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却一切不说,璃浅是他的恩人,他不想再一次看到她为自己安静挖好坟墓的样子。
“璃浅,”他轻轻地靠近她一步,眼神从严肃转而深深的担忧,“你该下定决心,如果你需要,我一定会帮你。”
姜璃浅深吸一口气,明白他的意思。
“你说得对……”
她不该逃避的,小师弟突然的离开,又突然回来,她一直觉得他心里有什么事在瞒着她。也许,也许她应该再勇敢点……
言尽于此,许子笙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他将自己的一丝灵力留在了她的玉牌上,如果要找他,可以凭此联络。
姜璃浅独自在夕阳彻底坠落下的薄暮里站了很久,终于还是轻轻捏住了腰侧悬挂的镇灵珠,淡紫色的灵光如萤火跳跃,渐渐唤醒了沉眠着的灵器。
只是三息,一道流光便落在了回廊之外。
来人呼吸急促,衣衫凌乱,步履匆匆间,草泥未净。
当跑到她的面前,他才恍然自己的脏污,赶紧施了好几遍出尘诀。
“师姐,你找我?”他努力压下急喘的呼吸,露出笑容来。
姜璃浅望着他,竟然有一瞬看不清他的眉眼。
她走过去,在他颤动的眸光下,抬手取下了他落在肩头的草屑。
靠得太近,许宥安下意识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又触电般松开,双耳发烫:“师……姐,师姐……”
姜璃浅抿唇。
在他越来越窘迫的神情下,倏而问:“你去哪里了?为什么弄得这么狼狈?”
许宥安微微一愣,有些懊恼得搓了搓指尖,好像是在后悔不该让她看到这些,但这些情绪都很快地掠过他的眼睛,最后只剩下扭扭捏捏的羞赧。
“师姐,我看这里这么多湖,就想看看里面有没有大鱼,想给你做鱼汤喝,才准备大干一场呢,你就找我了……”
姜璃浅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真的吗?”
许宥安的表情立马变了,瞳孔骤然缩紧,长长的眼睫不停地震颤,如同即将零落的残蝶:“师姐,你不信我?”
他好像要碎掉一般,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脆弱。
姜璃浅偏开眼。
他明知道,她最不忍心看到他在她面前装可怜。只要他一示弱,她就会无条件地偏心他。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认命,毕竟如果是前世,她就算不亲手断了这危险的存在,也会选择远离。
“你的衣服上,至少沾染了十处水域的气息,阿宥,没有一片水域的气息是能够完全相同的,蕴藏的灵力也不同,你觉得我会感受不出来吗?”
极品灵根之所以能加快修行的速度,就因为它超乎寻常的灵气感知能力。
她也不是什么大大咧咧的人,有些异常,她只是强迫自己忽略而已。
许宥安是真的懊恼自己没有在来见师姐前,先把自己收拾好了。师姐几乎不会用镇灵珠主动找他,他以为她是出了什么急事,这才慌忙抽身……师姐这般敏锐,他就该小心小心,再小心些的。
“师姐,”许宥安自知骗了师姐,有错在先,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拉了拉她的衣袖,“我错了。”
姜璃浅咬咬下唇,心已经软了。
但她坚持问:“所以,你是干什么去了?这次你要说真话,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许宥安低下头,好一会儿,声音闷闷的:“找人。”
“找谁?”
“不知道。”
姜璃浅顿了顿,凝眉:“找人,你到水里找?”
“这里哪哪都是水,各种防御阵,守护阵都跟水脉相连,而且有的地方就在水底下,我不是故意想往水里钻的……”
“这次你真的没骗我?”
许宥安立刻正色起来,一错不错地望着姜璃浅:“我可以发誓……”
姜璃浅立刻打断他:“现在我问你另一个问题,你也要如实告诉我,不然……”
“师姐,你问。”
“你和许子笙怎么回事?”
许宥安茫然:“什么怎么回事?”
下一瞬他又了然,心里一下委屈起来:“师姐这样兴师动众地来诘问我,是为了给那个许子笙出气吗?就因为我在来的路上,没给他好脸色?”
姜璃浅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起这个,一下有点懵住了,毕竟她根本没把那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放在心上。
她没料到小师弟居然会这么在意这个,而且还,嗯,颠倒是非?
她怎么可能因为别人来责训他?他才是她的小师弟啊,同宗同门,同师同峰,除了血脉相连的亲人,还会有人比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亲密吗?
“许宥安!”
许宥安委屈巴巴,闭上嘴不说话。
姜璃浅觉得有点好笑,忍不住拿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看他吃痛,又戳了戳他腮边的肉:“他只是我的朋友而已,你才是我的小师弟,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种小事跟你生气?”
说到这儿,她定了定神,道:“是他和你……小师弟,你有没有觉得他和你身上有某种联系?你回宗门那天,我们集体,师兄师姐,他们都把许子笙认成了你,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宥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张口就想说什么,姜璃浅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
许宥安默然哑声。
过了很久,他才低下头,小声说:“师姐,我不关心别人会不会将我认错,只要你能认出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难道你的人生里,只有我吗?!”姜璃浅陡然拔高声音,面含薄怒。
“是。”许宥安嘴唇泛白,眼帘低垂,声音缓而有力,“只要有师姐,就足够了。”
姜璃浅气得想给他一巴掌!
“天乾宗,同门,阵峰,师兄师姐,你的亲友,他们在你的生命里难道一点儿也不重要?如果只有我,那我就是剥夺你人生的毒瘤,是让你的生命变得匮乏贫瘠的阴邪,你要做的,不是在我身边,而是和我割席,离开我,铲除我!”
如果只有她,那她要是不在了,死了,他会怎么样?
如果只有她,而他在她的心目中并不重要,他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如果只有她,那他光明灿烂的未来,还会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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