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克城。
日光穿过残破的佛龛,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士兵们正用布条擦拭火枪上的血迹。
“马德望那边有消息了?”张煌接过李闯递来的水囊,喉结滚动着咽下几口。
“探马回报,郑信收拢了三千残兵,还逼着城里百姓往城墙上搬石头,”李闯指着舆图上的红点,“看这架势是想死守。”
张煌将水囊扔回给他,指尖在马德望的位置敲了敲。
“传令下去,午后出发,骑兵旅在前开路,炮兵团紧随其后——天黑前必须摸到马德望城下。”
次日清晨,马德望城头,郑信正盯着远处的地平线。
当了望兵喊出“烟尘!”时,他抓起铜制望远镜,镜片里的黑线正一点点变粗,隐约能听见马蹄声从风里滚来。
“让民夫都上城头!”郑信将望远镜砸给陈诚,“告诉他们,清军来了就放箭,敢退一步的,直接推下去喂鳄鱼!”
城头上顿时乱成一团,百姓们抱着竹枪发抖,有的腿软得跪在垛口后,被士兵用刀背逼着站起来。
片刻后,远处忽然传来轰鸣,大地仿佛被重锤砸中。
郑信扑到女墙后,看见清军的火炮正排在三里地外,黑沉沉的炮口还在冒烟。
“开炮!快开炮!”他扯着嗓子吼,可城头上生锈的红衣大炮刚响了两声,就有一门炸了膛,碎铁屑混着血肉溅了满地。
清军的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铁弹砸在土城墙上,夯土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的竹篾。
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没站稳,从垛口摔了下去,惨叫声没落地就被炮声吞没。
“步兵冲锋!”张煌的令旗在空中划出弧线。
清军士兵挺着枪往前冲,城上的箭雨稀稀拉拉落下来,大多扎在空地上,偶尔有几支射中盾牌,也被弹得老远。
郑信嘶吼着挥刀砍倒三个抢路的逃兵,却拦不住潮水般往后涌的人。
这些兵里本就有大半是楚克城逃来的降兵,先前被他用刀逼着才敢站上城头,此刻再次遭遇清军炮轰,那点被强压下去的惧意全涌了上来。
有人把枪一扔,扒着垛口就往下滑,砖缝里的碎土跟着簌簌掉,还有人缩在女墙后发抖,连头都不敢抬,任凭郑信怎么吼“守住有奖”,也只当没听见。
“废物!都是废物!”郑信红着眼嘶吼,声音却被城破的轰鸣吞了大半。
前几日国内才传了信,说已从荷兰人手里购得三十门先进火炮,正雇了商船往这边运,算着日子,水路陆路辗转,也只需一个月便能抵马德望。
那时他攥着信纸在城头走了三圈,只觉心定了大半——有那三十门炮镇着,这三丈高的城墙便是铁打的,莫说清军这点兵力,便是再多一倍也能稳稳挡住。
“就差这一个月!!”郑信攥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马德望的城够坚,粮仓的粮够足,偏是这炮还在路上,清军就杀到了跟前,硬是堵在了希望前头。
“大帅!清军上城了!”亲兵的嘶吼刺入耳膜。
郑信瞳孔骤缩,握着刀柄的手却缓缓松了松,他扫了眼身后——溃兵挤着往城下涌,民夫们抱着头缩在垛口后,连抬眼的勇气都没了。
这仗,确实没法打了。
“走!”郑信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亲卫们早有准备,立刻围上来护在他左右,刀光劈开一条通路。
郑信被簇拥着往城下退,脚下踩着散落的箭杆和断枪,耳边是清军的呐喊和自己人的哭嚎。
他没回头,只死死盯着城门口的方向。
“往诗梳风走!”对领头的亲卫沉声道,“告诉剩下能跟上的,直奔诗梳风!”
那是暹罗在柬埔寨境内控制的最后重镇,距离马德望将近百里,靠着湄公河支流,虽不如马德望富庶,却也有座小土城。
只要能到那儿,收拢残兵,等那三十门炮一到……
郑信攥紧了拳,转身钻进巷弄。
身后的马德望已响起清军破城的欢呼,他却头也不回,只跟着亲卫的身影,往西北方疾奔——还有诗梳风,还有一个月,他不能就这么认输。
张煌踩着还未散尽的硝烟登上马德望城头,风卷着灰絮掠过他的鬓角,底下的城郭却看得分明。
青石板路虽被炮火炸得坑洼,沿街的商铺却仍能看出往日规整,飞檐上的铜铃碎了半边,悬着的幌子还隐约辨得“米行”“布庄”字样,连墙角堆着的竹筐里,都漏出半捧饱满的糙米。
“倒是块肥地。”张煌指尖摩挲着垛口上未干的血迹,喉间低笑一声。
李闯跟上来时,正见他望着城内连片的瓦房出神,那些屋子多是青砖砌的,屋顶铺着齐整的陶瓦,便是遭了乱兵哄抢,也没伤着根本。
“大帅,这城是真富,粮仓里的米堆到梁上了,还搜出几窖盐巴。”李闯递上刚清点的册子。
张煌接过册子没看,只往城下扫了眼——几个清军正押着捆成串的民夫往空地上走,那些人垂着头,连哭都不敢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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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煌屈指敲了敲城墙砖,“你看这城,三丈高的墙,底下埋着竹篾,硬得很。
城里十多万人,真要豁出去守,便是拿人命填,也能拖咱们个十天半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冒烟的粮仓方向。
“说到底,是郑信把人逼得太狠,楚克城的降兵本就怕了,他还拿刀子逼着上城头,火炮又跟不上,人心一散,这城再好,也是块没人护的肥肉。”
李闯点头应着,忽然瞥见远处烟尘动了动,忙指给张煌看。
“那是往西北去的,怕是郑信逃了。”
张煌眯眼望了片刻,嘴角勾了勾。
“先肃清城内反抗势力,至至于郑信……,他带着残兵往诗梳风去,那小地方撑不起多少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等这里安稳了,再带追上去便是。”
三日后。
马德望城内青石板路上的血渍被雨水冲得淡了,只在砖缝里留些暗红的印子,沿街的商铺却大半敞着门,里头空荡荡的。
张煌站在先前郑信眺望的那处垛口,李闯声音压得很低。
“大帅!城内清剿已完成。共计击杀暹罗军士一万两千余人,暴民三万八千余人。
跟着郑信逃去诗梳风的不过万把人。”
李闯顿了顿,翻开册子另一页,语气添了几分实感。
“倒是缴获着实丰厚——黄金三十万两,白银一千八百万两,都封在了府库地窖。
粮仓清点完,足有三千余吨粮食,盐巴之外,还搜出不少绸缎药材。”
张煌往下看,几个清军正搬着木板修补被炮轰坏的街门,远处巷弄里,偶尔有个把缩着肩的土民走过,见了穿军服的影子,立刻猫着腰往屋里钻,连脚步声都不敢重。
张煌的目光从巷弄里缩着肩的土民身上移开,落在李闯捧着的册子上,指尖在“黄金三十万两”那行字上敲了敲。
“这些金银,派精兵护送,明日一早就启程运回国内,半点都不能留。”
李闯连忙合上册子,腰杆挺得笔直。
“大帅放心!属下这就去点选护卫的精兵,今夜就守在府库外,明日天不亮便启程,定保金银一丝不差送回国内。”
李闯顿了顿,又凑近一步:“弟兄们这几日也歇够了,听闻要追郑信,一个个都摩拳擦掌的,就等大帅下令。”
张煌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西北方,指尖在垛口上轻轻一叩。
“既如此,便传令下去——明日卯时三刻,全军拔营,直奔诗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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