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安重又回到桌案边坐下，以肘支案扶额苦思，
“你刚才说，楚王遭遇雪崩是三天前的事！”梁靖安向刘明确认方才的消息。
“不错！故此，若明日还没有楚王殿下的消息，恐怕真的就是凶多吉少了！”刘明答道。
“那就是说，明后日，若楚王殿下不能现身洛城，也没有确切的消息，对楚王动手的人，可能就会觉得自己大功告成了！”梁靖安看着刘明轻声道，
“还有那些之前对楚王殿下心怀忌惮的人，你以为，他们会怎样？”
“应该会暗中庆幸少了制约他们的人，做事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吧。”刘明答道。
“是啊，那些人只会想，少了一个遏制他们私欲的人，却不会想北元少了一个可以保护他们家园、护卫北元江山的将军……”梁靖安眸光深沉，眼神渐深，
“这些人从不会顾虑连年战火，会有多少将士葬身杀场、妻离子散，更不会想辛苦劳作的百姓能不能吃得饱，是不是年复一年辛苦劳作却依然缺衣少食……
他们身处高位，看不到民间疾苦。他们要的只是自己家族的尊荣和利益。
北元若真没了楚王殿下，咱们也就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殿下，您说的很对，属下们并不稀罕建功立业，只愿追随殿下做点事情，既报答殿下的知遇之恩，也能不枉活一世！一切都听从殿下吩咐！”
“好！本王如今要做的，先是因私心所念，再者也算报答楚王殿下当日大公无私、容留本王的恩情。
无论楚王是生是死，本王都要帮他护楚王妃周全，即便如今能力所限，本王也要尽力而为！”梁靖安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感受着被握手中良久的羊脂玉愈发温润的触感，心底似也得到了母亲的肯定和鼓励，
“只是，这个决定，需要调整原来的计划。而且可能会打草惊蛇，惊动高氏和晋王……”
“属下不明白，还请殿下明示？”刘明不理解梁靖安此时所想，一脸懵懂。
“宫中的裴淑妃，不能留！
北元陛下驾崩，昔日淑妃深的圣宠，悲伤过度、伤心欲绝，国丧期间又偶染风寒，郁郁而终！
要让她死的自然而然，还能赶上给大行皇帝陪葬！”梁靖安慢条斯理的设计着他心中的故事，
“宫里太医院的那些人，就找那个他们以为可信的太医令张济昌，从陛下驾崩的由头上给他传个消息，让他五天内把裴谨瑶送走！”
“殿下，那个太医令张济昌老奸巨猾，北元陛下显然就是以他为首的太医院，隐瞒病情又知情不报造成的，说他是失职都不对，分明是与人合谋毒害君主！
咱们只发个消息就让他为咱们做事，恐怕不容易吧！”刘明对梁靖安的安排更加疑惑不解。
梁靖安看看刘明不明就里的眼神，不禁失笑，扭头看向窗外，眯起眼睛带着些许不屑一顾的蔑视，轻声道：
“那个太医令张济昌，你说他老奸巨猾没错，实则他还是个毫无立场、又没骨气的墙头草！
他自诩不慕权贵、不群不党，可私下里做的蠢事足以让高氏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善用权谋抓人小辫子的人诛杀他满门多少回！
太医院那群人，更是上行下效，不求医术精进却只想固步自封、明哲保身……既无对君主恪尽职守的忠心，又失了医者仁心的本分，否则陛下在深宫怎会突然暴毙？
所以，张济昌如今就是最廉价又好用的刀，无论谁让他们做事，他都草木皆兵，不敢不从！你可懂了吗？”
刘明恍然，同时又倒抽一口凉气，张口想说点什么，又感觉无从说起突然止住。
见刘明一脸张口结舌的表情，梁靖安伸手向着他轻点几下，似要开解他的惊诧，
“所以，北元陛下中毒暴毙是权臣作乱，而北元朝廷内部才更是中毒日深……若无政治朝堂正气的良医也恐难支撑了！”梁靖安说罢，注目看着刘明，等他消化这话中深意。
“殿下分析的有理，属下虽不能尽数明白，却是懂得人心的险恶。”随即刘明向梁靖安拱手道：
“只是高氏和晋王耳目众多，如此一来，殿下很可能会暴露……
殿下在北元沉寂多时，若为了区区裴氏这样冒险，值得吗？
裴氏如今已是高氏眼中宿敌，被高氏铲除也只是旦夕之间，殿下何不坐山观虎斗，静待裴氏自食恶果！”
“可是，楚王如今行踪不明，对高氏而言反是最大的威胁！
楚王殿下在，晋王不喜；
楚王殿下不在，高氏心里没底！
而且国丧期间，变数最大！新皇登基大典一日未举行，小陛下的皇位就不稳，高氏太后的身份就不算名正言顺！
可楚王殿下若赤手空拳回洛城奔丧，那就是自投罗网……
所以，楚王殿下如今杳无音讯，或许如你所说，真的被埋在了那个'鬼见愁'的一线天；
可我更相信，他是在暗中布局，在他的时刻有备而来！” 说到楚王元远对新皇登基大典的意义，梁靖安眼中瞬间显出孤注一掷的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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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定会千方百计阻挠楚王殿下回朝，高氏也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楚王殿下对陛下遗诏不提出质疑！
晋王能做的在城外，而且他不会冒着与征西侯府撕破脸的危险打楚王妃的主意。
高氏则不然，他们能做的只能是在皇城内！
故此，楚王妃是他们唯一可以制衡楚王殿下，让楚王投鼠忌器的筹码！
如今，裴谨瑶就是高氏借刀杀人最大的理由和契机！没了裴谨瑶，高氏就没了栽赃陷害小皇子的凶手，小皇子安全，楚王妃就安全！
所以，裴谨瑶必须死，而且，她死的越早楚王妃越安全！
何况，以他裴氏野心筹谋的那些事，用她的命换楚王妃的安全，她死的不冤！”
“是！殿下这样说，属下就明白了！既然如此，若楚王殿下安然归来，北元尚有生机，事后如能将高氏一族彻底铲除，殿下在北元也当能从此无忧！”
刘明此时已经能够理解殿下所言的轻重，对梁靖安冒险的布局不再提出反对和质疑，可转念一想，又突觉错漏了一个最大的环节，
“可是殿下，若楚王殿下真的已经葬身苍尔山了呢？
到时候，北元陷入乱局，殿下又暴露了立场，以高氏的权势，殿下恐再难脱身？
出南萧时殿下还可借地势，隐蔽行踪过江到北元藏身，可洛城不比建康，这里地处北元腹地，届时殿下恐难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往哪里退？”梁靖安此时已没了刚才运筹帷幄的专注，整个人似也放松了下来，
“南萧已无我立锥之地，北元有我未竟的心愿和想要守护的人。如今除非确认她安全，否则我还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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