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默持续了很长时间。
好几分钟的时间,房内半点的动静都没有,这让张起灵不禁开始怀疑,里面的人是否已经离开,或者沉睡未觉?
也或许,老师只是不想见他而已。
刻意的躲避,是从三天前那天晚上开始的,张起灵无法不将心思往那里猜测。
是他当晚举措不当,终究引起了老师的疑心吗?
当时不该冲那个澡的。
不该放心地率先入睡。
……从一开始,就不该在青年的注视下心念动摇,答应再次同床共枕。
张起灵喉间泛苦。
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掩饰得好,就这样一直下去也没有关系?老师从不是任人蒙蔽和欺瞒的愚昧者,相反,即使在某些方面迟钝,但青年的观察力和敏锐细心并不逊色任何人。
如今,倘若老师当真察觉并难以接受,甚至已经为此心存芥蒂……
“吱呀”一声。
门扉开启的声音,打断了张起灵进一步滑向深渊的思绪。
“——小官,”站在门内的青年神气略显疲惫,“有事找我吗?”
逆着光,张起灵辨不出那双向来温和的黑眸里情绪为何,只下意识按照之前的说辞问道:“晚饭……”
“我不下去了,”张从宣若无其事道,“你们吃吧。”
说完,他转身就想回去。
张起灵不及多想,迅速压住了那只准备关门的手,可迎着青年疑惑的目光,反而一时无言。
半晌,还是张从宣率先缓了语气。
“我真的没胃口,”他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今天想早点睡了,小官,你先去吧……”
他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却只听对方立马追问:“为什么没胃口?”
这股不依不饶的劲,瞬间让张从宣想起上次梦境里,那个强势恣意几近执狂的人。
还有囗囗流淌的诡异感觉……
瞬间心情变差几分,他一把甩开人,口吻不觉冷硬起来:“非得我事事都跟你详细交代么?”
立马感觉手上力道松懈几分。
话有点说重了,张从宣也明白。但是他现在实在心力交瘁,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全然陌生的昔日心爱弟子,只想一个人独自待着。
他就想清静一个晚上,明天再来面对现实,这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如此想着,再度被抓住的时候,张从宣是真的恼火了,转头差点骂出声。
“就算是族长,你——”
“我只想知道为何,”逼不得已,张起灵终于把话完整吐了出来,声气艰涩,“您是否因为……那晚,生了我的气?”
张从宣兀地沉默了一瞬。
此刻他才发现,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有多么紧绷,指节泛白,青筋暴露,几乎攥得他筋骨生疼。
而单看面前人苍白难看的脸色和唇色,说是刚大病过一场,恐怕也没人不信。
何必呢。
明明是那样聪慧淡然的人。
郁结的火气忽而消弭了些,张从宣轻吸口气,矢口否定了猜测:“……别多想。”
“不关你事,是别的原因。”他说。
听到这话,张起灵本该松一口气的。可望着青年漫不经心偏开的视线,以及倦乏难掩的面容,却始终无法安心。
刚刚的思索,似乎彻底有了结论。
或者说,其实这几天的疏离之中,他早已经有了抉择——张起灵无法接受,因这份大逆不道的妄想,而被老师就此厌弃与远离。
本就是为世不容的悖逆贪念。
斩断才是正理。
做出这个决定,内腑宛如刀割,但剧痛之中,张起灵望着青年的面容,反而得以轻轻扬了下嘴角。
没错,他本该明白的。
孰轻孰重……孰对,孰错。
“老师,”嗓音依旧低哑,但张起灵垂睫间,几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深水静澜,“今夜,我守着您睡吧,可以吗?”
张从宣微微一怔。
他听到自家学生含笑的、却莫名叹息的语调:“……就像过去,您看护我一般。”
……
也许是听出其中真挚的关切之意,也许是那一丝恍若错觉的歉意,也许是当真累的不想争执。
总之,张从宣最后并没有拒绝。
几日之间,处境倒转。
这回,是他躺在床上,坐在床边的,则是他相识最久、心血最多、往日最是乖巧的心爱弟子。
这种感觉真是有些微妙。
昏暗中,张从宣凝视着这道熟悉的身影,一时思绪万千,却又无从说起。
到这个地步,话语似乎也多余无用。
难以接受的、无所适从的、不能逾越的,都已经发生过了。
现实不容否认地摆在面前。
可张从宣却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抓去临时进行高数考试的小学生,对着满页看不懂解不开的天书,连落下第一笔都做不到。
小官……
他心中无力苦笑。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又能怎样做,去得到那个真正正确的答案?
即使用了很久,青年终于陷入沉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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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眸色深晦。
一个月前的瑶寨中,老师尚且能够轻松安睡;时至今日,却已经辗转难眠。他抬起手,小心帮忙拂开几缕不知事的恼人碎发,心中不禁无声默念。
又是什么,让您如此烦心呢?
明明已经决意斩断这不该有的妄念,这一刻,他还是重新忆起了那天晚上。
久违的,不存在其他任何,仅有两人的静谧独处。
云深雾重,阴雨湿寒。
可无声的静寂中,也许只是某一个呼吸共鸣的瞬间,某种念头忽然便雀跃生出。
……如果这一刻是永远。
张起灵向来聪慧,并未错过那一刹的灵光乍现,也就此清晰明了了内心所求。
想要……独占。
凝视着昏暗中青年熟悉的轮廓,他抑不住心底不断滋生的妄念——最初的时候,老师本就是他一人的私有。
老师为他做了很多事,不惜生死,他也可以。
他们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彼此。
还谁会比自己更接近这个人的心?
还有同生契,这本就是某任前辈为妻子所制。张起灵当时只想让青年自惜自重,并未在意此物来由。可此时想来,同生契,又叫同心契,本就是夫妻之契。
阴差阳错,又怎么不是天作之合?
胸中似有雷霆激鸣,情窍初开的悸动之中,张起灵凝注着近在咫尺的倾慕之人,几乎就要忍不住怜爱触吻,一诉衷情。
可下一刻,青年迷离从梦中醒来。
如往常一般,对方下意识喊出了那个自小便惯用的昵称:“小官?”
如同迎头一泼冷水浇下,张起灵忽而清明许多。
他……不能。
这是违礼、犯上、悖逆、负恩。
本质上,张起灵与自己的养育者如出一辙,俱是我行我素,任性妄为之人。但即使世俗伦理可以无视,他又要如何面对青年失望厌恶的眼神?
在那只手落于后脊、如幼时一般温柔的轻抚之下,他深深闭上眼,摒弃了所有不该有的心念。
可生根发芽的思慕无法自控。
他渐渐克制不住日益深重的情念。
白日里,张起灵恪守本分,与往常无异,是张家族长、是青年最信任的学生,是冷淡自持寡欲少言的师兄。
然而无人可见的深夜梦中,他步步逼近自己的老师,触碰、拥抚、冒渎,看着青年受制被动,流露前所未有的欢怯之色,渐渐身不由己,沉陷入一次比一次更上一层的感知之中。
直至不分你我,神魂并存。
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卑劣之人,会将那些无法言说的压抑渴求尽数倾注在梦中。
苛刻、焦躁、偏执、乖戾。
每每直要将满怀心意尽数倾吐道完,才肯罢手消歇。
……直至今日。
终于也到了连这也无法保留的时候,张起灵并不怨憎任何。他只是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低头凑近了青年的面容,细细端详。
专注而不舍。
呼吸相错的距离,他无声弯起眉眼,轻而又轻地吻了一下青年白皙干净的脸颊。
温暖的,与想象中一样柔软。
仅此一回最后的逾越,张起灵再不停留,直腰就想起身,后退之前,却忽然看到青年似乎微弱张唇。
“……官,为什么……”
心口不禁一跳,但随即,张起灵便从青年平和的呼吸中意识到,这仅是无意识的梦话罢了。
老师梦到自己了吗?
在梦中,我竟也让您为难费心。
“是我,”心中一片柔软,他缓缓握住青年的手,满腔说不出的轻松与酸楚,声息低沉,“……都是我的错。”
“不……”青年忽然凝眉,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张起灵有些担心,交握的力道不觉加重了些,试探着延续对话:“那是什么让您烦心?”
睡熟的人没有回答。
这并不意外,梦中人听不到外界言语才是常事。
张起灵不再多想,将青年的手置于被下,仔细掖好了边角,确保没有一丝寒意侵入。随后,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让青年安心地独自休息。
“梦……怎么办……”
转身之时,他却再度听到了青年的低喃:“要只是同生契影响,就好了……”
尾音渐渐微弱,直至消匿。
但几步的距离之外,张起灵已经完全僵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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