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檀木案几上跳跃着,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牵引,它的光芒在张希安的眼底闪烁,将那原本就浓重的郁色映照得更加深沉。张希安紧紧地攥着手中的酒盏,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青筋,与那细腻的瓷质形成鲜明对比。
当他开口时,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和冷笑,"以错求对?"他重复着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带着对成王殿下的质疑和不满,"成王殿下这是要把希安架在火上烤啊!"
说完,张希安猛地仰头,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那辛辣的酒液如同一股火焰,顺着他的喉管一路烧进胃里,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然而,这痛苦似乎并不能掩盖他内心的愤懑,他放下酒盏,发出一声长叹,"好,好得很——我这张巡检使的腰牌,终究还是护不住自己了。"
成王凝视着那个渐行渐远、脚步踉跄的身影,心中一阵刺痛,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室内,烛芯在燃烧时发出噼啪的炸裂声,火星四溅,其中一颗恰好落在了他那身玄色的常服上,瞬间烫出了一个极小的焦痕。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一下案几,以稳定自己有些摇晃的身体,但当指尖触及到那冰凉的檀木时,却突然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停住了。
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一般。
终于,张希安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了廊外,成王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突然挥手,狠狠地将案几上的酒坛掀翻在地。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酒坛应声而碎,琥珀色的酒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迅速在青砖地上蔓延开来,淹没了他刚才所站立的地方,甚至漫过了他方才踩过的靴印。
成王呆呆地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喃喃自语道:“钟楠,你说……”他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一般,失去了往日的沉稳和坚定。
“这样对张希安,是不是太狠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和自责,“他从前待我也算尽心尽力……如今倒好,平白无故地被卷入了这滩浑水。”
屏风后转出个身穿月白色直裰的身影,宛如仙人下凡一般。只见他身姿挺拔,步履轻盈,缓缓走到钟楠面前。钟楠见状,急忙弯腰拾起地上的酒坛,仿佛这酒坛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抹过坛身的泥封,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能透过这泥封触摸到坛内的美酒。然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殿下可还记得年前?”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那帕子的角上绣着一株墨竹,显得格外雅致。他用帕子仔细地擦拭着双手,似乎要将手上的尘埃都擦拭干净。
成王别过脸去,并不看钟楠,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月亮。那缺了半边的月盘,宛如一块被人咬了一口的冷饼,孤零零地悬挂在树梢之上,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成王凝视着那轮残月,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开口道:“可如今……”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带着一丝无奈和感慨。
如今的局势对于张希安来说,可谓是异常艰难。泰王权势滔天,如日中天,而靳开则掌控着皇城司这一要害部门,国师更是手握大梁国运,这三人的势力盘根错节,相互勾结,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钟楠将手中的帕子缓缓收进袖中,仿佛这个动作也带着某种深意。他的声音忽然放轻,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成王的心上:“您以为这些人会容忍一个无依无靠的张希安存在吗?”
说完,钟楠迈步走到成王身旁,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案上的密信。那封密信,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这封信要是递到圣上跟前,您猜国师会怎么做?”钟楠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毕竟,巡检使查贪腐可是最为厉害的,万一他查到泰王私炼邪丹的事情……”
成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他想起之前与老道士在院子里的那次谈话,当时他只当老道士是在用一些陈词滥调敷衍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然而此刻,钟楠的一番话却让他突然意识到,老道士所说的那些话,或许并非毫无根据。
"可没把握的事"他声音发颤,像被人抽走了筋骨,"万一万一失败"
“殿下可听过‘破釜沉舟’?”钟楠突然提高声音,这声音犹如一道惊雷,惊得檐下的夜枭扑棱棱地飞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他紧紧地抓住成王的手腕,那力道之大,令人咋舌。“项羽带着区区二十八骑,都能杀回彭城,咱们难道还比不过古人不成?”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股决然和坚毅。
钟楠的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成王,“您难道忘了这些年来所遭受的冷嘲热讽吗?”他的话语像重锤一般敲打着成王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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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沉默不语,他当然记得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对他的质疑和嘲讽。然而,他心中仍有顾虑。
“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不狠,站不稳啊。”钟楠继续说道,他的语气越发急切,“这事对张巡检使自然是不公平。但他也莫要忘了,他如今的巡检使的位子,可是殿下您费尽心思给他寻来的。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饭呢?有得必有失啊。”
成王深深地叹了口气,似乎在内心挣扎着。最终,他缓缓地说道:“罢了,就依你所言吧。只是,你可有把握扳倒泰王?”
“没有。”钟楠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成王闻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追问道:“没把握?!”他显然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接着又质问:“没把握的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
钟楠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因为国师并非愚笨之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被人当枪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将消息散布出去,目的仅仅是为了迫使国师采取行动而已。至于最终能否成功扳倒泰王,实在难以断言。毕竟,泰王也绝非等闲之辈,他肯定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有所应对。”
成王听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钟楠的话。
钟楠见状,趁热打铁地劝说道:“殿下,我认为,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们都应该去尝试。否则,就连这微乎其微的机会都将不复存在。”他的语气坚定,透露出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接着,钟楠进一步分析道:“泰王、靳开、国师,随便哪一个人,都足以让大梁为之震颤。而我们目前一无所有,可以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所以,我们无需顾虑太多,只管全力以赴即可。”
“可是……”成王犹豫地开口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迟疑,“拼命,会死人的。”
他的眉头微皱,似乎对这个决定感到十分纠结。毕竟,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其中涉及到的风险和后果都难以预料。
然而,钟楠并没有被成王的犹豫所动摇,他连忙劝说道:“殿下,犹豫不决就会败北啊!您想想看,任何一个皇子上位,其他的皇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这是必然的,谁也不例外。所以,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它稍纵即逝啊!”
钟楠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急切,他深知时间紧迫,不能再拖延下去。成王沉默了片刻,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猛地抽回手,然后迅速地抄起案上的密信,毫不犹豫地拍在了钟楠的胸口。
“你去办!”成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透露出一种决然,“抓紧些,多派些人把消息散出去!”
钟楠感受到了成王的决心,他连忙抹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将密信收进怀里。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恢复到平日的冷静状态。
尽管如此,钟楠的眼底仍然残留着几分灼人的热意,那是他对成王的忠诚和对任务的重视。他躬身行礼,月白的直裰轻轻扫过满地的酒渍,仿佛在这一刻,他已经将所有的顾虑都抛诸脑后。
“殿下放心。”钟楠的声音坚定而自信,“明日一早,我便会让人开始在各大州县散播消息。不出一日,大梁所有人都会开始议论泰王。”
“如此甚好!”成王眉开眼笑。
“那么,我这就去办!”钟楠说道。
成王静静地凝视着那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突然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这笑容中既包含着对那个人的欣赏,也透露出一丝自嘲。
他缓缓地伸出手,抓起桌上的酒坛,毫不犹豫地将其倾斜,让那辛辣的酒液如瀑布般倾泻进自己的口中。酒液在他的喉咙里翻滚,灼烧着他的味蕾,然而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这股刺激一般,依旧大口大口地吞咽着。
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流淌而下,浸湿了他的常服,在那素色的衣料上晕染出一片深色的痕迹。但成王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渐渐远去的背影上,仿佛那是他生命中的一道光。
“钟楠说得对。”成王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狠劲。他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脸,将嘴角的酒渍抹去,然后猛地将酒坛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窝囊了这些年,也该让那些狗东西看看,我——”成王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窗外的那轮明月,“也能把这轮月,摘下来当灯笼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决心,仿佛那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已经成为了他的囊中之物。
更鼓敲过三更时,钟楠立在角门外。他望着院中的老槐树,树影里有个模糊的身影在晃动。走近了才发现是张希安,正抱着酒坛往井边走,衣襟上沾着草屑,发间还插着半朵残花。
"张大人这是"钟楠上前一步。
张希安缓缓转过头,原本朦胧的醉意渐渐消散,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钟大人身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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