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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3章 吐丝为引,灰中钓鬼
    苏若雪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根银丝时,门轴发出极轻的"吱呀"声。

    顾承砚抱着一摞账本跨进来,月白长衫下摆还沾着星点炉灰——他刚从账房回来,焚炉的余温似乎还裹在身上。

    见她僵在案前,眉峰微挑:"若雪?"

    这声轻唤惊得银蚕尾部一颤,那根细丝"啪"地断开。

    苏若雪慌忙转身,袖中帕子扫落半叠稿纸,《说岳全传》的书页哗啦啦翻到背面,却见方才银蚕吐丝的位置,竟在"还我河山"四字上织出半幅细密的纹路——像是用银线绣在纸上的微型地图,隐约能辨出南京路的十字街口,再往北,虹口方向有个极淡的红点。

    "承砚!"她抓着书脊的手发颤,"你看!"

    顾承砚的脚步顿在三步外。

    他盯着那幅银线地图,喉结滚动两下,将账本重重搁在案上。

    檀香混着旧纸的霉味涌进鼻腔,他俯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银蚕的细足在书页上慌乱划动。"是南京路和虹口交界。"他的指尖悬在红点上方,"上个月我查过,那片有三家日商仓库,还有"

    "伪政府的文献修复所。"苏若雪接得极快,"前日王科长来顾宅送请柬,说他们新盖了实验室,专做'古籍修复'。"她想起那男人油光水滑的分头,后颈突然泛起凉意,"当时他袖口沾着蓝靛——像实验室的显影剂。"

    顾承砚的指节叩在案上,一下比一下重。

    银蚕受了惊,竟顺着他的手腕爬上来,口器轻轻碰他虎口的薄茧。

    他突然按住苏若雪的手背,掌心滚烫:"它不是在写字,是在指路。"窗外更声传来三更,他盯着那红点,"山本要查灰烬里的密档,总得找地方显影——银蚕在告诉我们,他们会把灰送去哪里。"

    "我这就去查日方实验室。"门框传来低哑嗓音,青鸟不知何时立在门口,月光给他半边脸镀上冷霜,"法租界有两家,公共租界三家,虹口"

    "重点查和伪政府'档案复原科'有往来的。"顾承砚打断他,"立刻去巡捕房调近三月的化学原料进口单,尤其是显影剂、松节油——"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回苏若雪攥着的《说岳全传》,"若雪,你方才说显影会留残渣?"

    苏若雪低头理了理被吹乱的鬓角,耳坠在月光下晃出碎银似的光:"用沸水熬纸取墨,纸浆里会混着墨渣。

    若他们要彻底提取,必然要过滤废液。"她指尖摩挲着书页上的银线,"黑市纸商收了焚炉灰去做再生纸,洗浆水排进阴沟"

    "顺废液查!"顾承砚拍案而起,震得银蚕跌进苏若雪的茶盏,"你扮作药材商妇,专找收旧纸的作坊,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人高价收'带松香灰烬'的纸渣,还特意交代'勿洗滤'的。"他抓起案上的算盘,珠串碰撞声像急雨,"这种要求太反常——山本怕洗了灰会冲掉密档残迹,所以必须原样熬煮。"

    苏若雪次日便换了身靛青粗布衫,竹篮里装着晒干的陈皮,腕上套着三个铜镯子。

    她走访了十六家回收作坊,直到日头西斜时,在闸北一条臭水沟旁的染坊前顿住。

    染坊老板正蹲在门口抽旱烟,脚边堆着半人高的纸渣堆,最上面飘着片焦黑的纸角——和顾氏焚炉里的灰一个颜色。"大妹子要陈皮?"老板眯眼打量她,"我这可只收旧衣旧纸。"

    "听说您这儿收纸给的价高。"苏若雪捏着帕子掩住口鼻,染缸里散出的酸臭几乎要呛进喉咙,"我家那口子在纱厂当杂工,说最近有人来收带松香灰的纸渣,给现大洋?"

    老板的旱烟锅"咔"地磕在门槛上。

    他抬头时,苏若雪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就像那年她在账房逮住偷银钱的伙计,也是这副模样。"哪有的事。"他扯着嗓子笑,烟杆往纸渣堆里一戳,"赶紧走赶紧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她转身要走,余光瞥见染坊后墙根的阴沟。

    深褐色的污水里浮着片碎纸,被水流一冲,露出半枚朱红印鉴——是伪政府文献修复所的专用章。

    "承砚,染坊在后马路17号。"当晚,苏若雪将染坊的位置写在丝帕上,塞进顾承砚掌心,"阴沟里有修复所的碎章,他们肯定在那儿熬纸取密档。"

    顾承砚捏着丝帕的手骤然收紧。

    他推开窗,晚风卷着黄浦江的湿气扑进来,远处传来巡捕房的警笛声——青鸟刚把整理好的实验室名单送过去。"山本以为用伪政府当幌子就安全了?"他的笑里裹着冰碴,"我偏要把这层皮撕下来。"

    第三日清晨,《申报》头版炸开惊雷:《文化保护?

    日伪秘密实验室惊现篡改档案铁证》。

    照片里,染坊阴沟的碎章被放大成拳头大,配文直指"所谓古籍修复,实为盗取华人商业密档"。

    法租界总巡捕房的警车当天就堵了染坊门,英美领事馆的人跟着来"参观",闪光灯闪得山本的翻译官额头直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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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验室要转移了。"深夜,青鸟摸黑翻进顾宅后园,衣襟上沾着染坊的酸臭味,"今晚子时,他们会用三辆卡车运设备去江湾仓库。"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银蚕不知何时又爬回琉璃匣,触须正对着江湾方向轻轻颤动。

    他将茶盏里的冷茶一饮而尽,喉间泛起苦意——这苦,很快就要让山本尝尝了。

    "让盐帮的兄弟在江湾路拐弯处候着。"他对青鸟抬了抬下巴,"卡车要过那座老木桥"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悠长的汽笛,像是黑夜撕开了道口子。

    青鸟转身消失在夜色里时,苏若雪捧着热姜茶从廊下走来。

    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正好覆住顾承砚案上那张《申报》——头版的"篡改档案"四字下,银蚕的银线还在微微发亮,像根绷紧的弦,只等子时的风来,便要弹出最响的那声。

    七月的夜热得发黏,江湾路老木桥的木板被晒了整日,踩上去还带着余温。

    青鸟贴着桥墩阴影蹲下,指节在石缝里叩了三下——盐帮的暗号。

    二十个精壮汉子立刻蜷成更紧的团,靛青短打浸着汗,在夜色里像一串深潭里的青鱼。

    卡车的轰鸣从三里外传来时,青鸟摸了摸腰间的香片袋。

    蚕丝裹着艾草和龙涎香的细末,触感比绸缎还软——这是顾承砚照着宋人的"隐墨"改良的,遇水就散出极淡的苦艾味,只有"春蚕组"那些从小闻着蚕房长大的孩子能辨。

    他盯着第一辆卡车的后厢,金属挡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突然抬手:"等车过木桥!"

    木桥年久失修,卡车碾过时发出"吱呀"的呻吟。

    司机骂骂咧咧踩刹车,车头剧烈晃动。

    盐帮的人趁机从桥底翻上来,像一群夜猫子。

    青鸟的刀尖挑开后厢夹层的铁皮,香片往缝隙里一塞,动作比缝衣针还轻。

    第三辆卡车过去时,他袖中短刃在轮胎上划了道浅口——不是要扎胎,是让车开慢些,好让香片在潮湿的空气里多浸会儿。

    两日后,杨树浦的蝉鸣像要把天戳破。

    顾承砚扣着青布小帽,跟着青鸟钻进废弃印刷厂的后窗。

    霉味混着松节油的酸气撞进鼻腔,他摸出火柴划亮,火光里,墙上的人影被拉得老长——那不是人影,是贴满墙的纸。

    "顾氏商会"四个大字刺得他瞳孔一缩。

    泛黄的报纸剪报、账本复印件、甚至苏若雪去年在慈善宴上的留影,全被红笔圈成蛛网。

    苏若雪的名字在正中央,红圈叠着红圈,圈角还画着把小匕首。

    青鸟的拳头砸在墙上,石灰簌簌往下掉:"这些狗日的"

    "别急。"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他弯腰捡起脚边的玻璃罐,显影液在罐底结着褐色的痂,"看这个。"他用指尖蘸了点罐壁的残渣,凑到鼻端——是松香烟灰的味道。

    再往里走,地窖的木门虚掩着,推开时"咔嗒"一声,竟是装了弹簧锁。

    "承砚!"青鸟的手电光扫过墙面,"这有本子!"

    牛皮纸封面的工作日志摊开在木桌上,墨迹还没完全干。

    顾承砚的手指在"七月廿九"那页停住,喉结动了动:"成功还原松香灰显影图,指向'北线银号'接头人——待七日内收网。"他突然笑了,笑声像碎冰撞瓷碗:"山本以为查到了我们的密线?

    他哪知道,北线银号的账本早被我烧了三成,剩下的"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都在这儿。"

    "那现在?"青鸟摸着后腰的短刀。

    "收网?

    不,要撒更大的网。"顾承砚扯下墙上苏若雪的照片,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了上面的红圈,"若雪,去商会。"他转头时,月光正从破窗漏进来,照得他眼底亮得惊人,"以商会名义发紧急兑付令——战时风险,抚孤专户的存款提前支取,密语'蚕眠否'。"

    苏若雪正在后院喂蚕,竹匾里的蚕宝宝吃得正欢。

    她接过顾承砚递来的信纸,墨迹未干的"丝不藏真,真在人心"八个字还带着墨香。"明白。"她把信纸往胸口一按,银镯子碰出清脆的响,"我这就去账房,让阿福刻木印,今晚就能贴到各铺门口。"

    子夜的绸庄后巷飘着露水的凉。

    顾承砚站在二楼窗口,看着苏若雪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身要关窗时,墙角的响动让他顿住——是个蜷缩成虾米的少年,十四五岁模样,破褂子上沾着焦黑的纸灰。

    他怀里紧抱着半块账本残页,嘴唇翕动着:"蚕没眠"

    顾承砚的呼吸一滞。

    他盯着少年的鞋,那是双露着脚趾的破布鞋,鞋底沾着深褐色的泥——和印刷厂地窖里的显影液残渣一个颜色。

    更奇的是,一只银蚕正从排水沟的砖缝里爬出来,触须轻轻点在少年鞋底,像在认路。

    "青鸟。"顾承砚敲了敲窗棂,声音轻得像叹息,"把那孩子带进来。"

    巷子里的风突然转了向,卷起少年脚边的纸灰。

    银蚕的触须又颤了颤,顺着裤管往少年腿上爬去。

    而少年浑然未觉,仍在喃喃:"蚕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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