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斩钉截铁的话音像冰锥般刺破了死寂的空气。刹那间，湖岸边所有人的动作完全停滞了，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

    张鹏像被火燎了脚，猛地又倒退好几步，差点绊倒在松软的岸泥上，脸色由刚才的难看彻底转为了懊恼。他盯着自己险些沾上污水的双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那股若有似无的甜腥混着铁锈的怪味，似乎猛地浓郁起来。

    沈舒颜下意识地一把将童童紧紧搂进怀里，捂住了女儿好奇向上游张望的大眼睛，可想了想，到底还是狠了狠心，又将手拿开。

    何强、李三多、刘载明、张猛四人脸上的震惊迅速被凝重取代。

    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无需言语，第一时间分散站位，形成一个临时的防御圈，将苏荷、沈舒颜几人包围在了里面，警惕地看向四周黑暗渐浓的树林和水面，防备着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威胁。

    期间，何强还特意转回头关心地看了一眼沈舒颜，确认母女两人的安全。

    苏荷快速而无声地绕到更靠近湖岸、视野更开阔的一个制高点——她借助藤蔓的力量爬上了一棵树。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勾勒出她紧绷的侧脸线条，那双锐利的眼睛，飞速扫视着浑浊的水面以及漂浮物的上游方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污浊、死亡气息弥漫的水里？

    似乎在移动，还是活的？

    感受到了一阵不详的气息。

    苏荷的目光从远处水面模糊的诡异阴影移开，快速返回地面后，果断下令，声音清晰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这片区域有古怪，污染水可能引来危险。所有人，立刻上车！这里不能待了！继续赶路。”

    说着，她又对着何强说道：“做好最快速度撤离准备！”

    张鹏从不怀疑苏荷的话，他楞了一秒就迅速朝着房车跑去，准备启动车辆。

    沈舒颜的心跟着紧揪了一下，下意识就弯腰把童童抱起。她扭头，目光仓促地扫过何强。何强对上她视线，眼神沉稳地点了下头，传递出“安心”的信号。沈舒颜再无迟疑，抱紧女儿，朝着房车小跑跟上。

    确保妻女安全，何强收回目光，肌肉紧绷，沉声对着队友发出简短指令：“我们也撤！”

    “明白！”刘载明、李三多、张猛干脆应声，四人相互掩护着，步伐稳健而迅速地退向越野车，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两辆车几乎是同时轰鸣着发动，车轮碾过尘土和碎石，毫不犹豫地驶离了这片湖畔。

    就在两辆车尾灯消失不久，先前张鹏准备打水的地方，水下似乎有巨大的暗影蠕动。

    水面被剧烈扰动，荡开一圈圈粘稠油污与泡沫混合的怪异波纹。而后才缓缓褪去。

    紧接着，上游那片漂浮着几只丧尸尸体的区域，水流无端地激烈翻涌，如同被什么巨物搅动。片刻之后，原先漂浮在水面上的几个丧尸尸体，突然沉没，片刻后，原来的地方只飘起了几缕破碎的布屑，无声地随波逐流。

    湖面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异动只是一个不真实的幻觉。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两束车灯劈开前方的黑暗，

    直到那片湖面消失在后视镜中，苏荷才感觉到了心头预警的那股危险，消失不见。她紧抿着唇，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浊气。

    前方的越野车内。刘载明双手稳稳握着方向盘，努力分辨着路上每一块可能导致危险的障碍物。何强深吸了一口气，按下通讯器开关，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递出去：“苏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继续沿预定路线推进！”苏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寻找下一个停靠点。”想了想，又说道：“天黑后——务必更加小心。”

    车轮在黑夜中飞奔。很快一行人就在200公里外，找到了一个独立得小加油站休整。第二天早上，一行人又继续赶路。

    好在返程的路同样避开了主干道，尽管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零散的丧尸，挡路的车辆，但解决起来，并不算费事。只是那越野车也在这一路的颠簸中，越发破旧了些。

    此后的行程中，每当遇到河流或湖泊，苏荷总会让车队停下。她亲自下车，锐利的目光反复审视着水面——颜色的深浅、边缘是否有可疑的油污或泡沫漂浮、风中飘来的气味是否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甜腥或铁锈味。

    起初，其他人也会下车警戒或者好奇地观望。但后来，随着遇到的疑似污染水源情况越来越多，苏荷干脆利落地命令所有人都待在车上，锁好门窗！没有指令，不许下车。

    可越往前走，整个车队的气氛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层更深的忧虑。

    燃料尚能支撑，食物尚有储备，但如果水源被污染了，对挣扎在末世边缘的幸存者来说，无异于是另一道催命符。

    末世之下，前路茫茫，如今生存物资中最基础的“水”，却成了悬在所有幸存者头上头顶的利剑。

    苏荷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色，心头也不免沉甸甸的。

    她太清楚被污染的水意味着什么——前世的这个时候，人类也遇到了这种情况。她现在还能清晰地响起，当时，不少喝了被污染的水的人，有的直接异变成了丧尸，侥幸没有异变的，即便侥幸扛过这关的人，身体也会被严重的感染啃噬，痛苦地衰败下去。

    事实上，末世缺的并不是水的总量，而是干净能入口的水。

    从能量守恒定律来看，水的总量实际上并未减少。

    只是城市管网早已瘫痪；由于丧尸和人类的尸体，曾经的大江大湖大多成了死亡和污染的温床；能饮用的，只剩下那些隐匿在山间还未被污染的涓涓细流，或是深埋在地下深处的地下水，才勉强算得上安全。再不然，就得指望蒸馏设备了。

    可惜，这几样对大多数疲于奔命、随时准备防备袭击的幸存者而言，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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