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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84章 母影再现,疑云再起
    木勺掉进砂锅的脆响惊得梁上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苏小棠盯着窗纸上那半片被月光浸透的纸条,后颈"灶"字的灼痛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窜,连指尖都在发抖——那瘦金体的"婉"字,和十二岁那年柴房里塞给她烤红薯的女人帕子上的绣纹,连勾笔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小棠?"

    门帘被掀起的动静让她猛地攥紧衣襟,藏在帕子里的铜勺硌得胸口生疼。

    抬眼正撞进陆明渊关切的目光,他月白锦袍上还沾着星点墨渍,显然刚从书房过来。

    "我要去八王府旧址。"话出口时她才惊觉自己声音发颤,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条边缘,墨迹未干的触感让她想起母亲走前给她梳辫子时,发梢扫过手背的温度——那是她对生母唯一的记忆,模糊却滚烫。

    陆明渊的眉峰立刻拧成结,抬手要碰她攥着纸条的手,又在半途顿住。

    他指节叩了叩案几,砚台里的墨汁荡开涟漪:"那地方被封了三年,墙根下埋的都是当年抄家时的血。"月光漏过他发间的玉簪,在他眼底投下冷光,"更要紧的是,若这纸条是引你入局的饵......"

    "若她真是我娘呢?"苏小棠打断他,喉咙发涩。

    十二岁那个雪夜,婉娘被拖出侯府时,她追着囚车跑了半里地,只来得及接住从车窗里飘出的半块烤红薯——红薯皮烤得焦脆,掰开时还冒着热气。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婉娘偷了厨房的炭炉,在柴房蹲了半夜烤的。"我娘失踪前最后见的人是她,现在她来告诉我幕后黑手......"

    "疯了!"

    陈阿四的暴喝惊得烛火晃了晃。

    御膳房掌事的官服被他扯得松松垮垮,腰间的银勺坠子撞在门框上叮当响。

    他大步跨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木勺,"皇帝今晨派了三波人来寻你,说什么'异火克体需你调理',你倒好,往狼窝里钻?"

    苏小棠刚要开口,却见他粗糙的手掌"啪"地拍在案上,一包褐色药粉骨碌碌滚到她面前。

    陈阿四别过脸,喉结动了动:"迷魂散,够放倒五个带刀侍卫。"他声音突然低了,像被人掐住脖子的老鸭,"老厨头走前说你这丫头命硬,可命硬也扛不住黑枪。"

    她指尖触到药粉包上的粗麻线,那是御膳房专给杂役用的包裹,边角还沾着干了的酱渍。

    喉间突然泛起酸意,她抓起药粉塞进袖中:"谢了。"

    陈阿四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时袍角扫翻了砂锅。

    滚热的汤汁溅在他官靴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甩袖出门前撂下句:"要是死了,老子就把你那破天膳阁的菜谱全烧了。"

    陆明渊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廊下,转头时眼底的冷意褪了些:"我让人清了西墙的密道,子时三刻月偏西时走。"他解下腰间的和田玉牌塞进她手里,"遇到危险捏碎它,我在半里外守着。"

    玉牌还带着他体温,苏小棠攥紧,只觉那温度透过掌心渗进血管。

    她摸了摸衣襟里的纸条,又碰了碰藏在最内层的铜勺——老厨头咽气前说这是"味灵血脉"的信物,现在倒像颗定心丸。

    夜色像浸了墨的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小棠贴着墙根往密道挪,耳尖还能听见御膳房里小徒弟们的窃窃私语。

    密道入口的青石板被她掀开时,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

    她猫腰钻进去,头顶的石板"咔嗒"落回原位,彻底隔绝了光亮。

    八王府旧址的断壁在月光下投出狰狞的影子,像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

    苏小棠踩着碎石往废墟深处走,靴底碾过一片碎瓷,清脆的响声惊得她心跳漏了一拍。

    风穿过残窗的破洞,发出呜咽的哨音,她想起陆明渊说这里埋着八十条人命——八王谋反那夜,皇帝下旨屠府,连烧三日。

    绕过半堵刻着百鸟朝凤的影壁,她在半人高的瓦砾堆后看见了那道屏风。

    朱漆早被岁月啃得斑驳,只剩些金粉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她屏住呼吸凑近,指尖拂过屏风背面——一道细若游丝的刻痕,从左下往右上斜着,尾端微微上挑。

    "这是'月'字。"她喉咙发紧。

    七岁那年,母亲在她手心里画过这个记号,说"若有一日走散,你寻到刻着弯月的地方,我便在那里等你"。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母亲指尖的温度比灶火还暖。

    后来母亲失踪,侯府里所有带弯月刻痕的家具都被沈婉柔命人砸了个粉碎。

    风突然大了,吹得藤蔓在断墙上沙沙作响。

    苏小棠顺着刻痕往下摸,在屏风底座摸到块松动的砖。

    她屏住呼吸一推,"咔"的轻响里,砖缝间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地窖的霉味更重了,混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她摸出火折子吹亮,橙黄的光映出石阶上的青苔。

    往下走了七步,转角处的石壁突然映出个影子——不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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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棠的心跳到了喉咙眼。

    她攥紧袖中的迷魂散,火折子的光晃得影子也跟着摇晃。

    再走两步,那影子终于清晰起来:是个人,背对着她站在石桌前,墨绿的裙角垂到地面,发间插着支褪色的木簪——和十二岁那年,婉娘被拖走时头上戴的那支,一模一样。

    "小姐。"

    那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苏小棠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黑暗瞬间吞没了一切。

    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从石桌方向传来的,布料摩擦的沙沙响——那女子,正在转身。

    黑暗中,苏小棠的耳膜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得发疼。

    那声"小姐"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她记忆里最柔软的地方——十二岁雪夜,婉娘被押上囚车时,也是这样轻轻唤她,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温柔。

    火折子熄灭前的最后一线光,刚好映出那女子发间木簪的纹路。

    苏小棠喉间泛起酸意,双腿像灌了铅却又不受控地往前挪。

    她指尖刚要触到对方垂落的裙角,腕间突然一紧,被人拽进了阴影里。

    陆明渊的手掌覆在她唇上,温热的吐息扫过耳畔:"别碰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苏小棠这才惊觉自己额角已渗出冷汗——方才那一瞬间,她竟忘了陆明渊说过"这是引你入局的饵",忘了陈阿四塞给她的迷魂散还在袖中发烫,甚至忘了母亲失踪前最后留下的,是半块烤红薯的温度,而非重逢的承诺。

    "小棠,你还活着......"女子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些。

    苏小棠借着月光看清她的侧脸:眉峰与记忆中重叠,眼尾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连嘴角那颗浅淡的痦子都和婉娘梳妆时她数过的一样。

    她突然挣开陆明渊的手,从衣襟里摸出铜勺——老厨头说这是味灵血脉的信物,若真是生母,定能感应到。

    铜勺刚触到空气,女子便缓缓转过了身。

    月光从残窗漏进来,在她脸上镀了层银边。

    苏小棠的呼吸骤然停滞——这张脸与她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面容完全重合,连眼角因常年在灶前被烟火熏出的细纹都一模一样。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她记忆中的温暖,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泛着幽冷的光。

    "娘?"苏小棠的声音发颤,铜勺在掌心被攥得发烫。

    她听见陆明渊在身后抽剑的轻响,却顾不上了——十二年来,她在侯府柴房啃冷馍时想过这张脸,在御膳房被热油烫得满手泡时想过这张脸,甚至在老厨头咽气前攥着她的手说"你娘的味灵血脉"时,她更想看清这张脸。

    此刻近在咫尺,她却怕得发抖,怕这只是镜花水月。

    女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小棠,过来。"她伸出手,腕间银镯叮咚作响——和苏小棠十二岁那年在柴房见到的那只一模一样,连镯身内侧刻的"棠"字都清晰可见。

    苏小棠刚要迈步,后腰突然被陆明渊的剑柄抵住。

    他贴着她耳畔,声音比地窖的霉味还冷:"她身上没有活人气。"

    话音未落,女子的笑意突然扭曲。

    她抬手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暗红的印记——那是团火焰形状的胎记,和苏小棠后颈"灶"字下方若隐若现的红痕如出一辙。"你以为我是谁?"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指尖猛地一抛,一枚绣着灶君纹样的香囊炸成烟雾,焦苦的气息瞬间漫满地窖。

    "赤魂椒灰!"苏小棠倒抽冷气,本能地闭紧呼吸。

    这是御膳房禁用的调料,灼烧鼻腔的焦苦能让人在三息内失去知觉。

    她反手抽出袖中银针,用尽本味感知的能力锁定女子方位——后颈"灶"字灼痛如焚,眼前景物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那女子的影子在烟雾中扭曲,露出半张青灰色的脸。

    银针破空而去,却只扎中一片残影。

    女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真正的苏婉娘,早已死了。"话音未落,地窖顶部传来碎石坠落的闷响。

    苏小棠抬头,只见原本稳固的石壁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大块青砖混着尘土簌簌下落。

    陆明渊的手臂像铁箍般勒住她腰肢,带着她往石阶方向扑去。

    头顶传来"轰"的巨响,方才站立的位置被碎石埋了个严实。

    苏小棠撞在石阶上,尾椎骨疼得发麻,却顾不上疼——她死死盯着那团逐渐消散的烟雾,直到确认里面再无半分人影。

    "走!"陆明渊拽着她往密道跑,靴底碾过碎瓷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刚钻出密道入口,御膳房的小徒弟阿福便跌跌撞撞撞过来,脸上还沾着灶灰:"小姐!

    皇宫急报......"他喘得说不完整句话,喉结上下滚动,"皇帝......皇帝他......"

    苏小棠抓住他肩膀,掌心的铜勺硌得生疼:"慢慢说。"

    阿福的眼泪突然涌出来:"方才宫中来人,说陛下子时三刻......龙驭上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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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陡然暗了几分。

    苏小棠后颈的"灶"字疼得她眼前发黑,陆明渊的手及时托住她后腰。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敲在每个人心口。

    阿福还在抽噎:"太子殿下让您即刻入宫,说......说御膳房要准备......"

    "准备白事。"陆明渊替他说完,目光扫过苏小棠发白的脸。

    地窖里的焦苦气息还残留在她发间,混着血锈味——她方才咬破了嘴唇。

    苏小棠望着东边宫墙方向,那里本该是灯火通明的,此刻却像被泼了层墨。

    她摸了摸后颈灼痛的印记,又想起地窖女子心口的火焰胎记。

    真正的苏婉娘,早已死了......这句话在她耳边盘旋,与阿福的急报交织成网,将她困在无边的黑暗里。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陆明渊派去探路的暗卫到了。

    阿福被暗卫扶着往御膳房走,背影渐渐融进夜色。

    苏小棠攥紧陆明渊递来的帕子,擦去唇上的血,声音比地窖的风还冷:"去取我的厨刀。"

    陆明渊没有多问,只是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声沉稳有力,像极了御膳房里经年不熄的灶火。

    他望着东边渐起的晨雾,低笑一声:"好,我们去会会这局里的鬼。"

    东边宫墙下,白幡的影子已经爬上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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