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野的风卷起尘土，带着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
那辆号称“不起眼”的黑色越野车在十分钟后准时抵达，
稳稳地停在司郁面前。
车身线条硬朗，轮胎宽厚，沾满了干涸的泥渍，确实像是在这片土地上跑了很久的样子，低调到几乎能融入夜色。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下车，身形利落，眼神锐利，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对司郁微微点头：
“老板，奉命接您回京城。”
“辛苦。”司郁淡淡地应了一声，将手里的药水瓶子随手扔进路边的草丛里，
那张属于司郁本人的脸，在车灯的余光下显得有些精致，与这荒野格格不入。
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温暖，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我需要绝对安静，两个小时内不要跟我说话，两个小时后换我来开。”
司郁靠在后座上，闭上眼睛，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明白。”司机言简意赅，随即发动了车子，平稳地驶向远方。
先生的情报网确实强大，关于亚利地区的宏观局势、几方武装的背景都罗列得十分清晰。
但正如她所料，细节之处，处处透着遮掩和引导。
尤其是关于那个代号“赤刃”的男人。
资料上说，他是半年前突然崛起的一支地方武装首领，作战风格狠辣，手段强硬，迅速吞并了周边几股小势力，成了当地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档案里除了那张模糊的侧脸照，和一些公开的战绩，其他私人信息，例如国籍、出身、过往经历，皆是一片空白，
只标注着“高度危险，情报缺失”。
“缺失？”司郁冷笑一声。
对先生那种级别的情报网来说，“缺失”本身就是一种信息，
代表着“不想让你知道”或者“连他也挖不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这个“赤刃”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她不相信巧合。
先生的任务是营救被困同胞，先生本人应该很难离开国际区，他需要亲自坐镇。
那谁去呢，
司郁确实是合适的人选。
一时无话。
司郁躺在后座上睡觉，司机看了一眼放慢了车速。
不料司郁瞬间开口：“开二百迈，不要减速，不然回不去。”
“两个小时后叫我，我来开。”
司机点头。
两个小时，分秒不差。
当时速二百迈的越野车在荒原公路上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时，
后座上的司郁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眸在黑暗中如寒星般清亮，没有一丝刚睡醒的迷蒙。
“老板，到时间了。”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已经微微出汗。
以这种速度在夜间荒路上行驶，对心智和技术的压迫是巨大的。
他一直紧绷着神经，此刻才略微松了口气。
司郁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司机立刻会意，平稳地将车速降了下来，靠边停稳。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推开车门下车。
荒野的夜风再次呼啸而至，卷起司郁的发，
她毫不在意地用手将发丝拢到耳后，露出一张在月色下更显冷冽精致的脸。
她绕到驾驶座，司机则自觉地坐进了副驾驶。
“坐稳了。”司郁坐上驾驶座，没有系安全带，只是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她的手指修长而白皙，与冰冷粗糙的方向盘形成鲜明对比。
司机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侧的扶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一股强大的推背感猛地将他死死按在座椅上。
轰——！
发动机发出一声压抑的咆哮，性能强悍的越野车如脱缰的野兽般蹿了出去。
车速在短短几秒内便重新飙升至两百迈以上，甚至还在不断攀升。
如果说刚才司机的驾驶是平稳的极速，
那司郁的驾驶就是狂暴的精准。
她对这辆车的掌控仿佛与生俱来，每一次细微的方向盘转动，都让沉重的车身在颠簸的路面上划出最完美的弧线。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不像是在进行一场亡命飞驰，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悠闲散步。
司机通过后视镜，能看到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映着前方被车灯撕裂的无尽黑暗。
他心中暗自咋舌，这位他一直听说但没见过的“老板”，似乎有点厉害。
就在这时，司郁的眼神微微一凝。
“前面有东西。”她的声音依旧平淡，
仿佛在说“天要下雨了”一样自然。
司机立刻警觉起来，迅速望向前方。
在车灯照射的尽头，约莫一公里外，几点微弱的红光一闪而过，像黑夜里野狼的眼睛。
是路障的反光标识。
但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原公路上，深更半夜，谁会设置路障？
答案不言而喻。
“是冲我们来的。”司机的声音沉了下来，右手已经悄然摸向腰间，“老板，怎么办？冲过去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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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司郁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
“他们既然敢拦，就不会给你冲过去的机会。路障下面，八成埋着给你轮胎准备的‘礼物’。”
她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油门踩得更深。
“右手边的储物格，一直放着枪。”司郁咽了咽口水说。
司郁颔首：“那你就拿起来，用。”
司机一怔，立刻打开储物格，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改装过的手枪和三个满载的弹匣。
他眼神一凛，不再多问，熟练地拉开保险，
降下了一半的车窗，冰冷的风瞬间灌满了车厢。
越野车离路障越来越近，司机的视线里已经能清晰地看到，
那是由几辆废弃皮卡横在路中央组成的简易壁垒。
司郁的眼神却越过路障，扫向了公路两侧的低矮沙丘。
“左边两个，右边三个。狙击手在右后方的高地上。”
司机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种布置，
十分专业，配合默契，就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就在车辆距离路障不足两百米，即将进入对方步枪有效射程的瞬间，司郁猛地向右打死方向盘！
“吱嘎——！”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沉重的越野车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角度，硬生生脱离了公路，一头冲进了右侧的戈壁！
车身剧烈地颠簸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但司郁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她精准地操控着车辆，
在乱石和沙土间寻找着稍纵即逝的空隙，硬是维持着高速，朝着与公路平行的方向冲去。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从后方高地传来。
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车辆刚刚所在位置的地面，溅起一捧尘土。
果然是，
狙击手！
“干掉他。”司郁命令道。
“不用杀，让他不得不换位置，我会很快离开他的狙击范围。”
“明白！”
司机将上半身探出窗外，顶着巨大的风阻，
毫不犹豫地朝着后方高地那个模糊的黑影连开三枪。
他没有指望能击中，只是为了进行火力压制，干扰对方的瞄准节奏。
果然，对方的第二枪迟滞了片刻。
也就在这片刻，司郁已经驾车冲到了一片小沙丘的背面，暂时利用地形挡住了狙击手的视线。
但麻烦并未结束。
公路两侧，两辆同样经过改装的皮卡亮起了大灯，
咆哮着冲下路基，一左一右朝着他们包夹而来。
哒哒哒的机枪声响彻夜空，子弹如雨点般扫在越野车的后半身上，打得铁皮叮当作响。
“不知死活。”司郁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耐。
这还真不是国内。
司郁麻了。
她看准前方一处陡峭的斜坡，眼神一狠，竟然再次加速，直接朝着斜坡冲了上去！
“老板！”司机惊呼出声。
越野车以一个蛮横的姿态冲上斜坡，车头高高扬起，整辆车几乎腾空而起！
在车辆飞跃至最高点的瞬间，时间仿佛变慢了。
下方，那两辆追击的皮卡恰好从左右两侧包夹而至，
它们的驾驶员显然没料到司郁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一时间竟忘了开火，只是惊愕地看着头顶上那个庞然大物。
而这，正是司郁想要的机会。
人在半空的她，竟还有余力瞥了一眼后视镜，对着司机下令：“就是现在！”
司机早已心领神会，在车辆腾空的瞬间，他手中的枪口就对准了左下方那辆皮卡的驾驶室。
“砰！砰！”
两声枪响，在引擎的轰鸣中显得微不足道，却精准地击碎了对方的挡风玻璃。驾驶座上的枪手身体一僵，皮卡瞬间失控，一头撞向了右侧冲来的同伴。
轰隆——！
一声巨响，两辆皮卡惨烈地撞在一起，翻滚着化作一团燃烧的火球。
司郁的越野车则重重地落回地面，发出一声巨响，
但她只是轻巧地一打方向盘，便稳住了车身，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疾驰。
摆脱了追兵，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发动机的轰鸣。
“他们的装备和战术，像是在骚扰我们。”
司机一边快速更换弹匣，一边沉声说道。
“没有想致我们于死地。”
“嗯。”司郁淡淡地应了一声，
补充道：“但是也没想让我们好过。”
思绪飞转间，车子已经绕了一个大圈，重新驶向公路的远方。
就在这时，车前方的地平线上，再次出现了一束孤零零的灯光。
那灯光没有移动，就那么静静地停在公路中央，仿佛已经等待了许久。
既不是路障，也不是追兵。
司郁缓缓减速，将车停在距离那束灯光百米之外的地方。
她眯起眼睛，那是一辆黑色的重型机车，线条狰狞，充满了力量感。
一个高大的身影跨坐在车上，双腿撑地，身形笔挺如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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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戴头盔，任由夜风吹动他略显凌乱的黑发。
隔着百米的距离，司郁仿佛都能感受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实质般的危险气息。
那人缓缓抬起头，似乎是朝着司郁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他发动了机车。
但出乎意料，他并没有冲过来，而是调转车头，不紧不慢地在前面领路，似乎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老板，这……”司机也懵了，完全搞不清状况。
司郁沉默了片刻，精致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地敲击了两下。
最终，她重新发动了车子，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机车终于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加油站旁。
那个男人下了车，倚靠在机车上，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燃，猩红的火光在他脸前明明灭灭。
司郁也将车停稳，但没有下车。
她只是降下车窗，清冷的目光穿透夜色，直直地落在那人身上。
男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雾缓缓吐出。
他转过身，终于露出了完整的面容。
那一张脸，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但一道从眉骨延伸至脸颊的浅色伤疤，为这份英俊增添了几分挥之不去的悍匪之气。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黑得像深渊，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漠然。
他看着司郁的车，嘴角忽然向上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清晰地传了过来。
“先生带话，这片地方不安全，我负责给你带路。”
司郁眼神微动，没有接话。
男人掐灭了烟，将烟头弹飞，
然后一步步朝她走来，最终停在车窗外一步之遥的距离，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渊般的眸子里，映出了司郁冰冷的面容。
“小东西脾气挺大，接你的人不就是去迟了一个小时吗？说不等就不等了。”
司郁不耐烦地摇上半扇车窗，说：“时间紧还能拖那么久，我自己走很合理。”
男人想了想也是，
对方有什么问题呢，
她只是想早点回家罢了。
“那既然如此也不耽搁了，你跟我，我带你最快的路，保你白天回到京城。”
男人说着，扔了一个车载对讲机给她。
“听着我话，别跑错了路，什么路况我会在前面告诉你们，你们也别追我的尾。”
司郁颔首，把对讲机扔给了司机。
司机赶忙接过。
司郁想了想：“你开。”
有人带路，不怕司机开得慢。
她还能补觉，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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