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亲娘,你做衣服的手艺比我好多了,我给你当下手。海蜇他爹,年前能办完喜事吗?”
“这个没问题,我明天就去县城转一转看哪个酒店合适,定下来后再发喜帖给客人送去,紧紧手时间够用,年前能办完喜事。”
“少掌柜回来啦!”
前面的伙计吆喝一声,告诉后院海蜇回家了。
“柱子,晚饭好了吗?”
“师娘,准备好啦,请到饭堂用餐吧!”
“娘,我回来啦!”
海蜇前面走,海蛎子在后面跟着。海蜇撩开棉门帘,侧身先让海蛎子进屋。
“师娘,师父,我们刚回来!”
“里面坐,炉子跟前暖和。”
海蜇随后也进屋了。
“坐着里,海蜇!”
奶奶看着自己俊秀的孙子,心里很是高兴,让他坐在自己身边。
“你们出去干什么了?”
“爹,我们去看公学堂的老师。”
“没去看看海蛎子的家?”
“师父,看我家了。”
老夫人见他们还想聊天,赶紧起身把椅子摆放好,茶杯往桌子中间放了放,扶着奶奶离开桌子。
“先别聊了,咱们去饭堂吃饭吧。”
“好好,先去吃饭。”
海蜇爹在门口撩开棉门帘,等着海蜇奶奶海蜇娘出门。
“唉,天短到头了,再过十几天小年就到了,你说日子过得快不快。”
“娘,可不是吗,眼瞅着阳历年就到了,阴历年也快到了,这一年一年的,咱们能不老吗!”
“谁说不是呢。”
几个人慢慢走到前院西厢房前,海蜇站在门口撩起棉门帘,等着长辈们走进饭堂。
“娘,天黑,看着脚底下的门槛。”
“嗯,看着呐!”
饭堂的油灯蜡烛早就点亮了,屋内的炉子烧得很旺,烧水壶冒着热气,房间里暖洋洋的很舒服。白色墙壁挂着几幅卷轴吊画,四周矗立着饰品架,摆放着各种瓷器佛像等。餐桌已经摆放了几套碗筷饭勺茶杯。奶奶坐在主位,海蜇爹娘分坐在两侧,其他人随便就座。
大家刚坐好,学徒提着食盒进来,放到餐桌上打开食盒盖,从里面端出热气腾腾的几种菜,主要有白菜炖豆腐,虾皮炒荠菜,烩杂鱼,萝卜丝咸菜等,不一会儿又端进瓷盆,里面是玉米面地瓜粥,紧接着端进一个小竹筐,里面是菜叶窝头。为何不吃小麦面粉馒头呢?按照安郎中的经济条件有能力吃白面馒头,但是在晚清及民国时期,小麦面粉算是顶级奢侈品,就算是富裕人家,在不年不节的平日里也很少吃白面馒头,导致小麦面粉在乡镇县城没有市场,粮商自然也就不再行销小麦面粉。穷苦农民自身也没有条件储存小麦面粉,自己种植收获的小麦花生及其它高值农作物基本都向地主缴纳地租,剩余的那一点小麦花生也都能卖则卖,换成钱或者换成量大低值的粮食维持全家人的基本生活。如果有钱人的确需要食用小麦面粉花生,就必须到青岛等大城市购买,受各种因素影响,导致与小麦面粉有关的食物基本退出了庄户人家以及乡镇人们日常的饮食餐桌。
“来,都快吃吧别凉了!”
“海蜇娘递给我半块窝头。”
“娘,你够吗?”
“唉,足够了。”
海蜇爹看着他的孩子们闷头吃饭,吃得挺香,又想起房子的事。
“海蛎子,你觉得把你的那个家再建起来吗?”
海蛎子抬头看着师父,轻轻叹了口气:
“我爹娘不知道哪年才能回来,塌就塌吧,不再盖房了。”
“海蛎子,你们家处在安家村最合适的位置,如果有一天杜老虎算过账来,肯定会抢占你家那块地皮。我帮你把那处房重新盖起来,房产还是你的,但是挂上我的牌子由我当仓库使用,杜老虎就不会再打那块地皮的主意。你父母如果真的回安家村,就能有个地方落脚。你说呢?”
海蛎子停下吃饭,看着海蜇爹,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
“我没想到这一层,谢谢师父,那就按师父的意思再把那房盖起来,断了杜老虎的念想!”
“好,就这么办!我明天就去找咱们村的老雷,让他尽快把房子建好。”
“海蜇爹,你不怕杜老虎找你麻烦?”
“不怕!你别看杜老虎膀大腰圆的挺横气,其实他们家男男女女的,个个身体都不好,没有我给他开药方抓药,保管他们家整天哼哼唧唧地闹毛病!”
“你说这世道,净由着他们胡来,老百姓找谁说理去?”
“所以南方才一直闹红啊!海蜇,你在部队当兵,跟红军干过仗吗?”
“干过仗!”
“啊?你上过前线?不早说快让娘看看!”
海蜇娘吓得赶紧起身要看海蜇,看他是不是受过伤。
“娘,我没去前线,一直在军部工作没受伤。”
“你这孩子,可吓死为娘了!”
海蜇娘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筷子也不拿了,还是一脸的担惊受怕。
“红军吃败仗了吗?”
“爹,我不知道红军的事,但是国民党军队里有很多受伤的兵,海蛎子天天忙着给国民党兵动手术治伤。”
“海蛎子,为师真的佩服你,西洋医术敢动刀,这一点中医做不到。你嫁到安家后就行医吧,你们两个人都别在两城待着,都跟我去青岛,我在那里给你开西洋诊所,怎么样?”
“谢谢师父,我听海蜇的!”
海蛎子羞羞答答地低着头,偷偷撇了海蜇一眼。
“海蜇,你表个态!”
海蜇爹有点儿沉不住气,手拿筷子戳着饭桌,脸颊微红,眼睛瞪着海蜇:那意思是痛快点,别让你爹着急上火!
“爹,咱先吃饭,吃完再说。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咱先要办酒席,把海蛎子娶进家门,剩下的事慢慢来,你甭着急。”
“海蜇说得对,俺还等着抱孙子,奶奶也等着抱重孙子呢,你别瞎掺和!”
“好好好,先吃饭,先吃饭!”
老先生皱着眉头歪着脖子,白眼珠朝上斜愣,嘴角耷拉着:嗤!翅膀硬了还是咋滴?跟老子还来这套哩个儿愣。不服气又无奈地抄起筷子,继续吃饭。
“爹,办酒席我想去望海楼你看行吗?”
“望海楼那个地方停业了,我去县城看看再说吧。”
“他爹,我明天去绸布店一趟,选选好看的布料,给海蛎子做几身衣服。”
“行,你看着办。”
“师娘,不用做衣服。”
“看你这傻孩子,闺女出嫁怎么能不做新衣服?你父母不在家,我替你爹娘做主!”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晚饭,饭菜虽然简单不够丰盛,可比起那些穷苦人,还是好上很多。大多数穷人家,不会有什么一日三餐荤的素的分得那么清楚,能有窝头有野菜根再加一碗水,那就是维持全家人生计的口粮了。晚饭吃完,碗筷留着学徒们来收拾,海蜇娘扶着海蜇奶奶,借着庭院里挂着的油灯亮光,又返回后院堂屋休息聊天。
“娘,奶奶,我跟海蛎子到她屋里说会儿话去。”
“行啊!再过个把钟头,你可要到你自己那屋睡觉去,听见没?”
“知道!娘,你放心吧。”
海蜇娘心里有数,她把海蛎子安排在读私塾时原来的女生寝室,海蜇还是住在他小时候一直住的房间,还没有结成夫妻的大男大女要分开住,不能坏了男女成亲前的老传统老规矩。
海蛎子曾经住过的寝室就在后院堂屋东侧东厢房,门前没有棉门帘。海蜇走在前面,迈上台阶轻轻推开房门,里面黑洞洞的没有光亮,海蜇站在门口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屋内的黑暗。海蛎子一把推开挡住路的海蜇,她摸黑走到窗台,伸手拿出一只火柴盒,掏出一根火柴,“噌”的一下打着了火柴梗,借助火苗的光亮找到桌子上摆放着的油灯,再把油灯点亮。
“你怎么知道火柴盒放在哪里?”
“废话,我在这屋住了好几年,当然知道火柴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