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别闹了海蛎子,人家车老板不高兴啦!”
“熊样!”
海蛎子推了海蜇一把,又伸手替他把身上的积雪弄掉,这才收手不再跟海蜇嬉戏打闹。寒风吹在耳边的呼啸声是又尖又细,像哨音般得刺耳响,还有车轮压的积雪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们默不作声地朝前方走着走着,前面竟然出现几个拿着梭镖的汉子站在路的前面。
“站住!你们去哪里?”
那几个人拦住了海蜇他们的去路,这些人浑身上下挂满积雪,他们不是手持木杆梭镖,而是两只手交叉杵在衣袖里,仅是在怀里抱着几尺长的梭镖,鼻子嘴里还呼哧呼哧喷着热气,两条腿不住地来回蹦跳,看来老天给他们冻的够呛。这是拦路打劫?还是设卡盘查?
“官爷,嗯,嗯,我们是去…是去两城。”
驴车夫吓得说话都说不成囫囵个,战战兢兢地告诉拦路人。
“谁是官爷?谁是官爷?!甭在这里废话,交银子滚蛋!”
车夫以为他们是官府设的检查站,原来是当地地痞打劫收过路费。
“唉,老总!你们行行好,我们嗯…我们没钱。”
“没钱?!车上是谁?下来!都给我下来!”
没办法,先下去吧。海蜇健步跳下驴车,回头再把海蛎子也扶下车。“有什么事吗?几位爷!”
海蜇伸手摸了摸腰间插着的手枪,有铁家伙,不怕他们。
“有事吗?!老子有事!老子天天有事!给老子掏银子,别惹老子生气!”
“我们是书生没有钱!”
“嘿,嘴还挺硬!你没钱还读什么书啊?走!跟老子到宅子里去,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钱!”
二话不说,那几个人牵着毛驴车押着海蜇他们朝路边的一座大房子走去。
“海蜇,他们是什么人?”
海蛎子有点害怕,她悄悄问海蜇。
“不知道,跟着我不用怕,在两城没有人敢翻天。”
“这倒是!”
三个人踏着积雪,跟着那几个人朝路边走。雪,越下越大,前面的房子也基本被大雪糊住看不清模样,那房屋轮廓倒像是庙宇?像是衙门?可在记忆中,这个位置就没有烧香拜佛打官司的场所啊?海蜇忽然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周边是歇脚打尖卖鱼货的小集市,这是一家布料庄,海蜇小时候曾经跟着母亲来这个地方买过衣料。他侧头对海蛎子悄悄指了指:
“这是卖布的商铺!”
海蛎子赶紧上下左右仔细端详前面的房屋。
“啊?对对对!是布店!”
海蛎子吃惊地回答海蜇,他把咱们给撵到这里来干嘛呀?走在他们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个人大概是个领头的人,他走到房前撩起房屋门前的棉门帘走进房屋,让其他人冒着大雪留在屋外等候。海蜇看那个人甩下其他人自己钻进屋里,海蜇心里这个气呀,你以为你是谁呀?无端挡我们的路,朝我们要钱,不给就扣押我们?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啦?
这屋子里面还真是像个裁衣卖布的商铺,你看四周,全是货架,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很多灰的花的布匹卷,但是没有商铺里常有的柜台,还显得破旧不堪。诺大的一个铺面,四周都是太师椅、长板凳,墙边还矗立着刀枪剑戟。这哪里是商铺?这分明是武馆啊!
“禀报文爷,属下刚在路边截获一辆驴车,车上的人不服管教,还嘴硬。我看他们不地道,就给带回来了,请文爷过目。”
房间正北坐着一位留小胡子的人,年纪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浑身精瘦,头戴一顶小帽,尖嘴长脸型,眼眶下面有下垂的眼袋,还老是眯缝着眼睛睁不开,身穿粗布马褂,脚蹬一双棉靴。两只手捧着一个小茶壶来回倒腾着,像是在暖手。这位文爷听他的手下说,扣住不听话不配合的路人,心里一亮,大雪天谁这么不开眼找麻烦?眯缝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点,他环顾左右看了看他的弟兄们,也都在好奇地望着他。
“有意思,那就把他们弄进来让我看看是哪路神仙!”
“遵命!”
这个小喽啰转身走到门口,撩起棉门帘冲外面大喊:
“都进来!”
在雪地里给冻坏的几个人,听到呵斥声让他们也进入房间,便陆续走进这个莫名其妙的房屋。进到屋内,海蜇跟海蛎子立刻感觉到暖和了。他两人好奇的四处打量这间大房子,没错,这就是绸布店,只是显得破旧且乱糟糟的没有半点商业气氛。它这是破产了?好端端的布店,人来人往来买布的人挺多的啊?怎么成了这副破败模样?
厅堂中间只站着海蜇及车夫他们三个人,其余的人都站在两边。驴车夫见到这场面给吓坏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头:
“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你是干嘛的?”
“回老爷,俺就是个车夫,天天走这条道,求老爷开恩!求老爷开恩!”
“闭上臭嘴!你们两个呢?”
海蜇打量着正面坐着的这位老头,看上去眼熟,他是谁?看着他摇晃脑袋的姿势,突然想起来:他是绸布帮的帮主诸葛文轩,人称文爷。海蜇微微一笑,两手一拱:
“文帮主安好?”
这位文帮主吓了一大跳,这位是谁呀竟敢跟我套近乎?
“这位后生,你是谁啊?”
“我是安喆,我爹是两城郎中安郁玟!”
“你是小海蜇?”
“正是!”
这位文帮主赶快走到海蜇跟前,打量着海蜇。
“是,是小海蜇!多年不见,你长大了长高了,长的比我还高!来人,给客人看座!”
文帮主手下的人赶紧起身让开靠近帮主的两个空座。
“来!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上茶!”
海蜇用手拍了拍太师椅,椅子扶手已经断了,用麻绳扎好,横梁也折了,横梁一头挂在椅子腿上,另一头拖在地上,人坐上去有些摇晃。海蛎子有点儿嫌弃他这椅子黑乎乎又脏又破旧,半倚靠地坐在破损的圈椅边,用自己的腿支撑身体。
“海蜇,从你舅那里算起,我是你妗子的外甥,按辈分你该管我叫大哥,对不对?”
“对,对!我记得小时候一直管你叫哥。大哥,弟弟我记得你是做绸缎布料的买卖,现在不做了?”
文帮主摇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又放下水杯,撇了一眼海蜇又扫了一眼他曾经的店铺,撅着嘴巴眼里冒着火。
“海蜇老弟,你是不知道,我被那个杜老虎给欺负了,县城里的店铺让他给霸占了,两城的店铺被他霸占了,连岚山镇的店铺也给抢了去,好歹还给我留下个落脚的地方,我会武功就弄了个舞枪弄棒的营生,有朝一日我会干翻他杜老虎,报此大仇!扯起来话长,今天不谈了,改日咱再细聊。”
“哥,你看今天下大雪天不好,我急着回两城,我娘一直催我快点回家!”
“这位姑娘是谁?”
“她啊,她是我还没过门的媳妇,也是两城人,我爹催着要给我们成亲。”
“你爹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大恩人又是我的长辈,我必须喝你的喜酒,给你备一份大礼,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一定要给我下喜帖,听见没有大兄弟?”
“一定下帖,一定下帖,大哥!”
“车老板你过来!”
“唉,唉,小的遵命!”
驴车夫赶紧爬起来,哆哆嗦嗦地走到文帮主跟前。文帮主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车老板:
“你把我兄弟给你的车钱退给他,我替他支你车钱,拿着!”
“唉,唉!”
车夫赶紧把手伸进自己怀里,皱巴巴的脸面挤在一起,呈现一副很不情愿的表情,斜楞着眼一边嘬着嘴一边在怀里扒拉着,像是在掏他的心肝肺似的。他最终掏出几张破纸币,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两张纸币递给海蜇,又赶紧把剩余的纸币塞进怀里,生怕别人抢他的那几张烂纸片,可是海蜇不肯接车夫递过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