚书说完这句,才骤然收声。

    抬手捂在了嘴上,想了想,又不妥,讪讪收手。

    场面冷寂了一瞬。

    沈砚仍维持笑意,“大人们定是都有各自道理,下官就不跟着掺和了。”说罢又一拜。

    其余三位大人虚应一礼。

    季尚书却是全程不予着目。

    他们知晓的还是市井流传的那些渊源。

    却不知季尚书家的嫡子几乎在沈砚手上算死过两番。

    季尚书在其中斡旋之事,虽陛下并未深究,说是容他将养,实则也是冷置。

    近日又传出些蜚语说吏部连夜挑灯,要换一大批官员,其中便有户部尚书一职。

    二人之间,即便不是死仇,也是深怨。

    惹了祸的邹尚书干巴巴笑几声,扯着秦尚书的衣袖就要逃出漩涡中心。

    沈砚识趣地先一步撤后。

    却在行出一阵后,忽而被一道突闪的念头击中。

    他猛地回头看向渐行渐远的季尚书。

    灼热的六月中,后背却渗出一阵冷意。

    那端秦尚书禁不住低叱:“邹大人,不能成天就知道钻进你的卯榫里,也得识些世故才是。”他小心抬眼看了看几步前的季尚书,又看了看几步后置身三界外的许司监。

    才继续道:“你独自一人犯浑也就罢了,拖着别人跟你一道下水,可安得什么心!”

    邹尚书抚着头顶,也不恼,只一味笑。

    他二人本是同门师兄弟,秦尚书灵光,他若愚。

    自小他便不爱书本,偏爱工匠之技。

    料是谁也没想到他能做到今日的官席。

    “知道了知道了,下回再看见沈少卿,我躲着走便是!”

    话音刚落,却见方才那道挺拔身影急急从他二人身侧擦过,又挡在季尚书面前。

    不知说了什么,季尚拂袖而去。

    秦尚书几分惊诧盯向邹尚书。

    邹尚书连连摆手,“这回可不怨我!”

    沈砚紧跟在季尚书身后,二人向宫外走去,一路再无言语。

    方才邹尚书那句“从昨夜论到此时”点醒了沈砚。

    既然如此,何来季尚书深夜急寻季有然的余闲。

    如今季有然已回府中,季尚书却并未现身。

    那么究竟想要见季有然的是谁?

    沈砚向季尚书才道了开头,季尚书便折返。

    以季尚书之悟,又岂需赘述。

    沈砚只盼这路能再短上一截。

    

    季有然啐了口嘴里的血沫。

    此时他被悬吊在季府的地窖中,闷棍直击后脊,血气追到胸腔,泛着铁锈的腥气。

    他抬起眼帘,看着那凶厉盯瞪他的女人。

    季有然眉眼的轮骨深邃,与季尚书很是相似,下颌却又清削,线条柔化了他容貌里原本的锐气。

    如今唇边染血,竟将那股遮掩的气韵激出。

    李夫人神色愈发狰狞,用修得尖细的指甲掐在他的面庞。

    切齿道:“你这张脸与那大贱种太过相近,我每次多看一眼,都觉得脏。”

    季有然斜扬唇角,拉长声调:“脏?季夫人,那你恐怕是没看见,咱们季大少爷的头滚在泥里,翻了几个个儿后,那脸面才叫脏呢。”

    李夫人颤抖尖鸣:“打!给我往死里打!”

    “最好便是将我打死。”季有然在木棍落下前扬声道,他的眸光犀凝,“否则这宫中侍卫,随意潜入二品官员私宅一事,我倒要看看父亲,不,陛下会如何处置。”

    持棍的两人手中一顿。

    果然。

    季有然哼笑一声,“季夫人,我只要活着出去,定将此事上报,到时候你们金家,莫说折了大公子那位兵,还得赔上你这位夫人。”

    季夫人森然笑道:“活着出去?你先害了我的奇儿,如今又要害我弟弟,还想活着出去?”

    “季夫人,我害的?是我附在你那奇儿身上害死的那些人?若真是那样,我就该趁附他身上时,让他片片凌迟,否则以他罪孽,死一次哪够赎过。

    哦,我忘了。”季有然咬重字句,“他不是死一次,他呀,是死了两次。

    两次,头都滚在地上,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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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夫人喉咙似被掐住,瞪目之力要夺眶而出,她几乎是扑到季有然面前,用力掐住他的脖颈。

    神色里翻涌骇人的狠绝,指骨用力,杵进他的皮肉,翻带起血。

    季有然的眼前开始浮起阵阵迷雾。

    像儿时那片苇荡。

    但他不肯收起笑意。

    因为那时娘常捧着他的脸说:“然儿,你笑起来的模样,跟娘很像。”

    他那时当真以为,娘是在看自己相似的笑靥。

    便更加卖力的每日对着她笑。

    直到见了被称作父亲的人。

    看到他深邃的眉骨。

    他才猝然明白。

    娘深望他时,看的不是他唇角的弧度,而是他的眼底。

    却在这时,地窖的盖门被大力破开。

    一道人影冲入,一把将季夫人从他身上撕扯开,又丢掷在地上。

    季有然涣散地盯看着来人,直到那人凑在他的面前,拍他的脸颊,唤“有然”。

    他才骤然清醒地将那副与自己相似的眉眼看清。

    沈砚紧随而来,将季有然手腕间的绳索拆下,搀扶在旁。

    那两个家丁模样的人互相看望,忽而极速朝门奔逃,被门口围堵的差卫拦截。

    季尚书仿若未闻那些喧嚣,步步走向跪趴的季夫人,阴影将她笼住。

    沈砚不便直看,垂头轻道:“我带有然先去治伤。”

    说罢便也行出外门,侧头对已押解那二人的差卫冷道:“等我亲审。”

    季有然却忽然拉住他衣袖。

    “可有不适?”沈砚忙问。

    季有然摇头,又仰抬脖颈,将方才季夫人勒掐的伤痕展露,“你好好记住,一会儿回去绘给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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