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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4章 鹤虱除虫记
    鹤虱除虫记

    民国二十二年初秋,苏北丰县的风裹着田埂里的麦香,却吹不散张家庄上空的愁云。村东头的“百草堂”前,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挎着竹篮的村民,竹篮里躺着哼哼唧唧的孩童,哭声混着成年人的叹息,像团湿冷的雾气,黏在朱红色的药柜上。

    王宁站在诊室的八仙桌后,青色长衫的袖口沾着些许药末,他抬手按在孩童的腕脉上,指腹的薄茧蹭过孩子细瘦的手腕——这是十年抓药、诊脉磨出的印记。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孩子蜡黄的小脸,又看向一旁焦急的妇人:“孩子夜里是不是总哭?喊着肚子痒?”

    妇人连连点头,眼眶泛红:“王大夫您说得太对了!俺家娃这半个月总这样,吃不下饭,昨天还吐了,俺们都快急死了!”

    这已是王宁今日接诊的第二十一个病人,症状竟如出一辙:腹痛、腹胀、食欲不振,孩童尤甚。他转身掀开身后的药柜,抽屉上贴着“陈皮”“茯苓”的黄纸标签,他指尖划过抽屉,却迟迟没有拉开——这些调理脾胃的药,对患者似乎毫无效果。

    “哥,又来病人了!”门外传来清脆的声音,王雪挎着装满新鲜草药的竹篮走进来,她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一朵晒干的野菊花,这是她每次采药时的习惯。她放下竹篮,看到诊室里挤满了人,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怎么这么多人?都是一样的症状吗?”

    王宁点点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怕是有蹊跷,你先去把昨天晒的金银花收了,别让露水打湿。”

    王雪应了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村口传来嘈杂的喧闹声。她探出头,只见“济世堂”的掌柜孙玉国站在老槐树下,青缎马褂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摇着折扇,声音却带着刻意的洪亮:“乡亲们,不是我孙某人说坏话,这病拖了这么久,王大夫治不好,再耽误下去,孩子们可就危险了!”

    他身边的刘二狗跟着起哄,粗布短褂的袖子撸到胳膊肘,露出黝黑的胳膊:“就是!孙掌柜说了,他能请城里的名医来,保准比这‘百草堂’强!”郑钦文则在一旁递话,手里拿着几张纸,说是“城里名医的出诊函”,引得村民们议论纷纷。

    王雪气得攥紧了拳头,转身跑回诊室,把听到的话告诉了王宁。王宁刚诊完一个病人,闻言动作一顿,他看向窗外,孙玉国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扎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孙玉国与他争了五年,如今竟借着村民的焦虑煽风点火。

    “哥,不能让他们这么造谣!”王雪急道。

    这时,张娜端着一碗温水走进来,她发髻上的银簪闪着微光,这是她嫁入王家时,王宁用第一个月诊金给她买的。她轻轻拍了拍王雪的肩膀,看向王宁:“别气坏了身子,村民们只是急糊涂了。我刚才去给病人熬药,听张大妈说,前几天孩子们常去村西的河边挖野菜,还喝了未经煮沸的河水。”

    王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泛黄的《本草备要》,手指在书页上快速翻动,直到停在“虫积”一章。他指着其中一段,声音带着几分激动:“你们看,‘肠道寄生虫积于腹内,致腹痛、夜啼、食少,需驱虫消积’,这症状与患者正好对上!”

    张娜凑过去,看着书页上的字迹:“那你是说,是虫子在作祟?”

    “十有八九,”王宁合上书,“得验证一下。张娜,你去跟村民们说,若想治病,需取一点粪便样本,我好确认病因。”

    张娜点点头,刚要出门,就见一个身影匆匆走进来,是村里的护道者林婉儿。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腰间别着一把短刀,脸上带着些许风尘:“王大夫,我刚从山里回来,听说村里闹怪病,孙玉国还在外面造谣,要不要我去教训他们一顿?”

    林婉儿曾被毒蛇咬伤,是王宁用草药救了她的命,此后她便常护着“百草堂”。王宁连忙拦住她:“不可,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怀疑是肠道寄生虫,正要确认病因,你若有空,帮张娜去跟村民解释一下,取样本的事,怕是需要你帮忙镇住场面。”

    林婉儿闻言,立刻收起了戾气,点头道:“放心,交给我!”

    王宁看着几人忙碌的身影,目光又落回药柜上。若真是寄生虫,该用什么药?苦楝皮毒性大,孩童怕是承受不住;槟榔需搭配其他药材,起效太慢。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药柜,忽然停在一个贴着“鹤虱”的抽屉前——他想起药书上的记载:鹤虱味辛、苦,性平,有小毒,归脾、胃经,杀虫消积最是对症。

    他拉开抽屉,里面的鹤虱只剩下小半袋,颗粒有些暗沉,显然存放已久。他眉头微蹙:“看来,得尽快找到新鲜的鹤虱才行。”

    这时,王雪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哥,钱多多的回信!他说有新鲜的鹤虱,但最近山路不太平,可能要晚几天才能送过来。”

    王宁接过纸条,看着上面的字迹,心中刚升起的希望又沉了几分。孙玉国在外面煽风点火,村民们的耐心越来越少,若等钱多多送药来,怕是来不及了。他抬头看向窗外,夕阳正慢慢落下,将“百草堂”的招牌染成暖红色,可他的心头,却一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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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样,先确认病因,”王宁握紧了拳头,“只要知道了病根,就总有办法。”

    夜色渐深,百草堂的灯还亮着。王宁坐在八仙桌前,桌上摆着十几个白瓷小碗,每个碗里都盛着村民送来的粪便样本。他面前放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线下,他左手拿着放大镜,右手捏着一根细针,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样本——为了看清是否有寄生虫卵,他连眼睛都不敢多眨,青色长衫的前襟沾了些污渍,他却浑然不觉。

    张娜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轻声说:“先喝口粥吧,你从傍晚坐到现在,都没顾上吃饭。”她把粥碗放在桌边,目光落在那些小碗上,眼神里满是心疼,“这些样本,有发现吗?”

    王宁放下放大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有了!刚才在李家娃的样本里,看到了蛔虫卵,和我猜的一样,就是肠道寄生虫在作祟。”他拿起笔,在纸上快速记录着,“只要确认了病因,用药就有方向了,就是这鹤虱……”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接着是刘二狗的粗嗓门:“王宁!你让村民交那些脏东西,是不是想搞什么鬼把戏?”

    王宁和张娜对视一眼,起身走到门口。只见孙玉国站在台阶下,身后跟着刘二狗和几个村民,刘二狗手里还拿着一个摔碎的瓷碗,显然是刚才砸门时弄碎的。孙玉国摇着折扇,嘴角带着冷笑:“王大夫,你让村民交粪便,这要是传出去,咱们张家庄的脸往哪儿搁?再说了,你拿这些东西能治病?我看你是没辙了,故意拖延时间吧!”

    “孙掌柜,治病讲究对症下药,不确认病因,怎么用药?”王宁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坚定,“我已经在样本里发现了寄生虫卵,只要用对了药,很快就能治好大家。”

    “寄生虫卵?谁看见了?”刘二狗嚷嚷着,“说不定是你自己编的,想骗大家继续找你看病!”他身边的几个村民也跟着附和,显然是被孙玉国说动了。

    就在这时,林婉儿从巷口走来,她刚送完最后一户村民回家,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竹篮。看到门口的阵仗,她立刻挡在王宁身前,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刘二狗,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王大夫为了给村民治病,连饭都没吃,你凭什么在这里造谣?”

    林婉儿常年在山林里奔波,身上带着一股狠劲,刘二狗被她一瞪,顿时缩了缩脖子,但想起孙玉国的吩咐,又硬着头皮说:“我……我这是为了乡亲们好!”

    “为了乡亲们好,就该让王大夫好好治病,而不是在这里添乱!”张娜也走了出来,她虽然平时温和,但此刻却毫不退让,“刚才张大妈家的娃,喝了王大夫开的临时止痛的草药,已经能睡着觉了,这难道是假的?”

    村民们听到这话,议论声小了些。孙玉国见状,心里暗骂刘二狗没用,他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关切的样子:“乡亲们,我不是不让王大夫治病,只是这病拖不得。我已经联系好了城里的名医,明天就能到,到时候让名医看看,总比在这里瞎猜强,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又让村民们动了心,有人小声说:“城里的名医,说不定真能治好……”

    王宁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没用,孙玉国就是想搅乱人心。他深吸一口气,对村民们说:“既然孙掌柜要请名医,我不反对。但我已经确认了病因,只要有新鲜的鹤虱,三天就能缓解症状。如果大家愿意等,我明天就去山里采鹤虱;如果不愿意,我也不拦着大家找其他大夫。”

    “去山里采?”王雪从屋里跑出来,一脸担忧,“哥,最近山里老下雨,路不好走,而且你知道哪里有鹤虱吗?”

    王宁看向窗外,夜色中的山峦隐约可见。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曾带他去山里采药,说过鹤虱多生长在山坡、路边的草丛里,尤其是海拔稍高的地方。他说:“我记得北边的云台山脚下,以前见过天名精,它的果实就是北鹤虱,杀虫力强,给孩子用药正好。明天一早我就去,争取天黑前回来。”

    林婉儿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山里不安全,我熟路,还能帮你搭把手。”

    孙玉国看着两人,心里冷笑一声——云台山那地方,最近不仅路滑,还有野兽出没,他巴不得王宁出事,这样“百草堂”就彻底完了。他假惺惺地说:“王大夫真是为了乡亲们不顾危险啊,那我们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说完,便带着刘二狗等人离开了。

    村民们也渐渐散去,王宁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转身对林婉儿说:“明天辛苦你了。”

    “你救过我的命,这点事算什么?”林婉儿摆了摆手,“你赶紧休息会儿,明天还要爬山。我去准备些干粮和驱虫的草药,免得在山里遇到麻烦。”

    张娜则帮王宁收拾桌上的样本,轻声说:“明天路上小心,我和小雪在家等着你们。对了,鹤虱有小毒,采的时候记得跟其他草药分开装,别弄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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