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以前常静贞过年总是黄着脸，一脸疲色，有空就想躺躺，也不出去聊天闲逛，听别人说了啥话还会自己嘟囔，好像有愁怨。
那时赵有粮每天喝得晕晕乎乎的，觉得婆娘家就是事头事脑多，一点也不晓事！
现在赵有粮想对亲戚说你们都在自己家好好吃饭，不要再来拜年了！
人多吃饭太累人！连着吃更是要人命！
没等赵有粮在心里吐槽完，赵小姩奶奶脚下生风地走到厨房门口说：“明天把剩下的两个蹄膀都舞了，人多肉要多，你大姐的孙子孙女都带过来，大概有七八口人，妹子家也有八九个。就是你结婚晚，生的晚，还生的少，到现在只挂了小雪一个小外孙头，真没……”
她想说赵有粮没有用，一想到在过年，把话咽下去了。
赵有粮累得腰都伸不直，他真不知道家里的琐事能磨死人。
把洗碗的丝瓜络往盆里一摔，“你精神头大，你洗碗，我抗不住了，要去躺一下。”
“真的是，还不如常静贞经办，她在屋里头我一根草都不用拿。”
“常静贞好，你去医院接她回来。以后她们姐夫妹夫来就行了，带那么多娃娃来干啥子？来了又不能帮着干活，也就是惦记你的红包厚。”
“来拜年，舅爷不应该给红包?”
“离得又不远，平时秋收也没见他们送点东西过来给你恰。都做奶奶外婆的人了，到家里来，每年就知道拎两坨坨年糕，带着一大群人来吃吃喝喝，做饭的人不累嘛？”
“年糕还不好?祝你年年高寿。”
“不用他的年糕，我也是年年老，就是今年更是累得受不了。姆妈，要不然明天你做饭？”
“我舞恰（吃）的哪有你舞得好？还是你舞！”
“又要恰好的，又不要做事，他们真是在过年，就是我一个人像在过刀！”
“做这么一点点事就屁话这么多，往年也没看常静贞有你这么多的屁话！”
“常静贞没屁话，但是把自己气得肚子里长大瘤子，还要开刀破肚，才能把这些屁话拿出来，真是划球不来！”
“好好好，我洗碗，不要话了！”
“我就话！我自己屋里头还不能话了，都是做爷爷奶奶的人了，就在自己屋里头过年，不要来回折腾人！你要想上谁家去吃饭就去谁家吃饭，不要再扎堆折腾人，今年是最后一次！”
“过年就要圆圆整整，不扎堆，我上哪里去见他们？”
“平时你也可以去见呐，想去见谁家就在谁家住几天。干嘛扎根一样地呆在我这里不走？还让我伺候他们，我也是做外公的人了，我就不会老?就不会累?！”
“不要话哩，攒劲去困觉！剩下的事我来舞。”
赵小姩奶奶知道儿子真生气了，马上示弱。
过年扎堆团聚也是她提的要求，根本不管儿女啥子想法，她就想摆一摆当大家长的谱，指挥着儿子媳妇团团转，这真比当村长都过瘾！
至于儿子女儿都已经当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她来说都是不晓事的小屁孩，就是要听她的话才行！
往年最老实的奴仆常静贞会事事按照她的要求，严丝合缝地执行命令，今年真不中用！竟然躺到医院里去了。
赵小姩奶奶坐下来用火碱洗碗，感觉水凉，又开始烧热水。
要是常静贞敢用热水洗碗，肯定会被她骂浪费柴火。
赵大青来到老丈人家院子外好一会儿了，听见老丈人和亲妈在吵嘴，就停留了一会儿，他不想撞到老丈人没脸面的时候。
老人家的耳朵听力都不太好，说话嗓门大，他们吵嘴的内容一字不落的被赵大青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达到好媳妇的标准得靠命博！
丈母娘已经开膛破肚丢了半条命，要不是赵小姩受伤发现的早，过两年说不定丈母娘真的就能累死。
有福同享，有活同干。
这话是上午赵小姩和丈母娘说的，他也听见了。现在想来，赵小姩对自己还算是嘴下留情。
见老丈人赵有粮气哼哼的从灶房里走出来，赵大青假装刚到了院子门口的样子，跨下了摩托车。
给老丈人说了声“过年好”，递上了自己买的年礼：两包年糕，两包红糖。
赵有粮看见女婿，脸色稍霁，推让了礼物，“你拿到城里去，我今天还过不去。家里的鸭子我用竹笼装了六只，你带到城里，自己舞着恰，不要省。”
说完，上后院去提鸭笼，正好遇见两只鸡在抢鸭子的食盆，抓住一只鸡也塞进了鸭笼。
老婆不在家的这十天，他过得真累真难，真的是度日如年！就想老婆赶紧好了回家，让日子恢复正常。
他要知道自己女婿赵大青和自己是一个想法，可能俩人会拉起桌子喝一顿酒。
不过，赵小姩是不会给他们机会的，他现在还有指望，等没有指望的时候，那才叫翻篇。
赵大青放好鸡鸭笼子，骑着摩托车一刻不停地走了。
一是赵小姩奶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一下要让她听到拿那么多鸭子走，过来又吵又闹的不好看。
二是赵大青觉得还是要快点回去。以前赵小姩时时刻刻粘着他的时候，他安全感满满，甚至有些厌烦，现在赵小姩对他不冷不热、可有可无了，他的警报器拉响了——这婆娘可能要跑！
与赵有粮的情绪低落不同，常静贞吃饱睡足，身上干爽，正在炕上和小雪玩翻花绳，笑得嘎嘎的。
见赵小姩也歪在一边炕上，吃糖嗑瓜子，时不时地给母亲和女儿投喂一颗。
不用伺候谁，也不用看谁的脸色，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有众多评判师无时不刻地在旁边指指点点，贬低吃食的手艺差，常静贞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年景。
赵国宝坐在竹椅上，给妈妈讲着学校里的趣事，讲着他想要去的远方。
自由温情，和谐可亲。
举目皆是心爱之人，温言软语，自自在在，这才是过年，过好年，和真正的亲人一起过好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过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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