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态明白无误地告诉他……
滚！
所有的热血，所有不甘的愤怒，所有想要保护她的冲动，在这一刻，被这盆名为“现实”的冰水，兜头浇灭。
是啊，他有什么用呢？
一把可笑的手工刀，几句天真的口号，就能对抗父母安排好的一切吗？
一个甚至连出家门，都要跟父母报备的十岁小孩，能有什么用呢？
拿自己那所谓的‘正义’？
姐姐说得对，他只是个没用的小孩子。
他的“正义”，幼稚得可笑，甚至不被她想保护的人所需要。
他甚至还没有姐姐有用，至少姐姐可以从别墅的院子。
翻到外面的天地里，然后将自己玩得像小花猫一样再回来，但他甚至连这都做不到。
想到此，李鹿俊的眼眶热得发痛，但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他慢慢地弯腰，捡起地上那把无用的刀，手指颤抖着。
他最后看了一眼姐姐的背影。
姐姐的背影依旧挺立消瘦，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挪出这个房间。
脚步却沉重得像灌了铅，几米远的路仿佛可以走一辈子一般。
走廊的光线比姐姐房里亮一些，部分月光借着小窗洒进来，给大理石地板渡上了一层月辉。
他提着沉重的步子走回自己的房门。
随着“咔哒”一声轻响。
房门被重重锁上。
他背靠在冰冷的门板上，缓缓滑坐到柔软的貂皮地毯上。
门外，是死一样的寂静。
那把冰冷的手工刀还紧紧攥在他手里，刀柄的纹路硌得他掌心生疼，但这疼痛与他心里的惊涛骇浪相比，微不足道。
姐姐的话，像一颗冷冰冰的钉子，死死的钉在他的脑海里。
一阵阵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散，越来越密杂。
“滚回你的房间去。”
“收起你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我不需要！”
“你的‘帮’只会让事情更糟！”
“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天……明天之后，就忘了这一切！”
每一个字都化作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压得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
为什么姐姐要这样对他？
他只是想保护她！
难道他做错了吗？
难道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才是对的吗？
愤怒、委屈、不解、这些复杂的情绪同时涌上了这个十岁小孩的心。
他用力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试图用身体上的痛楚来掩盖内心的复杂情绪，以至于压过它们。
“我不是……我不是没用的小孩子……”他对着紧闭的房门，无声地嘶吼，眼泪终于冲破堤坝，汹涌而出，却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
这是来自一个小孩的抗拒，与发泄。
他的思绪混乱地飘荡着。
心里无声的念着。
爸爸妈妈……
他们真的要用姐姐去救妹妹吗？
妹妹小童，那个总是苍白着脸、躺在病房里、对他虚弱微笑的妹妹……
他当然也希望小童好起来，可是……
为什么必须是姐姐？
他也行的啊……
他想起父母最近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书房里压低的、激烈的讨论。
妈妈骤然变了的面孔，爸爸不耐烦地让他“回房间玩去，别添乱”时的烦躁……
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妄想用一把手工刀当英雄。
姐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最近总是那么安静，就像一个被抽取灵魂的洋娃娃，没有任何意识。
她刚才推开他时，眼里那份“不忍”……
是因为知道他的努力注定白费，反而会害了他吗？
还是他看错了？
“就算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告诉别人，我们的父母要牺牲姐姐救妹妹？”
“谁会信？他们有钱有势……”
姐姐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无限回响。
是啊，谁能相信呢？
在外人眼里，他们是多么幸福、显赫的一家人。
父亲事业成功，母亲优雅美丽，姐姐优秀，妹妹可爱……
他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报警？
他甚至连自己的手机都没有，家里的座机电话肯定会被监听。
告诉老师或同学？
他们只会觉得他在编造离奇的故事，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十岁孩子说的话。更何况，在外人看来，父母这种体面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而消息最终还是会传回父母那里。
带着姐姐逃跑？
就像姐姐说的，他们两个孩子，能逃到哪里？
最终只会被轻易抓回来。
姐姐叫他滚，不是因为讨厌他，而是在用一种方式……保护他。
让他置身事外。
在姐姐看来，这本来就是她的事，与他无关。
可他不这么认为啊，他就是想保护她，他也愿意陷入这水之中。
这个认知比任何责备都让他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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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蜷缩在门后，眼泪无声地流淌。
黑暗中，窗外偶尔划过的车灯，短暂地照亮房间以外，在没有任何光源。
他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四肢僵硬。
大脑因变得有些麻木，昏沉之中，各种光怪陆离的念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
也许……
也许这一切只是个噩梦？
等他睡醒了，会发现姐姐正好好地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的享用第二天的早餐。
爸爸妈妈会突然改变主意，找到了别的救妹妹的方法？
科学家不是经常有新发现吗？
也许……姐姐会自己逃走？
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有办法的，她刚才只是骗他，不想连累他……
或者……或者他半夜偷偷去找姐姐，再求求她，他们一起想个更周密的计划……
再不济……
再不济他明天就扑到妹妹的病床前，求求她，让妹妹跟爸爸妈妈说，不要姐姐救……
妹妹那么善良……
这些混乱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交替出现，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
他紧紧握着那把手工刀。
在身心极度的疲惫下，他竟就那样靠着门板，昏昏沉沉地陷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梦里，姐姐被巨大的黑影拖走，他拼命追赶，却怎么也跑不动，喊也喊不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消失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
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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