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qq图标上的小红点像一粒未落的桂花。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沉寂已久的群聊。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个月前，透明分享的橘猫照片下，非也的回复"我家猫咪最近也爱这个睡姿"后面跟着一串熟悉又陌生的昵称，大概是最近新进来的新人，思雨几乎不认识。

    "叮咚"——系统提示音在安静的"拾光"里格外清脆。思雨下意识望向窗外，后院的两棵桂花树在暮色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回应这个突如其来的声响。

    "哇，思雨你最近干嘛去了，终于舍得冒泡了！"看见思雨的信息，非也立马好奇的问了下思雨。随后锤儿妹的消息跳出来，配着个转圈的表情包。

    群里继续闲聊，透明甩出了一个抖音视频链接，非也继续开玩笑，透明也发了自己给家里猫咪做的营养餐，非也看到了立马调侃道，"你家小猫咪的伙食真好，吃的比我都好了。”铁锤儿妹妹则继续问道，这个配方能外传不？我家崽子最近不怎么爱吃猫粮了。"

    思雨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想起那年防汛夜，她和老周、阿琳蹲在"信任苗"旁系渔网结的样子。又想起了某天和小吴一起在北京的那些日子，每天清晨两人出门闲逛的时候，小吴总会给思雨编小辫子，那种麻花辫，小吴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思雨的发间，阳光下的侧脸专注而温柔。那时候的思雨以为，没有她的日子会像断了线的风筝。

    "配方在这儿呢，"透明则慢慢打字，分享出了做法和需要准备的原料。

    思雨一边品尝着刚出炉的桂花糕，一遍分享在群里，可能也是到了下午茶时间，大家都开始说饿了，思雨表示"可以给你们寄现成的，就是可能没有现做的好吃，如果需要的话可以给你们寄，也可以给你们分享制作方法。"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去年在苏城的照片——小吴站在最边上，手里举着块咬了一半的桂花糕。

    非也突然发了段视频。镜头里，她的白猫正扒拉着一本翻开的相册，爪子按着的正是她和她的小姐妹一起聚会时的合影。思雨眯起眼睛，在像素不高的照片角落里，找到了几乎同时代自己也曾有过的回忆，那个时候还流行翻盖手机，还流行mp4，还流行非主流的发型，看着不仅让思雨陷入沉思。

    "暴富又分手了？"思雨看了一眼群里，大致内容是这么说的。对此，思雨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了，反正好多次了。

    思雨看着飞快刷屏的对话，手指无意识地点开花花的头像。空间里最新动态是张日落照片，配文只有三个字："起风了"。往下滑到2014年，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打开的月光宝盒。

    "今天地铁坐过站，发现站台有棵桂花树。想起小时候外婆说，迷路时就找香最浓的方向走。"——2014年9月15日

    思雨的视线突然模糊。她想起自己有一次去见小吴也是九月，巷口的桂花刚冒花苞。她说她这辈子要和思雨去好多好多地方，不仅要去东北，还要去西藏，新疆，还要去看极光，说会带回北极的雪给她种桂花。后来马修真的带来了极光下的桂花树照片，可拍照的人却不是小吴。

    "苏苏手骨折了？"朋友圈苏苏的动态也让思雨哭笑不得，而随之产生的评论更是好有趣，群里非也的消息把思雨拉回现实。非也调酒还真是挺有天赋，很好看，家里布置的也好好看。

    笑声突然从喉咙里涌出来，思雨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突然看到了花花的聊天，无意中点了进去，进到了花花的qq空间，看着看着，便入神的继续往下翻看了起来：

    “我花了一年时间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买单，

    醉了红颜也罢断了琴弦......

    我庆幸朋友的陪伴还能让我眼里有光，

    还能对着镜子傻笑~

    甚至还想要个抱抱~

    醉也好，醒也好，过好每夜风景才是真的好~

    2023年2月16号。”

    “偷偷给自己放了个小假~

    在这条街道住了将近十年~

    在曾经喜欢的地方打个幸福卡~

    买了最喜欢的大薯条，还没开吃，就给我碎了一地

    那就祝自己岁岁平安！！！

    2023-2-21”

    窗外的桂花香飘进来，和手机里陈旧文字的气息奇妙地交融。思雨想起昨天来店里的小姑娘，也是蹲在"小拾光"前笨拙地系鞋带。她走过去帮忙时，闻到孩子发梢有熟悉的洗发水味道——和小吴用的是同款。

    "剩咂彻底退群了？大概是忙着谈恋爱呢吧，上次还说在抢演唱会门票呢。"

    思雨点开和剩咂的私聊窗口，最后对话停留在两个月前。她发去消息："群里聊到你呢，最近怎么样？"

    回复来得很快："在排周杰伦的票！你要不要？我有代拍渠道。"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再加上突然性的消失是剩咂一贯的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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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雨笑着摇头，正要回复，微信突然弹出新闻推送：《苏超联赛全面实行电子抽签 球迷：再也不用拼手速》。她盯着标题看了很久，想起上次为了去看球，为了抢票特意换了新路由器。

    思雨回到群聊，点开了花花的私聊，打了好多字，表达了自己看了花花空间以及一些感受，后来又怕花花多想，还解释了好多，解释了自己为啥从头看到尾，"啊？"花花难得冒泡，"那些碎碎念你还翻得到啊？特别打动人，"思雨认真打字，"像...像桂花香里的老唱片。"

    群里突然安静下来。思雨起身去泡桂花茶，回来时看到花花发的新消息：

    "其实我不太会聊天。那些动态就像...像扔进海里的漂流瓶。没想到真有人捡到了。"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思雨脸上，她慢慢敲着键盘："你知道吗？'拾光'后院现在有二十四棵桂花树了。每棵下面都埋着故事，和你的漂流瓶一样。"

    非也发来猫咪打翻墨水的照片，锤儿妹开始晒猫娃子，透明抱怨着说好的暑假找个对象陪自己看任贤齐演唱会，可转眼假期都过去了，对象还是没个着落。

    群聊又恢复往日的嘈杂，像一锅冒着泡的桂花糖粥。思雨把手机放在桌上，突然发现聊天背景不知何时换成了那年她和小吴的合影——小吴笑着依偎在思雨肩膀上，那时的她俩一副幸福的模样，可事到如今，却......

    窗外，今年的第一朵桂花悄悄落在"信任苗"的枝头。思雨打开手机写下了一条动态：

    "所有离别都是桂花的种子，你以为它枯萎了，其实它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正酝酿着下一季的香。"

    她拿起预约本，在新一页写下："明日预留位——给带故事来的陌生人。"墨迹未干时，风又送来一缕桂花香，温柔得像谁的指尖。

    思雨放下笔，指尖还残留着墨水的微凉。她抬头望向窗外，夜色中的桂花树影影绰绰，像是蒙着一层轻纱。突然，手机又响起了提示音。

    "思雨姐，你看这个！"是小棠发来的消息，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翻开的那页写着："今天在'拾光'遇到个有趣的女孩，她说桂花香能治愈一切。我想，也许她是对的。"日期是去年的今天，字迹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然能认出是小吴的笔迹。

    思雨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拨通了小棠的电话："这本子...你从哪里找到的？"

    "在后院的工具箱里，"小棠的声音带着兴奋，"老周说这是当时由此搬东西捡到的，当时不知道谁落下的，便收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老周的声音："丫头，有些东西啊，就像桂花，该开的时候自然会开。"

    思雨走到后院，月光下的"信任苗"枝干上，不知何时已经系上了一条淡蓝色的布条——那是小吴最爱穿的那件旗袍的颜色。布条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像是无声的诉说。

    她蹲下身，手指抚过树根处的泥土。突然触到一个硬物，挖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铁盒，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几十张火车票，都是她们彼此奔赴往返的高铁票。最上面那张的背面写着："等桂花开了，我们就搬到一起吧。"

    泪水终于决堤。思雨把铁盒贴在胸口，仿佛能听见心跳透过金属传来的回声。她想起小吴最后那条短信："分手吧！我删了。"

    夜风渐凉，思雨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融化。她拿出手机，给花花发了条消息："谢谢你的漂流瓶，我捡到了。"

    回复很快传来："不客气，陪伴往往总是相互的，不必刻意感谢谁，我们都有属于自己面对的人生课题。”

    思雨突然明白了什么。她跑回店里，从柜台最底层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打开后，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物件：一个坏掉的保鲜盒搭扣，小吴的小米链，一颗纽扣，半张撕碎的车票，还有干枯的树叶。这些都是小吴离开后，她随手收起来却又不敢面对的回忆。

    现在，她把这些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月光下的石桌上。每一件都像一把钥匙，正在打开记忆的锁。

    "思雨姐！"小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看谁来了！"

    思雨抬头，那个父子俩站在门口，每人手里都捧着东西。父亲抱着个鱼缸，里面游着几条金鱼；儿子一只手提着个猫笼，白猫好奇地张望；另一只手则拎着个蛋糕盒，上面用糖霜画着桂花图案。

    "临时决定的，想给你个惊喜"那位父亲笑着说，"来给你过个迟到的生日。"

    说着，他儿子把猫笼放下："这只猫送给你，可以陪陪你。"

    顺手打开了蛋糕盒："这是我朋友远程指导我做的，说比以前的进步多了。"

    思雨愣在原地，眼泪再次涌出。这时手机又响了，是剩咂发来的语音："生日快乐！我在演唱会现场给你点了首歌！"背景音里，周杰伦的《七里香》前奏刚刚响起。思雨最大的遗憾是生日那天小吴犯倔硬是要自己玩手机，尽管思雨已经乞求了对方，还有不半小时了，小吴还是不为所动，思雨只记得还剩五分钟的时候，自己情绪突然爆发了，她哭了，她觉得好委屈，其实她不想要别的，她只是想让小吴多抱抱自己。

    突然，小棠轻轻拍了思雨，再次把思雨的思绪拉了出来，不过还好很及时，不然思雨可能又哭了。小棠兴许是看出了思雨的异常，便试图帮思雨转移注意力，只见小棠神秘地眨眨眼，从背后拿出个包裹："这是马修从挪威寄来的，说一定要今天送到。"

    思雨拆开包裹，里面是个透明的小盒子，装着一撮闪着微光的粉末。附着的卡片上写着："北极光下的桂花花粉，我在极夜时收集的。听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就让极光也来祝你生日快乐吧。"

    夜更深了，但"拾光"后院却越来越热闹。老周不知何时也来了，正在烤炉前翻着桂花糕；阿杰和他的乐队支起了简易音响，弹唱着改编版的《桂花巷》；就连很少露面的修车老陈都拎着瓶自酿的桂花酒加入了聚会。

    思雨站在人群中央，看着眼前的一切。月光、星光、灯光，还有人们脸上的笑容，都融在这满院的桂花香里。她突然觉得，也许有些离别并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形式的相遇。就像桂花落了又开，故事断了又续，记忆淡了又浓。

    她走到"信任苗"下，把那个小铁盒重新埋回土里，轻声说："我等你回来，不管要多久。"

    风过树梢，一片桂花轻轻落在她的肩头，像是谁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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