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时李闻溪还不明白,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越狱行为,她就是个棒槌。
说不定顺子一直什么也不肯说,就是等着有人来救他的!
来人会不会就是钟叔曾经说过的,顺子的师傅呢?
这一对师徒还真是相爱相杀,既能反目成仇追砍到力竭晕倒,又能策划出缜密的营救计划,不惜在府署杀人越货。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青年已经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也终于明白,这些狱卒纯粹就是为了出口气,要不是还想从他嘴里问出点线索,他们早就打死他了。
现在他无比后悔,就为了几十两碎银,差点害了自己一条命,他当时怎么就头脑发热,认为这是笔很划算的买卖呢?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肯定会在昨天上午,被人找上门时,痛快地拒绝的。
青年名叫胡小光,对于他的身世,倒是没撒谎,父祖都是兵甲出身,他自幼习了武,有些功底,对付个膀大腰圆的屠夫不是问题。
但也正因一家好几代男丁死在战场上了,他母亲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的独子再去送死,生生咬掉了他的两个手指头,从而让他逃过兵役,得以苟活。
家里余财不多,为父亲送葬和给母亲治病已经掏空了家底,唯一的两亩薄田变卖之后,他只得以打零工为生。
昨天上午他像往常一样,蹲在东墙根底下,等着有主顾上门,他已经三天没找到活干了,饿得眼前发黑。
远远的,有个戴着草帽的中年男子越过其他同样渴求一份零工的闲汉,停在他面前问:“可是会些拳脚功夫?我这有份活计给你。”
胡小光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出来他会些武的,但是一听说有活计,便忙点头答应,只要有钱挣,他什么活都能干。
对方的要求很奇怪,居然让他去教训集市上一个名声不太好的屠夫,叫他下手重些,哪怕打进医馆也不怕的。
胡小光却怕了,打人致伤,他会被关进大牢的,搞不好赔钱都是轻的,再判个徒刑,这辈子就毁了,哪有主动送自己进班房的。
他收回什么活都能干的大话,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家里还有老娘要养,可不敢作奸犯科。
当对方拿出两碇雪白的纹银时,他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老实说,五十两,买他这条命都够用了,不就是教训一个不老实的屠夫,顺便进大牢里呆几天嘛,而且对方愿意另赔医药费,这五十两纯赚。
没问题的,哪怕后面附加的条件既繁琐又具体,什么必须得等府署的衙役巡逻到附近才能动手,什么必须要想办法让他们将他关进府署大牢,必须得等到宵禁之后,才能提出来叫家人来大牢之类的,就连那个假的家庭住址,都是对方告诉他的。
只要钱到位,什么都不是问题。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没想到这背后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被官府当成了杀人犯的同伙,交代了自己知道的所有,也没逃过毒打。
他还能活着出去吗?就这一身伤,养好还不知猴年马月,与自己受的罪相比,那五十两真的不足挂齿,他怎么就鬼迷心窍,觉得是天上掉下来馅饼了呢?
林泳思倒没有觉得他会是同伙,他连府署的衙役都打不过,与劫狱之人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林泳思愿意相信,他只是被利用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狱卒打他一顿出气,是他应得的。
秦奔去了胡小光提供的地址查看,对方确实够谨慎,没有留下有用线索,房子空置有一段时间了,屋主挂到了牙行里出租。
负责的牙人说,房子是前天下午新租出去的,租房的是个中年男子,戴着草帽,看不清长相,但付钱很爽快,出示的路引看起来没问题,外地人刚来本地,有租房需要,签的契约也无可疑。
但经与城门司核验,这个路引十有八九是假的,本月内,没有对应名字和身份的人入城。
林泳思不禁有些焦虑,前有寅成差一点刺杀了世子爷,后又有神秘人士救走了顺子,这一对师徒都不容小觑。
中山王要开科举,世子爷要大婚,桩桩件件都是弄好了鼓舞人心、做不好士气大跌的要命事。
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好几个武林高手,就像定时炸弹一样,出现在了淮安,由不得他不多想!
大爷的,淮安卫指挥使的人选到底能不能定下来?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为何还要操心城防与王府安危之事?
他自掏腰包,将两名狱卒的抚恤金提高了不少,让一众下属都红了眼眶,至少跟着这样的上官,哪怕真出事人没了,家里人也能好好生活下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薛丛理心里也不好受,他是司狱司的长官,自己手下丢了性命,自责是人之常情,他也悄悄拿了钱出来贴补遗属,狱卒们嘴上不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
自此后,大牢夜间值守人员从四人变成六人,再不敢有所懈怠,也勉强算亡羊补牢吧。
大家几乎都熬了个通宵,押着另外两名死刑犯前往刑场时,个个眼红得像兔子成精,林泳思黑着脸坐在主位上,台下两名刽子手已经站到了人犯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
今天是个大晴天,不冷不热,下面围观的百姓比以往都多了不少,毕竟女死囚还是很少见的,大家自然好奇地都围了过来。
站在最前面的,是人犯的家属,他们脚下各放着一卷草席,是一会儿准备收殓尸首用的。周围的百姓都离他们尽量远些,哪怕后面人挤人,在他们周围,还是自然形成了一圈空地,以免沾了晦气。
台上马上要被斩首的女子没想到还会有人来给她收尸,她惨淡一笑,近乎贪婪地望着才刚十岁的儿子,没机会看他长大成人,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就让她再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就好。等一会儿时辰到了,大哥可千万要将他带走,不能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娘亲被砍断头颅的鬼样子啊!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林泳思将两只火签令从案几上扔下。
两名刽子手同时有所动作,他们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喷在刀上,然后拔掉了各自人犯背后的亡命牌,将鬼头刀高高举起。
“刀下留人!杀我爹的不是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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