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考古学家站在根据地土坯房的门槛边,一身深灰色西装熨得笔挺,与周围穿着粗布军装、沾着黄土的游击队员格格不入。他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皮箱,镜片后的眼睛快速扫过屋内的地图和武器,最后落在吴贤身上时,微微顿了一下——显然是注意到了吴贤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洛阳铲。
“鄙人沈文儒,北平故宫博物院的考古研究员。”他伸出手,指尖白净修长,没有一点老茧,“听闻日军在云台山觊觎裕王墓,特来相助,希望能和诸位一起保护文物。”
司令员上前握了握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谨慎:“沈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现在战事紧张,日军随时可能进攻,你留在根据地太危险了。”
沈文儒却摆了摆手,打开皮箱——里面装着几卷泛黄的古籍,还有一把小巧的青铜匕首,匕首柄上刻着“大明工部制”的字样。“我不是来添乱的。这几卷是《裕王墓营建录》,记载了墓里的机关和文物分布,还有这把匕首,是当年建墓工匠留下的‘开墓匙’,能打开墓里的暗门。”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吴贤,“这位先生看着像是‘土夫子’出身?对古墓的了解,想必比我更深。”
吴贤心里的警惕更甚。他从事盗墓多年,知道“开墓匙”这类东西极少流传在外,而且沈文儒一个北平来的考古学家,怎么会突然跑到战火纷飞的豫西,还恰好带着裕王墓的资料?他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沈文儒的皮箱,注意到箱角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刮过。
“沈先生怎么知道我们在保护裕王墓?”王勇突然开口,手悄悄按在腰间的驳壳枪上,“这地方偏僻,消息很难传出去。”
沈文儒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我在北平听到日军要派人去豫西挖古墓,就猜到是裕王墓。毕竟豫西一带,只有裕王墓的规格能入日军的眼。我一路辗转,遇到了几个从根据地逃出去的村民,才找到这里。”
这个解释看似合理,可吴贤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想起昨天在裕王墓附近看到的日军侦察兵,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沈文儒会不会是跟着日军的侦察兵来的?
“沈先生一路辛苦,先歇会儿吧。”司令员打破了僵局,“文物保护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挡住日军的进攻。”
当天晚上,沈文儒被安排在一间单独的土坯房里休息。吴贤趁着夜色,悄悄来到房外,趴在窗户底下听动静。里面传来翻东西的声音,还有沈文儒压低的说话声,像是在跟谁打电话。
“……我已经到根据地了,他们暂时没有怀疑我……裕王墓的开墓匙在我手里,只要找到机会,就能把文物运出来……”
吴贤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有问题!他刚想站起来,里面的说话声突然停了,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吴贤赶紧躲到旁边的柴草堆后,看着沈文儒打开房门,左右看了看,然后朝着根据地的后山走去。
吴贤悄悄跟在后面。后山有一片松林,是根据地存放粮食和弹药的地方。沈文儒走到松林深处,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对着天空按了一下——一道微弱的绿光闪过,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是信号弹!”吴贤心里一惊,刚想冲上去,就看到几个黑影从松林里钻出来,手里拿着枪,正是日军的特务!
“沈先生,东西拿到了吗?”一个特务用生硬的中文问道。
沈文儒点点头,从皮箱里掏出那卷《裕王墓营建录》:“都在这里了。不过根据地的人好像有点怀疑我,你们得尽快动手,不然夜长梦多。”
“放心,大部队明天一早就会进攻,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一定能把裕王墓里的文物运走。”特务说完,递给沈文儒一把手枪,“这个你拿着,要是被发现了,就用这个自保。”
吴贤再也忍不住,举起洛阳铲,朝着最近的一个特务冲去。特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洛阳铲砸中后脑勺,倒在地上。沈文儒和其他特务见状,赶紧掏枪射击。吴贤赶紧躲到树后,子弹“嗖嗖”地打在树干上,溅起木屑。
“快来人!有特务!”吴贤大喊着,声音在夜色里传得很远。很快,根据地的游击队员们就拿着武器跑了过来,把沈文儒和剩下的特务团团围住。
沈文儒脸色惨白,手里的枪哆哆嗦嗦地指着众人:“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
“放下枪!”司令员走了过来,语气冰冷,“你以为日军会真心带你走吗?他们只是把你当棋子,用完了就会杀了你!”
沈文儒的手更加颤抖,可还是不肯放下枪。就在这时,一个特务突然朝着沈文儒开枪——显然是想杀人灭口。吴贤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沈文儒,子弹打在旁边的树上。
“你看!他们根本不会放过你!”吴贤大喊着。沈文儒看着那个开枪的特务,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手里的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特务们见大势已去,想要反抗,却很快就被游击队员们制服。沈文儒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嘴里喃喃自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保住我家人的命……日军抓了我的妻子和孩子,逼我来这里当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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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司令员叹了口气:“你要是早点说,我们或许还能想办法救你的家人。现在这样,你不仅救不了他们,还成了汉奸,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沈文儒捂着脸,痛哭起来。吴贤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他能理解沈文儒的无奈,可背叛国家和民族,终究是不可原谅的。
第二天一早,日军的大部队果然如期而至。他们在云台山下摆开阵势,迫击炮朝着根据地的防线疯狂轰炸,子弹像雨点一样密集。游击队员们躲在掩体后,奋力抵抗,可日军的兵力太多,防线很快就出现了缺口。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咱们的弹药快用完了!”王勇大喊着,手里的驳壳枪已经没了子弹,只能用工兵铲跟冲上来的日军士兵搏斗。
吴贤看着越来越近的日军,突然想起沈文儒说的裕王墓暗门:“司令员,咱们可以从裕王墓的暗门绕到日军的后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司令员眼前一亮:“好主意!你带一队人从暗门过去,我带其他人在这里牵制日军!”
吴贤立刻挑选了二十个身手矫健的游击队员,带着沈文儒——他知道暗门的位置,必须带上他——朝着裕王墓跑去。沈文儒一路上都低着头,沉默不语,显然还在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到了裕王墓的坍塌处,吴贤让队员们清理出一个缺口,然后跟着沈文儒钻进墓道。沈文儒拿着那把青铜匕首,在墓道的墙壁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一个隐蔽的凹槽,将匕首插了进去。“咔哒”一声,墙壁缓缓打开,露出一条狭窄的暗门。
“这就是暗门,能通到云台山的后山,离日军的迫击炮阵地很近。”沈文儒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愧疚。
吴贤点点头,带着队员们钻进暗门。暗门里的通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侧身通过,而且里面漆黑一片,只能靠手电筒照明。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是后山的出口!
众人悄悄钻出暗门,趴在草丛里观察——日军的迫击炮阵地就在不远处,十几个日军士兵正忙着装弹、发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行动!”吴贤低喝一声,带着队员们冲了上去。日军士兵们猝不及防,很快就被制服。吴贤拿起一门迫击炮,调整角度,朝着日军的大部队发射——炮弹落在日军的人群里,炸起一片烟尘。
日军的大部队顿时乱作一团。司令员看到日军的后方起火,知道吴贤得手了,立刻下令:“冲锋!把鬼子赶出去!”
游击队员们士气大振,拿着武器冲了上去。日军腹背受敌,很快就溃不成军,纷纷朝着山下逃跑。吴贤和队员们也从后山冲下来,与司令员的队伍汇合,一起追击日军。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日军终于被赶出了云台山。根据地的所有人都欢呼起来,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沈文儒站在人群里,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更加愧疚:“司令员,吴先生,我知道我犯了大错,我愿意接受惩罚。只求你们能帮我救救我的家人,他们还在日军手里。”
司令员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家人,我们会想办法救。但你背叛国家和民族的行为,必须受到惩罚。等打完鬼子,我们会把你交给上级处理。”
沈文儒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激:“谢谢你们……我愿意为你们带路,去日军的据点救我的家人,也算是为我之前的行为赎罪。”
吴贤看着沈文儒,心里觉得有些复杂。他知道沈文儒的行为不可原谅,但也理解他的无奈。或许,让他戴罪立功,才是最好的结局。
当天下午,沈文儒带着吴贤和一队游击队员,朝着日军的据点出发。据点离云台山不远,是一个废弃的火车站,日军在那里驻扎了一个小队,还有不少伪军。沈文儒说,他的家人就被关在火车站的仓库里。
到了据点附近,吴贤让队员们埋伏在草丛里,自己则跟着沈文儒,假装成日军的特务,混进据点。据点的门口有两个伪军站岗,看到沈文儒,立刻恭敬地问好:“沈先生,您回来了。”
沈文儒点点头,沉着地说:“我回来检查仓库的守卫,最近不太平,别出什么岔子。”
伪军们没有怀疑,让他们进去了。火车站里到处都是日军士兵,有的在巡逻,有的在喝酒打牌。吴贤跟在沈文儒身后,心里紧张得不行,手悄悄按在腰间的洛阳铲上,随时准备动手。
到了仓库门口,两个日军士兵正靠在墙边抽烟。沈文儒走上前,用日语跟他们说了几句——吴贤听不懂,但看日军士兵的表情,似乎是相信了沈文儒的话,打开了仓库的门。
仓库里黑漆漆的,吴贤刚走进去,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沈文儒赶紧打开手电筒,照亮仓库——里面关着十几个中国人,有老人,有孩子,还有一个中年妇女,正抱着一个孩子哭泣。
“秀兰!小明!”沈文儒大喊着,冲了过去。那个中年妇女抬起头,看到沈文儒,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文儒!你终于来了!我们还以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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