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云吞店之后，落木的脚步变得沉重起来。
与竹竿一席话，不仅没有从他口中探到出城之路，反而直接掐断了他所有突破亡魂殿护城大阵出城的可能。
不过即使如此，与竹竿见面也并非一无所获。
失去了七星黄泉，也就失去了与竹竿约定的交易筹码，本来这一趟，他并没指望能从竹竿嘴里得到陈一生的消息。
虽然竹竿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其实已经在暗示陈一生就在白头城。
这个消息对落木而言，算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只不过，事到如今，寻找陈一生已经不再是眼前的首要之重。
看着街面上不时列队走过一队巡防士兵，剩下的就是稀稀落落的行人，这些行人满眼都是不安。
落木抬头看了看被护城大阵封锁了的天空，莫名感到一阵悲哀。
如果亡魂殿修复阵法失败，那白头城将成为一座死城！
死城！这可是整整一城的人啊！
广吾陵，亡魂殿，凭什么要让一城的人为你们自己的错误陪葬？
信步踏上城墙，也没不见有人阻止。
此时的白头城已经被护城大阵封锁，驻防城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城主府为了防止城中暴乱，已经撤走所有城防，将这些城防士兵编入城中巡防。
落木立在入城的城门城墙上，展眼望去，只见红铠红巾的红巾军整整齐齐地列队而立。
隐约看见一架华丽的马车座落在中军。
魏红缨说过，红巾军所在的地方，就是红楼！
这是红楼！
没有看见魏红缨的身影，中军的华丽马车中也没有动静。
但落木却笃定，魏红缨，斧小曼都来了!
这时候，他并不知道魏红缨和斧小曼已经进城，心中还暗自庆幸他们驻防在城外。
落木在城门上站了片刻，片刻之后，没有发现红楼传出任何动静，就转身下了城墙。
红楼虽然被隔离在护城大阵之外，但他相信他能看见红楼，红楼也一定能看见他。
但是红楼并没有动静。
他莫名地笃定斧小曼到了，但却并没有看见斧小曼的身影，这让他在暗自庆幸之余，又有一丝怅然若失。
下了城墙，落木接着去了一趟城主府。
和城墙的防卫不同，城主府在梁大鱼的安排下，增加了守卫。
城主府的阵法已经被献祭给了亡魂殿。
此处，阵法已死。
所以城主府也失去了陈一生留下的阵法防护。
虽然知道没有了阵法防护，即使增加再多的士兵守护，面对诸如小青、蚱蜢这种境界的大人物，毫无用处，但姿态还是要做的。
虽然明知阵法已经没有威胁，但这次落木并没有翻墙而入。
他直奔城主府的大门，十分有礼数地通报了姓名。
通报被传了进去，很快就有人出来请他。
来人是梁亮，也算是个熟人。
不过，落木认出他，他却并未认出落木。
将落木领到后花园的水池廊坊，梁亮就自觉地退了出去。
班卑儒安安静静地坐在廊坊水亭中。
阳光照在假山水池的水面上，在风中微微波动的涟漪，将反光反射在他的脸色，他的脸色本来就不太好看，泛光在他脸上波动，看起来阴晴不定。
听见落木的脚步声，班卑儒转头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就是落木？”
自从落木入城，他的消息就不停地出现在城尉传递过来的简报上，但见到落木本人，却还是第一次。
落木点了点头：“是我。”
班卑儒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见你，但又不想见你。”
落木：“为何？”
班卑儒道：“想见你，是因为我很好奇，好奇传闻中的月牙落木究竟是个怎么样子的人。”
落木微微一笑：“那你为何又不想见到我？”
班卑儒道：“因为要真见到你，多半不会有好事，不如不见。”
落木：“那今日你为何还要见我？”
班卑儒道：“因为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不会有比献祭白头城的大阵给亡魂殿，开启护城大阵更坏的事了。”
落木点了点头：“确实，对我来说也是！”
班卑儒：“所以，你应该已经知道护城大阵一旦开启，意味着什么？”
落木道：“知道。”
班卑儒：“那你就应该知道，此时再来寻我，已然无用。”
落木道：“我不是来阻止你献祭城中阵法，也阻止不了你献祭阵法。”
班卑儒：“那你为何还要来见我？”
落木道：“我本来并没有想要见你，只是，刚才走过城中街道，看见一个个不明所以，又惊慌失措的百姓，突然，特别特别想要见你。”
班卑儒听不出落木话语之中的逻辑：“我不明白......”
落木盯着他的眼睛：“身为城主，你应该知道，护城大阵开启，对满城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班卑儒透过落木的眼神，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缓缓道：“我当然知道。”
落木道：“为什么？”
班卑儒：“你应该明白，那不是我的决定。”
落木道：“但是你献祭了阵法。”
班卑儒：“我没有选择。”
落木道：“你有选择，只不过你选择的是献祭阵法。”
班卑儒沉默了一会后：“就算这就是我的选择，这样的选择并没有错。”
落木道：“即使牺牲一城的百姓？”
班卑儒：“是！”
落木道：“满城百姓的生死，凭什么由你来决定？”
班卑儒：“凭我是城主!”
落木盯着他的眼睛，厉声道：“班卑儒， 你还知道自己是城主啊？身为一城之主，当守护好你的城民。牺牲满城百姓，是你一城之主该做到事吗？”
班卑儒：“落木，别忘了，我现在也在城中，如果将来满城都被牺牲，那我也是其中一员。”
落木道：“你可以牺牲你自己，但你没权力替满城百姓做出牺牲的决定，他们的命，你没资格替他们当担，你也担不起！”
班卑儒冷冷道：“不管担不担得起，不总要有人担。我不怕被后人唾弃，也担得起骂名。”
落木道：“所以，你已经想过了最坏的结果？”
班卑儒目光决绝道：“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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