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北风卷着冰碴子劈头盖脸砸下来。
陆醉川裹紧粗布棉袍,哈出的白气在眉梢凝成霜花。
他侧耳听了听风里的动静——那阵呜咽声更清晰了,像有人用冻僵的手指刮过铜盆,刺得后槽牙发酸。
"赵爷那边动了。"小九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
盲女的耳力比常人敏锐三倍,此刻她仰着脸,睫毛上沾着雪粒:"东边哨塔的木梁断了,有三个哨兵摔下来,喊叫声被风撕成了碎片。"
陆醉川摸向腰间的酒葫芦,指腹蹭过葫芦上斑驳的红漆——这是他十六岁在醉仙楼当跑堂时,老掌柜送的。
酒液在葫芦里晃出细碎的响,像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走。"他弯腰将小九背在背上,雪靴踩进半尺深的积雪里,"跟着我的影子,别碰带铜铃的帐篷。"
话音未落,东边突然腾起火光。
赵霸天的铁掌震碎了第三座哨塔,飞溅的火星子落在干草堆上,转瞬就烧成了一片火海。
陆醉川看见几个守军举着步枪往火场跑,帽檐上的红缨被风吹得乱颤——他们果然中了调虎离山计。
"墨寒的阵起了。"小九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盲女的鼻翼动了动,"有股檀香味,是她常用的降真香。"
陆醉川抬头,果然见营地上空浮着层淡青色的雾。
原本通明的灯笼变成了模糊的光斑,巡夜兵丁的脚步声忽远忽近,有个倒霉鬼甚至端着刺刀扎进了雪堆里,骂骂咧咧地踹了块冰坨子。
沈墨寒的幻影迷踪阵最擅混淆五感,此刻那些守军怕是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侧翼的栅栏就在眼前。
陆醉川放轻脚步,后背的小九突然攥紧他的衣领:"左前方十步,有皮靴声。"他立刻闪进两顶帐篷的缝隙,只见两个巡夜兵端着枪走过,枪托上的铜箍在雪光里泛着冷光。
等脚步声消失,他才继续往前,靴底压得积雪咯吱作响,像踩碎了满地冰棱。
主帐的门帘就在五步外。
陆醉川刚要摸腰间的匕首,后颈突然一凉——那是被阴邪之气盯上的直觉。
他旋身挥掌,掌风带起的雪雾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扑来。
月光照亮对方腰间的铜铃,那是红袍老道门下邪修的标记。
"找死。"陆醉川低喝一声,体内的城隍之力随着酒气翻涌。
他屈指成刀,顺着对方攻来的轨迹切向肩井穴——这是"因果崩裂·断脉篇"的起手式,专破邪修的阴脉。
邪修显然没料到这个"普通"的跑堂会有这般手段,瞳孔骤缩时,陆醉川的指尖已抵住他后颈大椎穴。
"咔嚓。"
骨骼碎裂的轻响被风雪吞没。
邪修的身体像被抽了筋骨的皮影,软软栽进雪堆里。
陆醉川扯下他的外袍裹住小九,这才掀开门帘。
帐内烛火摇曳,案几上摆着半凉的参汤,羊皮地图被风掀得哗哗响,最上面压着封素笺。
"陆醉川,你果然来了。我在万象峰顶等你。"
字迹苍劲如刀刻,陆醉川捏着信纸的手指微微发紧。
他想起三日前魂灯塔崩塌时那道蓝光,想起沈墨寒说的"雪妖眼",此刻终于明白——这根本就是个局。
他将信纸折成小块塞进领口,转身时瞥见案角的铜匣,锁孔里插着半枚钥匙,和沈墨寒之前提到的德军莫尔斯机密匙纹路相似。
"撤。"他背起小九掀开帐帘,却见营地上空的雾已经散了。
数十盏灯笼重新亮起,照见当先一员大将,玄色披风上绣着金色蟒纹——正是敌军先锋。
那将冷笑一声,抽出腰间鬼头刀:"想走?
先问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风雪突然转急。
陆醉川摸出酒葫芦仰头灌了半口,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丹田。
他的眼瞳泛起淡金色,周身腾起若有若无的城隍虚影,袖中因果之力如活物般游走。"小九捂耳朵。"他低喝一声,掌间凝聚的金光如烈日破云,"因果崩裂·断刃篇!"
刀光与金光相撞的刹那,空气里响起瓷器碎裂的脆响。
三个冲在最前的邪修闷哼着栽倒,胸前的衣襟被撕开三道血口,连魂魄都被震得支离破碎。
敌军先锋的鬼头刀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他瞪圆眼睛后退两步,吼道:"放箭!"
"赵爷!"陆醉川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东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掌风——赵霸天带着十个青帮兄弟杀了过来,每人手里的辣椒面撒得像漫天红雾。
守军被呛得直咳嗽,弓箭手的羽箭歪歪扭扭射向天空。
沈墨寒不知何时出现在西北角,指尖掐着引魂诀,将混乱的阴兵引向火场方向。
"走!"陆醉川背起小九冲进混乱的人群,赵霸天的铁掌在后方开道,沈墨寒的术法在两侧布防。
等他们冲出营门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身后的大营还在火光中噼啪作响。
回到临时营地时,沈墨寒的手冻得通红。
她哈着气展开从电报处抄来的部署图,烛火映得她眼底发亮:"陆大哥你看......"话音突然顿住,她的指尖停在地图右下角某个标记上,眉峰微挑,"这处冰窟的标注......不太对。"
陆醉川解下外袍披在她肩上,酒葫芦里的酒已经见了底。
他望着帐外未停的风雪,耳边又响起那阵呜咽。
万象峰顶的密信还在领口发烫,他摸了摸小九的发顶,轻声道:"先歇着,等天亮了......"
帐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哨兵的声音混着风雪飘进来:"报——南方急件,周天佑的嫡系部队正向冰原移动!"
沈墨寒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一叩,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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