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内的宁静被骤然打破。
魏无羡和蓝忘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不祥的预感。
张远是眼下唯一可能提供更多关于“三爷”及圣教内部信息的重要线索，绝不能有失！
两人身形一闪，已如疾风般掠出藏书阁，朝着水牢禁闭室的方向疾驰而去。
越靠近水牢，空气中的灵力波动便越是混乱激烈，还夹杂着兵刃相交的铿锵之声、弟子们的怒喝以及…某种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错位的诡异声响！
水牢入口处已是一片狼藉。
数名聂氏弟子倒在地上，痛苦呻吟，身上并无明显伤口，却脸色青黑，仿佛中了某种阴毒咒术。
更多的弟子正结阵与数名黑袍人激烈交战！
那些黑袍人身法诡异，出手狠辣刁钻，使用的并非寻常魔气，而是一种更加阴寒、带着腐朽死寂意味的力量，每每与聂氏弟子刚猛的刀气相撞，便能侵蚀对方的灵力，令其动作迟滞！
他们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目的明确地试图冲向水牢深处！
“拦住他们！”江澄的怒吼声从战团中传来，他正与一名身形尤其高大的黑袍人缠斗，紫电鞭影呼啸，却每每被对方以一种扭曲诡异的步伐闪开，显得颇为吃力。
蓝忘机眸光一寒，避尘剑已然出鞘！
湛蓝剑光照亮昏暗的水牢通道，如同冰河倾泻，瞬间将两名试图偷袭聂氏弟子的黑袍人逼退！
剑势凌厉无匹，带着净化邪祟的凛然正气，让那些黑袍人动作明显一滞，露出了忌惮之色。
魏无羡则如鬼魅般切入战局，并未直接攻击那些黑袍人，而是陈情笛疾点，数道蕴含着安神定魂力量的音波精准地打入那些受伤倒地、神色痛苦的弟子体内。
音波过处，弟子们脸上的青黑之气稍褪，痛苦的神色缓解了不少。
“护住伤者，结圆阵防御！这些家伙的力量能侵蚀心神！”魏无羡高声提醒，同时笛声一转，变得尖锐刺耳，专门干扰那些黑袍人的步伐配合与术法施展。
有了蓝忘机和魏无羡的加入，战局瞬间扭转。
蓝忘机的剑光如同审判之刃，每一剑都直指对方力量运转的节点，逼得黑袍人连连后退，那阴寒死寂的力量在至纯的蓝氏剑法面前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克制。
而魏无羡的笛声则无孔不入，打乱了他们的节奏，更是让其中几个修为稍弱的黑袍人抱头发出痛苦的嘶嚎。
江澄压力大减，紫电长鞭舞得越发凌厉，终于一鞭抽中那高大黑袍人的肩膀，带起一溜黑色的血花！
“撤！”那高大黑袍人见事不可为，发出一声沙哑的指令，剩余的黑袍人立刻甩出几枚冒着浓烟的黑色圆球！
圆球炸开，并非毒雾，而是浓郁如墨、能隔绝神识探查的黑烟，瞬间笼罩了整个通道！
“小心戒备！防止调虎离山！”蓝忘机冷静的声音穿透黑烟。
众人立刻收缩阵型，警惕地感知着四周。
黑烟持续了约莫十息才缓缓散去，而那些黑袍人已然借着烟雾掩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几滩黑色的血迹和空气中残留的阴冷气息。
“追！”江澄怒气未消，就要带人追击。
“穷寇莫追。”蓝忘机拦住他，“对方有备而来，恐有接应。先查看张远情况要紧。”
江澄恨恨地一跺脚，也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立刻带着几人冲向最深处的禁闭室。
禁闭室的石门已然碎裂，显然是被人以巨力强行破开。
室内一片混乱，禁锢符文被破坏殆尽，地上躺着两名负责看守的斩孽营精锐弟子，已然气绝身亡，死状极其诡异——全身并无外伤，却面色惊恐扭曲，仿佛被活活抽干了魂魄精气！
而原本应该被禁锢在石椅上的张远，却不见了踪影！
只在原地留下了一滩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以及…半截断裂的、刻着诡异符文的黑色骨杖！
“人呢？！”聂怀桑又惊又怒，查看那两名死去的弟子，脸色愈发难看，“是噬魂咒…好狠毒的手段！”
蓝忘机蹲下身，指尖掠过那滩黑色液体，仔细感知，眉头紧锁：“并非魔气，更似…阴司鬼道与某种古老死寂力量的结合。对方并非圣教寻常教徒。”
魏无羡则捡起那半截黑色骨杖，入手冰凉刺骨，上面的符文扭曲狰狞，带着一种亵渎生命的邪恶意味。
“这玩意…看着不像阳间的东西。”他看向那滩黑水，“张远恐怕凶多吉少，这像是某种…失败的转移法术或者灭口仪式留下的痕迹。”
费尽心思潜入防守严密的不净世，杀了看守，却只为了带走或灭口一个已经失去价值的俘虏？这行为透着诡异。
“他们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来…灭迹的。”
魏无羡沉吟道，“难道张远还知道什么我们没问出来的、足以威胁到他们的秘密？”
“或许与昨夜诅咒之事有关。”
蓝忘机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四周，“对方可能察觉到诅咒被破，担心张远体内还残留着某些能被追踪的印记，故铤而走险，前来彻底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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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名负责搜查现场的聂氏弟子突然发出一声低呼：“宗主！含光君！你们看这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那摊黑水边缘的石缝里，竟卡着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玉佩。
那玉佩质地普通，雕工粗糙，似乎只是寻常百姓家之物，但上面却沾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些黑袍人同源的阴冷气息！
“这是…”聂怀桑小心地用镊子夹起玉佩，仔细查看，忽然脸色一变，“这…这玉佩的样式…我好像在哪见过！”
“何处？”蓝忘机立刻问。
聂怀桑凝眉思索片刻，猛地抬头：“是城西‘慈济堂’！那是聂氏名下收养孤寡孩童的善堂！里面的孩子和嬷嬷们，都会佩戴这种制式的玉佩作为身份标识！”
慈济堂？所有人都是一怔。
那些手段狠辣、力量诡异的黑袍人，怎么会和收养孤寡的善堂扯上关系？
“立刻秘密控制慈济堂所有人！彻查！”聂怀桑立刻下令，脸色铁青。
他不敢想象，如果聂氏门下的善堂早已被渗透，甚至成了邪教培养爪牙的窝点，那将是何等可怕的事情！
“且慢。”
蓝忘机再次阻止，“若慈济堂真是其据点之一，如此大张旗鼓，必然打草惊蛇。不如暗中监视，顺藤摸瓜。”
“忘机兄所言有理。”聂怀桑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是我急躁了。”
他立刻更改命令，派最擅长隐匿的心腹弟子前去暗中监控慈济堂的一举一动。
处理完现场，安抚好伤员，已是午后。
接连的变故让不净世内的气氛更加紧张，人人自危。
静室内，魏无羡把玩着那半截黑色骨杖，试图从中感应到更多信息，却总被那层阴冷死寂的气息阻隔。
“蓝湛，你说这些家伙，和矿坑里那个黑袍面具人，还有永昌粮行地下的，是一伙的吗？感觉路数不太一样啊。”
蓝忘机正在擦拭避尘剑，闻言动作微顿，道：“力量本源确有差异。矿坑与粮行，更偏向混沌魔气与古魔信仰。而今日这些黑袍人，其力阴寒死寂，带幽冥鬼气，似与‘噬魂’、‘夺魄’等阴邪禁术关联更密。或为圣教麾下不同分支。”
“啧，还是个跨宗族连锁组织，业务范围挺广。”魏无羡撇撇嘴。
将骨杖丢到一边，又拿起那枚从慈济堂流出的玉佩，“不过这慈济堂…倒是条新线索。说不定能顺着摸到那个‘三爷’的狐狸尾巴。”
他话音未落，怀中的月髓灵芝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对那玉佩的方向传递出清晰的厌恶与排斥情绪，比之前对魔种的反应更甚！
“嗯？”
魏无羡诧异地将玉佩拿近了些，“小家伙，你不喜欢这个？”
灵芝的反应更加强烈，甚至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寒意。
蓝忘机也注意到异状，凝眸看来：“它似对幽冥死气尤为敏感排斥。”
太阴之力，司掌生机与净化，与代表死亡与寂灭的幽冥鬼气确是天然对立。
魏无羡若有所思：“也就是说，拥有这种玉佩的地方，或者接触过这玉佩的人，很可能沾染了那种阴寒死气？慈济堂…看来真的问题不小。”
正在此时，静室门被敲响，蓝曦臣走了进来，面带倦色，却眼神明亮：“忘机，魏公子，关于‘幽荧’与‘黑水沼泽’，有新的发现。”
他摊开一份刚刚收到的传讯符和几张附带的简陋草图：“派往南疆的巡查小队冒死深入黑水沼泽边缘，发现了更多线索。那‘千瞳之潭’并非固定一处，而是在沼泽中不断移动，且周围伴有极强的幻阵与噬魂迷雾。他们损失了两人，才勉强拍到这些…”
草图上是几幅模糊的景象：漆黑如墨、冒着气泡的泥潭；
潭水中隐约可见的、巨大惨白的类人肢骨；
以及刻在某种巨大兽骨上的、更加清晰完整的眼球状触手图腾！
图腾下方，还有一行极其古老的、并非当今文字的铭文！
“这文字…我似乎在哪本极为冷僻的古籍中见过…”蓝曦臣指着那行铭文，眉头紧锁。
蓝忘机仔细看去，沉吟片刻，忽然道：“《蛮荒纪年·残卷》，记载西南古巫文。此句大意似是…‘幽荧之瞳，深藏于千潭之眼，朔月之时，以血祀之，可窥永夜之门’。”
朔月之时！千潭之眼！
这与他们在沧澜雪山古籍中看到的“朔月祭坛”记载，以及永昌粮行地下那需要“血祭”的阵法，竟然隐隐对应上了！
“朔月…永夜之门…”魏无羡摸着下巴，“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下一个朔月之夜，是多久之后？”
“七日之后。”蓝忘机精准地报出时间。
“时间紧迫。”蓝曦臣神色凝重，“若对方真欲在朔月之夜于黑水沼泽行某种大规模祭祀，我们必须阻止！但黑水沼泽环境恶劣，危机四伏，更有强大幻阵…”
“我去。”蓝忘机毫不犹豫地道。
“我也去！”
魏无羡立刻接口，“那种鬼地方，肯定很多好玩…呃，很多需要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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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及时改口，对上蓝忘机不赞同的目光，笑嘻嘻地补充，“而且我现在可是‘圣物’持有者，专业对口！”
蓝曦臣看着两人，深知此事凶险，但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人选。
他叹了口气：“此行凶险异常，我会加派人手接应，并尽快设法破解那幻阵情报。你们…务必万事小心。”
计划就此定下。
七日之内，必须查明黑水沼泽的真相，阻止可能发生的可怕祭祀。
然而，不净世内部的暗流依旧汹涌。
慈济堂的监控尚未有明确结果，那枚玉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暂时没有回音。
是夜，魏无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黑水沼泽、朔月之夜、幽荧之瞳…这些词汇在他脑中盘旋。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心口安静的灵芝，低声道：“小家伙，这次去那鬼地方，可得靠你罩着我点了…”
灵芝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微微发热，传递来一丝安抚与“包在我身上”的模糊意念。
魏无羡忍不住笑了，正想再逗弄它几句，身旁的蓝忘机忽然伸过手臂，将他揽入怀中。
“睡吧。”蓝忘机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有我。”
魏无羡心中那点因未知而产生的躁动瞬间平复下来。
他往那温暖的怀抱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
“嗯。”
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月光，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远在南疆的黑水沼泽深处，漆黑的潭水无声沸腾，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深渊中缓缓苏醒，等待着朔月之夜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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