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枕雪将寒髓刃插在井边，只取了一柄短匕咬在口中，纵身跃入井中。陆云袖不假思索，霜天剑一横便要跟上，却被沈知意一把拉住。
“阿姐，井下凶险，我先下！”他话音未落，人已跃入水中。
井水冰冷刺骨，水下竟别有洞天。潜游数丈后，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天然溶洞，石壁上嵌着幽幽磷火，照得洞内鬼气森森。
萧枕雪已立在浅滩处，短匕在手，冷冷盯着前方。溶洞中央，陈老邪独臂按在一尊青铜古鼎上，鼎中金液翻滚，赫然是融化的冰魄！
“萧家血脉，果然不凡。”陈老邪阴笑，“当年萧远山若肯服下冰魄，何至于惨死？”
萧枕雪眸中杀意暴涨：“是你下的手？”
陈老邪不答，独臂猛地拍向鼎身。金液骤然沸腾，化作数十条金蛇扑来！萧枕雪短匕如电，斩落数条，却仍有金蛇缠上手臂，竟顺着血脉往心脉钻去！
“萧大哥！”沈知意刚爬上岸，见状大骇。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霜白剑气横扫而过，金蛇尽数冻结碎裂。陆云袖持剑而立，剑锋直指陈老邪：“你的对手是我。”
陈老邪独眼眯起：“小丫头，你爹死前没告诉你？凌霄剑诀最后一式，需以血脉为引——”他猛地掀开鼎盖，“不如让这冰魄，送你们父女团聚！”
鼎中金液冲天而起，在半空凝成一条狰狞金龙，直扑陆云袖！
“阿姐小心！”沈知意扑身上前，却被余波震飞。萧枕雪正要救援，脚下突然裂开，数条青铜锁链破土而出，将他四肢牢牢锁住！
金龙已至面前，陆云袖却闭目凝神，霜天剑突然脱手，悬于身前。她双手结印，竟是凌霄剑诀起手式——可这一式，父亲从未教过！
“凌霄第九式，”她朱唇轻启，“破妄。”
剑光如月华倾泻，金龙轰然崩碎。陈老邪惨叫一声，胸口冰魄竟出现裂痕：“不可能！这剑招明明已经失传——”
话音戛然而止。
一柄短匕从他后心透出，萧枕雪不知何时已挣脱锁链，眼中血色未褪：“这一刀，为我父亲。”
陈老邪踉跄倒地，冰魄彻底碎裂。溶洞开始剧烈震动，巨石纷纷坠落。
“要塌了！”沈知意咳着血爬起来，“出口在鼎下！”
三人合力推开青铜鼎，下方果然有条暗河。就在跳入水中的刹那，陆云袖突然回头——
陈老邪残破的身躯被巨石掩埋，可那只独眼，竟带着诡异的笑。
暗河湍急，等三人浮出水面时，已是在白云谷十里外的山涧。
朝阳初升，沈知意瘫在岸边苦笑：“总算结束了……”
萧枕雪却盯着掌心出神——那里有一道金痕，是冰魄残力侵入的痕迹。
陆云袖默默拾回霜天剑，忽然道：“曹无伤临死前说的话，你信吗？”
山风拂过，三人一时无言。
山涧水声淙淙，萧枕雪凝视掌心金痕，忽觉一阵刺痛直窜心脉。他猛地攥紧拳头，再抬头时，眼底已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芒。
"萧大哥？"沈知意撑着身子坐起，却见萧枕雪突然转身，寒髓刃"铮"地出鞘三寸。
陆云袖霜天剑横挡，剑锋相击迸出火星："你做什么？"
萧枕雪身形微晃，眼中金芒渐渐褪去。他闭目调息片刻，哑声道："冰魄残毒在侵蚀经脉。"说着扯下衣角缠住掌心，"须尽快寻医解毒。"
沈知意从怀中摸出半块虎符："先去京城！这虎符能调锦衣卫暗桩，或许能查到当年真相。"
三人正要动身，林间突然传来弓弦震动之声。萧枕雪闪电般拔剑，"叮叮叮"三支弩箭被凌空斩落。
"不愧是寒髓刃。"树丛中走出个青衫文士，腰间悬着翰林院令牌，"在下季怀安，奉首辅之命特来相迎。"
陆云袖剑尖未垂："首辅如何知晓我们行踪？"
季怀安从袖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三日前白云谷飞鸽传书，柳神医临终前将诸位踪迹告知了首辅大人。"他瞥了眼萧枕雪掌心，"冰魄之毒，唯有太医院金针可解。"
萧枕雪冷然不语。沈知意突然低呼："阿姐，虎符在发烫！"
只见那半块青铜虎符竟隐隐泛红，符上铭文浮现血光。季怀安见状变色："快扔掉！这是苗疆'血引符'，他们在追踪——"
话音未落，十丈外地面突然炸开，三个浑身缠满符咒的尸人破土而出！
"五毒炼尸术！"萧枕雪寒髓刃划出弧光，最前头的尸人双臂齐断，却仍喷着毒雾扑来。陆云袖霜天剑卷起冰霜，将毒雾冻成冰渣。
季怀安从腰间抽出一支判官笔，笔锋点中尸人眉心："三位先走！前方三里河滩有接应！"
三人疾奔出半里，忽闻身后爆炸声。回首望去，季怀安所在之处已腾起冲天火光。
"他引爆了火药..."沈知意喉头滚动，"是死士。"
河滩芦苇丛中，果然藏着艘乌篷船。船头老翁摘下斗笠，露出锦衣卫牙牌："奉赵大人令，送三位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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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萧枕雪拆开密信。信上只有八字：
「虎符藏密，慎交六部」
陆云袖擦拭着霜天剑，突然剑身映出窗外一抹残影。她闪电般刺向舱顶，"嗤"地一声，剑尖穿透船板，带下一片染血的衣袖。
"有埋伏！"萧枕雪踹开舱门，却见船尾老翁已气绝身亡，咽喉插着根孔雀翎。
河面忽起大雾，四周传来"吱呀"桨声。雾中隐约现出五艘快船，船头皆立着黑袍人，胸前绣着金色蝎纹。
为首者掀开兜帽，竟是本该死在溶洞的陈老邪！他左眼空洞，右眼却泛着妖异紫芒："萧家小子，你以为斩的真是老夫本尊？"
沈知意突然夺过虎符，在船帮重重一磕。符身裂开，露出卷薄如蝉翼的绢布——
「洪武三十五年，燕王以冰魄控建文旧部，萧陆二将藏符以制衡...」
余下文字被浪花打湿，陈老邪却已狂笑着扑来："交出太祖密诏！"
乌篷船剧烈摇晃间，下游突然传来战鼓声。一艘楼船破雾而出，船头"锦衣卫"大旗猎猎作响。
赵姓首领张弓搭箭，一箭射穿陈老邪幻影："放火箭！"
漫天火雨倾泻而下，河面顿成火海。混乱中，萧枕雪忽将虎符塞给陆云袖："跟紧我！"纵身跃入燃烧的河水。
水下暗流湍急，三人被冲至一处岩洞。陆云袖刚爬上岸，忽觉颈间一凉——
一柄短刀抵在她咽喉处。
持刀人从阴影中走出，飞鱼服上沾满血渍，赫然是早该葬身火海的季怀安！
"陆姑娘，"他笑得温文尔雅，"首辅大人想请您看场好戏。"
短刀寒意沁肤，陆云袖却纹丝未动，霜天剑斜指地面，剑尖凝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水珠。
"季先生好手段。"她语声平静，"连五毒教的炼尸术都能驱策。"
季怀安轻笑一声，刀锋却纹丝未抖："陆姑娘谬赞了。那些不过是首辅大人安排的戏码，真正的炼尸人还在京城等着三位呢。"
岩洞深处传来萧枕雪的咳嗽声，他扶着石壁踉跄走来，掌心金痕已蔓延至腕间。沈知意紧跟其后，手中握着半截折断的船桨，虎符却不见了踪影。
"阿姐！"沈知意瞥见季怀安，脸色骤变，"虎符被他的人抢了！"
季怀安摇头叹息："沈姑娘误会了。虎符本就不该现世，首辅大人不过是想保全诸位性命。"他刀尖微抬，"比如萧公子体内的龙气，若再不疏导，只怕撑不过三日。"
萧枕雪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寒髓刃插入石缝才稳住身形。陆云袖见状，剑锋倏地翻转向上一—
"叮！"
霜天剑与短刀相击，溅起一溜火星。季怀安飘然后退三步，袖中突然飞出一卷黄绫："圣旨在此，三位真要抗旨？"
黄绫展开，赫然是朱批御笔：
「着锦衣卫护送萧枕雪等入京面圣，沿途官员不得阻拦」
末尾盖着鲜红的"皇帝之宝"。
沈知意冷笑："曹无伤临死前说萧大哥是太祖血脉，现在圣旨又来相召，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岩洞突然剧烈震动，顶部碎石簌簌落下。季怀安变色："他们引爆了上游水闸！"说着竟收起短刀，"要活命就跟我来！"
穿过曲折暗道，四人攀上一处悬崖。山下官道尘土飞扬，数十骑锦衣卫正与黑袍人厮杀。季怀安取出一支碧玉短笛吹响，林中立刻奔出三匹鞍鞯齐备的骏马。
"上马！"他率先跃上马背，"五毒教主已潜入京城，首辅府中有解毒之法！"
萧枕雪强压体内翻涌的气血，寒髓刃突然架在季怀安颈间："你究竟是谁？"
季怀安不闪不避，伸手在耳后一揭——人皮面具落下，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女子面容。
"锦衣卫暗卫统领，画眉郎。"她朱唇轻启，"二十年前青州案，正是家父奉命救出萧千户幼子。"
陆云袖瞳孔骤缩。当年父亲确实提过，锦衣卫中有位易容大师，绰号"千面狐"，曾救过萧家遗孤。
远处传来号角声，黑袍人阵型大乱。画眉郎一抖缰绳："此刻京城九门已闭，唯有从朝阳门水道能入。再耽搁，等东厂余党合围就晚了！"
三骑冲下山道时，沈知意突然发现萧枕雪掌心金痕竟在吸收落日余晖，隐隐形成龙形纹路。
暮色中，画眉郎的声音随风飘来："首辅大人让我转告萧公子一句话——'冰魄本是萧家物，何苦为他人作嫁衣裳'。"
萧枕雪浑身一震，脑海中突然闪过幼时画面：父亲握着他的手按在祠堂暗格，青铜匣里静静躺着一块与冰魄一模一样的晶石......
三骑踏着暮色奔至朝阳门外，护城河水面泛着血色残阳。画眉郎取出一枚铜钱掷向水中，河底突然升起三根芦苇管。
"换气用。"她扯下外袍露出水靠，"水道有铁栅，需从闸口潜过。"
萧枕雪突然按住她手腕："且慢。"寒髓刃挑开她袖口暗袋，一枚蝎纹铜牌当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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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眉郎面不改色："东厂的牌子，我杀的暗桩不止这一个。"
河面忽起涟漪，十丈外浮起几具锦衣卫尸首，胸前皆插着孔雀翎。沈知意倒吸凉气："是五毒教总坛的追魂翎！"
"来不及了！"陆云袖霜天剑劈断系舟绳，"水下有动静！"
四人刚潜入水中，远处水面便炸开数道水柱。十余名蛙人手持分水刺袭来，招式竟是失传已久的"洞庭水鬼剑"！
萧枕雪寒髓刃在水中划出诡异弧线，所过之处鲜血如墨晕开。画眉郎袖中射出三十六枚透骨钉，专取敌人眼目。沈知意水性最佳，拽着陆云袖直抵闸口。
铁栅前悬着具腐尸，腰间金牌刻着"东厂理刑百户"。陆云袖剑尖挑开尸衣，露出背后被剥皮的惨状——皮肤上竟用苗文刺着"冰魄在首辅书房"！
"声东击西？"沈知意刚开口，腐尸突然睁眼，腹腔中窜出条金线蛇！画眉郎及时甩出铜钱镖，将蛇钉死在闸轮上。
闸门开启刹那，暗流骤强。萧枕雪突然金瞳大盛，一掌拍向画眉郎后心！陆云袖横剑格挡，却被震得虎口迸裂。
"龙气反噬！"画眉郎急点萧枕雪七处大穴，"快走！他此刻敌我不分！"
四人冲出水面时，已在皇城西南角楼。画眉郎吹响鸟哨，城头垂下软梯。刚攀至半途，下方突然箭如飞蝗！
"东厂的破甲箭！"沈知意挥动湿衣卷落箭矢，"他们怎敢在皇城放箭？"
角楼窗口探出个白发老太监，抛下条精钢锁链："厂公等诸位多时了！"
陆云袖定睛一看，哪是什么老太监，分明是戴着人皮面具的曹无伤心腹！霜天剑正要出手，萧枕雪突然长啸一声，浑身金芒暴涨。箭矢距他三尺便纷纷坠地，竟似撞上无形气墙。
"真龙罡气..."老太监骇然退后，"快禀报厂公！"
画眉郎趁机甩出飞爪，带着三人荡入邻近殿宇。落地处满是古籍，竟是文渊阁偏厅。她迅速反锁门窗，从书架暗格取出一卷黄绢。
"建文四年密档。"她展开绢布，"当年燕王确实用冰魄控制朝臣，但真正的蛊王藏在——"
"藏在《永乐大典》正本里。"萧枕雪突然开口，声音却带着金属颤音，"首辅书房有暗道直通地宫。"
陆云袖惊觉不对，剑锋直指他咽喉："你不是萧枕雪！"
'萧枕雪'咧嘴一笑，面部皮肤竟如蜡般融化，露出张惨白鬼面："五毒教幽冥左使，恭候多时。"
鬼面人袖中飞出九条金线蛇，画眉郎判官笔疾点数下，却见蛇身突然自爆，毒雾瞬间充满内室。沈知意扯下帐幔浸入茶缸捂住口鼻，再看陆云袖已与鬼面人斗至窗前。
霜天剑与鬼爪相击，竟发出金铁之声。鬼面人招式诡谲，十指指甲忽伸长寸许，划过陆云袖左肩带起一溜血珠。
"阿姐！"沈知意抄起青铜烛台砸去。鬼面人不避不让，烛台穿胸而过却无鲜血——竟是苗疆幻身术！
真身早已闪至画眉郎身后，鬼爪直取她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窗外飞来一道青光，鬼面人整条右臂齐肩而断！
"寒髓刃？！"陆云袖望向窗外，只见萧枕雪踏着屋脊飞掠而来，眼中金芒已褪，掌心血痕却化作龙形刺青。
鬼面人怪笑退至书架旁："好个萧家血脉..."突然按动机关，整面书柜翻转着将他吞没。
萧枕雪拾起寒髓刃，刃身竟结着冰霜："首辅府是陷阱，五毒教主就在..."
话音未落，文渊阁突然地动山摇。东北角冲天火光中，隐约传来万民惊呼：
"奉天殿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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