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唤醒了沉睡的范府。
罗彬伸了个懒腰,只觉一夜好眠后神清气爽,仿佛昨日脸颊的微痛和种种烦扰都被洗去。
他利落地洗漱完毕,正待出门前往皇家别院,脚步却顿住了。
他想起隔壁院里那个勤奋得有些过分的“妹妹”,转身回屋,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温润的白玉小瓶——
这是他为若若准备的“归元养气丹”,原本打算等她真气稳固后再给,如今看来,是时候了。
穷文富武,没有顶尖的资源堆砌,再好的天赋也难以登顶。
他信步走向若若的小院,清晨的庭院带着露水的清新。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一架木梯斜斜地搭在厢房屋檐下,而他那本该在闺阁中抚琴作画的才女妹妹,此刻竟盘膝端坐在高高的屋脊之上!
晨曦的金辉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她双目微阖,气息悠长,正对着初升的朝阳吐纳练气,周身萦绕着肉眼难辨的淡淡氤氲。
罗彬仰头望着,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复杂的负罪感。
好好一个名满京都的千金才女,怎么就被他带成了个武痴?这要是传出去……
“若若!”
他扬声唤道。
屋顶上的少女闻声睁开眼,晨光落入她清澈的眸子,看到院中的罗彬,脸上瞬间绽开纯粹的喜悦:
“哥哥!”
声音清脆悦耳。
“先下来,慢点。”
罗彬指了指梯子,又晃了晃手中的玉瓶,
“哥给你送好东西来了,吃了再练,事半功倍。”
“噢!”
若若开心地应着,站起身就要下来。
罗彬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想去扶稳梯子。
变故就在瞬间发生!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脚下踩踏的瓦片竟突然碎裂!
若若惊呼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高高的屋顶直坠而下!
电光火石间,罗彬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已先于意识行动。
他脚尖在地面轻点,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拔地而起,衣袂带风,精准地接住了下坠的少女。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他体内归元诀真气本能流转卸力,稳稳抱着她飘然落回地面。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
怀里的若若显然吓得不轻,纤细的手臂死死箍住罗彬的脖子,小脸埋在他颈窝里,急促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洒在他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异样的麻痒和不适。
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和身体的微颤。
“以后修炼不许爬那么高!多危险!”
罗彬压下心头那点不自在,语气带着后怕的责备。
若若闷闷地“嗯”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抱得更紧了些,仿佛他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还不松开?这么抱着不累?”
罗彬无奈地提醒。
“……不累!”
怀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回答,箍着他脖子的手臂又紧了紧。
罗彬彻底无奈了。
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对他那份深沉又执拗的感情,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不知该如何挣脱。
他几次隐晦的拒绝,以若若的聪慧不可能听不懂,可她偏偏选择了视而不见,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靠近。
此刻抱着她温软的身体,罗彬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映射——
当年那个同样深陷情感漩涡的庆帝,以及那个因爱生恨、最终扭曲成毒蛇的李云睿。
难道…若若也会走上那条路?他心中警铃大作。
两人各怀心思,庭院里一时间只剩下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心跳。
罗彬罕见地没有立刻推开她,这份默许让若若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又悄然收紧了几分,贪恋着这来之不易的亲近。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放轻却难掩存在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罗彬瞬间警醒,低声提醒:
“有人来了。”
若若如梦初醒,慌忙松开手,像受惊的兔子般一下子从他怀里跳开,退后两步,低下头飞快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襟和鬓发,努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那泛红的耳尖和微微紊乱的气息却出卖了她。
来人是府上的老管家。
他走进院子,目光在强装镇定的若若和神色略显尴尬的罗彬之间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个来回。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氛围,让他心中微微一沉。
老管家垂下眼睑,掩去眼中的复杂,恭敬道:
“若若小姐,范闲少爷,老爷请二位去前厅用早饭。”
“知道了,这就去。”
罗彬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略快一分。
老管家不再多言,将话带到后便躬身告退,转身离开时,步履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待老管家的身影消失在月门外,罗彬才将手中的白玉小瓶递给还低着头的若若:
“拿着,每日一粒。用完了再找哥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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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泛红的侧脸,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再说。
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已言明。
剩下的路,终究要她自己选。
他终究不是庆帝,无法真正断开她的念想。
不忍心伤害她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前厅走去,背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
若若缓缓抬起头,脸颊上的红晕尚未褪尽,她紧紧攥住还带着罗彬掌心余温的药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哥哥,等我!”
一顿气氛略显沉闷的早饭在范建的若有所思和柳姨娘的浑然不觉中结束。
饭后,各奔东西:罗彬去皇家别院给大宝治病,范思辙兴冲冲赶往食为仙,柳姨娘也回了柳家省亲,若若则又一头扎进了她的练功房。
范建整了整官袍,正准备出门去户部,却瞥见候在一旁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管家一副欲言又止、坐立不安的模样,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袖口。
“府上出事了?”
范建停下脚步,皱眉问道。
“回老爷,府上倒是一切安好,只是……”
老管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写满了犹豫。
范建有些不耐: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老管家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凑近范建耳边,压低声音,极其快速地说了几句。
范建原本平静的脸色骤然一变,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你确定?看清了?”
老管家摇摇头,声音更低:
“不敢说十成把握。只是……早前小姐院里就有几个嘴碎的丫头私下嘀咕过,老奴都严厉压下去了。原以为不过是些无稽流言,可今日……老奴去小姐院里传话时,隔着院墙的镂空花窗,确实……确实看到小姐紧紧抱着范闲少爷,那情形……似乎……”
后面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但范建已经全明白了。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知道了。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更不许外传!府里若再有人嚼舌根,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老奴明白。”
老管家躬身领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范建不再看他,面色复杂地迈步出门,那沉重的背影里,压着难以言说的忧虑。
罗彬这边,刚走到府门外,就看到驾着马车等候的老王。
老王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油滑笑意的脸,此刻却显得有些憔悴,眼窝下带着明显的青黑。
罗彬挑眉,带着几分促狭打量他:
“哟,老王,昨儿是去偷鸡还是摸狗了?这脸色,啧啧,兄弟我可得劝你一句,要懂得节制啊。”
老王饶是脸皮厚比城墙,此刻也被这直白的调侃闹了个大红脸,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辩解:
“少爷说笑了……咳,偶感风寒,偶感风寒罢了,不碍事,不碍事……”
一边说一边不自在地搓着手。
罗彬看破不说破,嘴角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撩开车帘钻了进去。
马车驶向皇家别院,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辘辘声。
刚到皇家别院门口,罗彬一只脚还没踏稳,就被早已等在门内的林婉儿一把抓住手腕,不由分说地拽着就往里走,力气大得惊人。
罗彬被她拽得一个趔趄,看着婉儿急切又带着点羞恼的侧脸,忍不住低声调笑道:
“婉儿,这……这大白天的,不太好吧?要不……咱还是等晚上?”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带着点暧昧的暗示。
林婉儿猛地停下脚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瞬间小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你、你想什么呢!我……我有很重要、很私密的事情必须马上告诉你!”
她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踮起脚尖凑到罗彬耳边,用极低极快的声音,将昨夜二哥林珙的警告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语气里满是紧张和担忧。
罗彬听完,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变一下,仿佛听到的是明天会下雨般的寻常消息。
“不用紧张,”
他甚至还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婉儿的肩膀,
“小事而已。”
“小事?!”
林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得差点跺脚,
“有人要杀你!这怎么能是小事!”
“当然,”
罗彬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点小得意地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
“你该不会以为……你未来的相公,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吧?”
那声“未来相公”被他叫得缠绵悱恻。
林婉儿的耳根瞬间红透,羞得直想捂住他的嘴,又急又气:
“你、你能不能正经点!这真的很危险!”
“好好好,正经正经,”
罗彬收起玩笑的神色,正色道,
“我保证,晚上回去就告诉我爹,让他老人家派最厉害的护卫贴身保护我,里三层外三层,保证苍蝇都飞不进来,这样总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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