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桓帝趁白拂雪处于迷蒙期间,趁机将酒盏中的琼桂酿灌入他的口中,因被锦桓帝强行灌了酒,白拂雪不免被弄得低低呛咳了两声。
他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了,却听到锦桓帝在他耳畔的那句低语,瞳孔瞬间睁大。
锦桓帝感觉白拂雪的身体下意识欲要挣脱出他的怀抱,但力气已微弱到几可忽略不计。
渐渐的,白拂雪好似抵挡不住一股汹涌而来的睡意,整个人顷刻已软绵绵地倒下。
幸而,锦桓帝早有所料,他这些日子除了红津丸外,也有给白拂雪的饭食中加些许无色无味的迷药。
毕竟,他知白拂雪即使不能修炼,武艺也非寻常的凡俗武人可比。
故而,锦桓帝自然没有和他硬碰硬的打算。
琼桂酿中混入鸩毒,加之迷药的作用,可以让白拂雪在睡梦中安静死去。
锦桓帝并不打算把白拂雪的尸体弄得很难看,于是在后及时揽住白拂雪无力倾倒的身体,避免他摔倒在小船的甲板上。
锦桓帝一手揽住白拂雪的腰身,在甲板上早布置好的一个矮桌边坐下。
另一只空着的手将已经空了的酒盏放到桌上后,锦桓帝将白拂雪的头颅,放在自己膝上。
见他呼吸愈发清浅,只有嘴角无知无觉的沁出一丝丝黑色的血丝,一手抚摸起他一头柔顺的雪白长发,另一只手,拿起矮桌上的另一只酒盏与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那壶酒内,是出自北芦城的烧刀子,一入口滚烫入喉。
锦桓帝向来是不喜这种烈酒的,但也不知为何,今日突然想喝了。
他想起数年前,白拂雪到了北芦城后,用鹞鹰给他传信,给自己出兵找的那个堪称离谱的借口。
锦桓帝忽而心中生出些许后悔,他一直不知道白拂雪到底是在心中怎么看待自己的?
但锦桓帝不敢问,也不想问。
他轻叹了一声,自以为是的想,如果他不是皇帝,或者白拂雪只是一个漂亮但普通的女孩子,那么……
如此想着,锦桓帝抚摸白拂雪长发微微一顿,忽而抬头仰望起暮色逐渐黯淡下来,化作无边幽蓝。
而今日密云翳空,不见星月。
恰如,那日在伏真君处,与那能凌波而舞的少年再次相见的那夜。
锦桓帝凝望着那张几乎完美无缺的脸颊,五指不禁伸出,轻轻抚过白拂雪此刻微凉的脸。
不知是被湖上微凉的夜风,还是因失去呼吸而逐渐冰冷。
他假意深情地自言自语道:“雪儿,你若是个普通的女孩子,朕一定会娶你做皇后的吧?”
说到此处,连他自己亦忍不住自嘲般轻笑一声,仰头饮尽酒盏中残余的烧刀子,烈酒入喉,却满是灼人的火辣滚烫。
算了。
锦桓帝心中这般安慰自己。
大乾人素来讲究生荣死哀,虽然锦桓帝对白拂雪除了美貌外,便没有多少喜欢。
但他的大将军、定襄侯,好歹劳苦功高,死之前安慰安慰他好了。
“雪儿,朕也不愿如此,但朕感觉你似乎在做什么危险的事。朕有种预感,必须要阻止你!否则……”
否则怎样,其实锦桓帝翻遍了白拂雪日常行动与言语,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身为一个从小就被刻意培养的政治傀儡,锦桓帝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白拂雪在做一件对自己、对皇室十分危险的事。
自己必须要阻止他!
况且,如果白拂雪乖一点的话,自己断然不会走到这一步。
想及此,锦桓帝顿时生出几分气闷,他突然后悔了,早先不该贪图青霜,将白拂雪变成对付雪圣宗、三国的利器。
而该如自己最开始的打算,把他当个宠物豢养在宫里,就没这么多事了!
想及此,锦桓帝不禁将手中酒盏,狠狠掷入平静无波的湖中,激起一圈圈涟漪。
垂下头,锦桓帝收敛起伏的心绪,抚过白拂雪额间的碎发。
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不带丝毫情意,但眸中依旧满蕴眷恋和欣慰,口中念道:“千秋万岁年,魂魄永相依。雪……”
雪儿,你乖乖去墓里等朕……
锦桓帝本想这么说。
但刹那间,他感到跳动的心脏突被什么刺中,身体与大脑中的思维,猛然一滞,他垂眸看到一双深红色的瞳孔,那双眼瞳内依旧古井无波,甚至连半点恨意都没有。
不对,为什么?
锦桓帝张唇欲言,倏而一根带着炽热鲜血的长针从他的心口处抽出,本该失去呼吸的白拂雪从锦桓帝的膝上缓缓起身。
嫌弃似的甩了甩沾了锦桓帝血的那根长针。
然而看也不看倒下去的锦桓帝一眼,偏头从口中吐出细若糖霜的一堆冰渣子。
锦桓帝在身体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刻,视线模糊的瞬间看到那似曾相熟的冰渣,立即忆起了自己这段日子,一直遗忘的最重要的事项。
糟了!自己怎么就忘了青霜还在白拂雪身体里!
等等,青霜不是被长安仙君的言出法随禁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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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
然而已经没有人再去解答他的疑惑,或者说锦桓帝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了。
白拂雪屏息等了许久,才等到锦桓帝完全不设防,以及周边就算有暗卫,也来不及相护的这一刻。
那根长针准确无误的刺中锦桓帝的心脉之中,使得锦桓帝即刻失去呼吸,没了抢救的可能。
他的身体只能无力地直直向桌面倒去,重重砸在矮桌上,矮桌被砸断成两半,扬起无数木屑,而其上的酒水,亦是在甲板上洒落半船。
白拂雪脑海中响起的青霜声音,焦急地道:“不好,不好,我出来晚了点,有一点毒药没冻住,怎么办怎么办?”
“没事,青霜,死不了的!你做得很好。”白拂雪虽然也不知青霜是怎么焦急之间突然做到,突破了长安仙君的禁锢。
虽然有点打乱自己原本的计划,在白拂雪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计算到青霜。
但白拂雪也不能为此调整计划,只能一面安慰青霜,一面直起身,拔下头上一根并不锋利的玉钗,以钗为剑,划出一道莹润的圆弧,船头悬挂的灯笼瞬间绳子被切断。
正欲掉落下的灯笼,再次被玉钗划出的剑气在半空中一分为二。
而那道剑气并未被纸灯笼所阻,片刻不停,激起一串白浪,将一个正从水面跃出的暗卫狠狠击飞了出去。
“嗤!”
霍地随船头灯笼灭去,从小山传来十数声破空之音,一个个从原本平静无波的水面跃出的暗卫,哪怕耳畔已听到背后传来的利箭响动,但他们没有一个回头,眼中的目标只有那立在乌篷船上,雪发飘飞的少年。
他们也很清楚,即便可能因鸩酒的缘故,看大将军此刻苍白的脸色,必然不是全盛状态。
但他们身为皇家自幼培养的暗卫,只有保护皇帝一个任务……
就在他们将要跃上船,手中匕首与袖箭,对准了白拂雪时,利箭已瞬息而至,直直没入他们的胸膛。
“哗哗哗。”
山丘之上,与湖畔周围,火光突然亮起,将湖面照得亮如白昼。
已有一众身着玄甲的将士们,将整个湖团团包围。
被白拂雪剑气击飞的“甲一”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忙喝止住那些还欲上前送死的暗卫。
他快速游到船边,抱着忐忑的心情跳上船,果然见白拂雪没有阻止他。
登时明白过来白拂雪早就算计好了,当初他就奇怪,为什么白拂雪突然向锦桓帝要了自己,让自己去暗中监视那些迁来的三国一些投诚的贵族。
而在镇南王谋逆叛乱之中,甲字暗卫只有自己因在外监视那些贵族动向,因此活了下来。
一个合格的暗卫培养需要很多年,导致锦桓帝一时无人可用。
因此自己才得以继承了甲一的位置,并且锦桓帝令自己培养新的暗卫。
甲六惨笑一声,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锦桓帝,看样子大约没救了,只好无奈地问道:“大将军,为什么?”
白拂雪也跟着甲六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只道:莫竹生我帮你们把狗皇帝送下来了,你们到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想完,白拂雪收回视线,耸了耸肩,无奈道:“甲六,是他先要杀我的。”
甲六一时无言以对,身为皇家自幼培养的暗卫,他自然无论锦桓帝有什么命令,都应当去准确无误的执行。
但甲六也曾被锦桓帝在白拂雪出征期间,作为送红津丸以及监视的任务,他也上过战场。
每月初一无战事的晚上,甲六就在白拂雪的营帐外,默默听着里面的动静,并要定期汇报给锦桓帝。
等里面彻底没了动静后,甲六硬着头皮,顶着清醒过来的白拂雪一副“恨不得要刀了自己”的目光,帮他收拾那片狼藉。
期间,有因是他们深入敌国,红津丸不太好送进来;
也有因是药材还没到位,还没有配制好,总有所延误,很难定期到达。
甲六只能在旁眼睁睁看着白拂雪强忍着药瘾,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
跟将领们商量如何攻城略地,如何安营扎寨,甚至不时还要上战场。
说实话,甲六鲜少有佩服的人,但白拂雪绝对算一个!
连沉默寡言,没有感情的甲六,头一次破天荒地想要安慰人。
他心知这其实没什么效果,但还是忍不住趁无人时,安慰道:“大将军,我今天又发信去催了,您再忍忍,药就快送来了!”
所以,当接到锦桓帝准备鸩酒的任务,甲六相当纠结。
他不想这么干,但又不得不按锦桓帝的命令行事。
甲六此刻面对锦桓帝的尸体一脸懵,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毕竟他以前只是一个听命令行事的小瘪三,还是第一次当暗卫统领。
的确,白拂雪说是锦桓帝先打算杀他。
但自己身为暗卫的任务是保护锦桓帝,如果锦桓帝死了,那么自己怎么算?
可白拂雪,甲六并不想杀白拂雪。
及至脑子一片混乱的甲六,被赶来的乌恩和贺不悔、温箐几个将领,撞得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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