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春宴，气候宜人的花园里盛开了各种争奇斗艳的花，和煦的春风中混杂了各种谈笑细语。
封逸独自站在角落，漆黑的眼瞳先是微微放大，旋即又恢复如常。
……话本？系统？
脑中浮现的声音似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而他的记忆里更是多了一些话本情节，关于他的这个世界的。
脑中的存在……它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眼前这场霖国世家举办的宴会，他应该算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人物，而就算是这种最底层的身份，也是被安排伪装而来。
一个月前，他还是混迹在其他城池的流民，但某一天他被人强行带走，他们给自己设计了身份，还教了一些礼仪，然后他就像是一只山鸡被伪装成了还过得去的山雀，被带进了京城这个旋涡之中。
至于那伙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一批能获取情报的探子。
封逸知道他们的目的后，也没什么不情愿的甚至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再怎么说，披上人皮的他也总比回去当流民好。
可是……话本情节中，他选错了人。他没想到，最后他选的夫郎，竟是和他背后的那人在一起了，然后，他就被“除去”了。
他们剥去他身上的一切，让他回归了流民的身份。可是，由奢入俭怎么可能容易？
封逸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的繁荣喧闹，暗自揣度——所以，他这一次该选谁呢？谁又能让他选？
在话本情节中，他光是搭上原本的那位夫郎就已经是费尽心机了，结果还不是被当成了个摆件，后期被除去更是毫不费力。
微微闭了闭目又睁开，不急……按照话本情节，他总能选一个合适的，到时候再主动搭上去就好。
这个时候，封逸感觉到花园的气氛陡然更加热闹起来，他往那个方向看去，还没看见脸就听见了名字。
正是他原本打算选择的夫郎——乔莘。
可惜了。
既然不合适，封逸也不等看清就收回了目光。
没有必要。
尽管乔莘的家世显赫，乔家在朝中有位高权重之人。但这些好处他又得不到，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本来封逸来这赏春宴的目的是为了多了解一下乔莘，现在情况有变，他不需要了解反倒是要时间来思考脑中的话本情节。
封逸悄然从角落离开，一路上一边思考话本情节，一边有意往一个清净的方向走。
可惜，要是能知晓那系统所说的红线之人，那他岂不是就不用选择了？
像那样一心为他的人，简直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封逸看着安静的湖面，心里静静想着。
忽然之间，封逸的眼神轻轻动了动，他看到湖对面的亭子上有人。只是风吹动青纱，离得又远，他根本看不清面容。
那人，像是在下棋？
封逸正想收回目光，却忽地身影一顿，下棋……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在系统给他传输的话本情节中，他知道有一人的喜好就是下棋，而且棋艺精湛。
更关键的是……封逸有些轻微的出神。那人救过他，明明看到了他的手沾了鲜血，却没有把他给指控出来。
尽管封逸不认为自己错了，毕竟是对方想要杀他。
这人……是怎么死的？封逸不禁回想记忆。是了，对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是战场上落下的病根，最后短寿离世。
封逸心里微有些怅惘，但紧接着他一怔，既然对方会那么早离世……若是他，能搭上这人，那么……
仔细想来，对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对方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苍王，家世背景最尊贵不过。其次，对方短寿，只要他离世，他再怎么样也能得到一些权势。最后，对方……既然在话本情节中不知道为什么救了他，那总归能比乔莘他们好吧。
可是……就算他知道对方再好不过，他又怎么能搭上呢？
他本来就一无所有，就连目前这微薄的身份，也不是真正属于他的。
想到这，封逸心中沉了沉，他知道希望实在渺茫。
在他出神的时候，亭子上守在身旁的白佑向着下完一局的赵云梧开口:“殿下，湖对面那人已经停留了很久。”
赵云梧收敛着棋子，白佑见他没有再继续的意思后立即去收拾起来。
赵云梧也就放下，转头朝对面瞥去。
对方没有抬头，在青纱的阻隔下他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赵云梧忽然起身，白佑怔了一下，下意识想跟去却见他抬了抬手。
白佑只好继续收拾着棋子，但心神绝大部分都放在赵云梧身上。
赵云梧直接挽起一侧青纱，眼神自若地往那人看去。
在湖面停留很久的封逸没有想到那青纱会被主人给打开，他也因此能看清对方的脸。
对方的脸……说实话并不让人惊艳，可那身上宁静深远的气质和举手投足流露的尊贵却让封逸毫无怀疑地知道他就是苍王。
其实是那份属于皇族的尊贵遮掩了他的眉目如画，让看到他的人第一印象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容貌上，事实上也确实很少有人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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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比起其他方面，容貌实在微不足道。
封逸有短暂的怔神，但他很快就朝对方行礼。
相隔这么远，封逸却听到了赵云梧传至耳边清晰悦耳的声音:“起来吧。”
果然，不愧是在战场上能让敌方闻风丧胆的存在。若没有深厚的功力，内力传音根本做不到。
封逸这样想着，也很快起了身。
他抬眼望向赵云梧，心想没想到两人还是相见了，原以为他只能远远看一眼就离开。
两人相隔太远，封逸知道就算自己开口对方也能听见，但他一个平民实在不应该不识趣。
而且这次既然见了面本来就是意外之喜了，于是他直接告退离开。
已经收拾好棋子的白佑恰好能看见封逸的背影，不由朝赵云梧开口:“此人，属下并无印象。”
不过他刚刚也听清了封逸的姓名还有自称的“草民”，心里也就不意外了。
一个毫无身份的陌生人，他不了解也正常。
赵云梧收回目光，没有搭白佑的话，本就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开口:“回府吧。”
京城每年都举办大大小小的宴会，每种宴会都有数不清的心思，人也是复杂多样，出现什么也不奇怪。
封逸告退之后，也直接离开了赏春宴，他现在的居所，也是身后之人安排的。
居所很小，但也是一座宅院。虽然他这种人是“探子”，但在没引起他们的重视前，是不会有人来特意监视的，他还没有这个价值。
“苍王……”泡着澡，封逸闭目默念着这个名字。
想要接近对方，实在太难了。像赏春宴这种宴会，能遇到对方已经是幸运了。毕竟对方参与的宴会本来就少，就算来了，也是独自寻一个地方待着。
能和对方交谈的人，最起码都是身份地位相近的。
不过，封逸也不想换目标。乔莘的前车之鉴告诉他，选对人实在太重要了。要是换成其他人，他就算成功了，也难保不会取得和话本里一样的结果。
傍晚，封逸的房门被敲响，封逸走过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身着一身仿若翩翩公子青衫的俊美男子就走了进来。
对方手拿一把折扇，儒雅地扇着，看起来十分的有修养。但封逸知道，对方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两人曾一起被野狗追过，也一起被掳了去做探子。
袁朗此时折扇一收，满脸笑意地询问起“成果”来。
“你见着乔莘了没？”袁朗是知道封逸目标的。
“没有。”封逸没有告诉他目标换了，因为他心里没有丝毫把握。
“嗯？”袁朗感到讶异，这还真不像封逸，按理来说，封逸应该见着了才对。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进展来:“我倒是看见钱蕴了。”
钱蕴，钱家二公子，袁朗的目标对象。
“不过，”袁朗表情明显有些苦恼，“他怎么只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
“你做了什么？”封逸觉得袁朗这张脸还是不错的，不至于会让人嫌弃。
“这个……”袁朗表情有异了，“我把他看的书记错了……”他那时只想着卖弄学识，但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把书的内容记混了。
封逸:“……”
默了默，封逸开口:“要换目标吗？”
“不换，”袁朗摆了摆手，“钱家多好啊，我命里就缺钱。”
封逸也觉得袁朗不会随便改换目标，其实他们这些人都是如此，如果不是他身上发生了变化，也不会想到改变。
第二天，封逸出门去购买一些物品，其实最重要的是去茶楼打探消息，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
坐到茶楼靠窗的位置，封逸一边往下望着人潮汹涌的街道，一边听着茶楼里的交谈。
“你们说静王什么时候会娶正妃呀？他年龄也不小了。”
“你说静王？那你怎么不说苍王呢？他才是年龄不小了吧。”
封逸收回视线望着手中茶杯，真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他不得不在意的名字。
静王，就是他和袁朗背后之人，也是和乔莘在一起的那位。
至于苍王，就更不用说了。
茶楼的交谈还在继续:“……你居然提苍王，那能一样吗？谁不知道当年他在战场上落了病根，身体……实在不适。”
“唉，”有人唏嘘一声，“那岂不是都不能有自己的子嗣了，他可是哥儿啊。”
哥儿，一种能孕育子嗣的存在，像乔莘，钱蕴，赵云梧都是。
对听到的赵云梧不能有子嗣的消息，封逸一点也不意外，这是整个霖国都知道的事情。
而他的确也毫不在意，能有子嗣的话，将来赵云梧离世，权势也落不到他头上。
“反正，苍王就是情况特殊的了，静王才是需要在意的那个。”茶楼的人又把重心放在静王身上。
封逸正悄然听着，街道上一下子热闹起来，他望过去，发现众人都在一声声称呼着“静王”。
静王眉眼深邃，剑眉星目，一身气势十分迫人。但他现在唇上带笑，笑容又分明是和蔼亲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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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逸没有多看，他不想引起对方的注意。静王也是习武之人，感官总是敏锐的。
街上的动静茶楼里的人不可能没有察觉，于是刚刚还聊得起劲的人一下子都哑巴了一样。
封逸心里清楚，今天的打探怕也是到此为止了，继续留下去也不会听到什么有用的了。
他起身离开，刚出房门，就看到了楼上正朝楼梯下来的苍王。
封逸一下子想起那些茶楼人的谈话，也不知道赵云梧听见了没有。
但想起对方的感官，不听到才是奇怪。
赵云梧今天依旧是一身青袍，淡青的颜色又有一些留白，交叠的衣领上云纹竹叶若隐若现，修长挺拔的身影给人一种淡雅之感，但依旧是贵不可言。
陡然看到对方，这实在是出乎封逸的意料，这在他看来并非好事，毕竟两人昨天才见过，现在相见，怎么看也有种故意之嫌。
只是想归想，既然看到了对方，封逸也不能装作看不到，他面色如常行礼:“草民封逸，参见苍王殿下。”
赵云梧的记性很好，他不会不记得一个昨天才见过的人，更何况对方的脸和气质也是出众的。
他没有先回应，而是在走到封逸身前之后，才端详着眼前之人。
上次见面，对方就是穿的玄衣，今日虽然也是，但眼下的衣着相较于昨日，明显粗糙的多。
“不必多礼。”观察之后，赵云梧轻声开口。
霖国的礼仪并不苛刻，就算是平民参见皇子也不用跪拜，只是躬身行礼。
封逸不在意行礼，但就在对方走近时，他除了能感受到的压迫，就是来自对方身上清新又独特的香味。
这有些像竹的清香，又有些茶叶的味道。
封逸分辨不出，只是在听到对方发言之后收了礼。
他轻轻看了眼对方的脸，又垂眼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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