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香这几天亲眼见识了厂区家属区的条件,心里像被什么硌着,酸得很。
她不是嫉妒小李,只是觉得自家男人付出那么多,却没换来一点好光景,心里委屈。
“这房子本来就不归小李所有,”她继续说着,语气愈发沉重,“他只是有住的权利。可这个权利,是拿命换来的。你们晓得不?那次小李执行任务,被坏人抓了去,在地下室关了整整三天。”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们把他打得皮开肉绽,骨头断了好几处,连手指甲都被用钳子硬生生拔掉。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几次昏过去又被冷水泼醒,可就是咬着牙,一个字都没往外说。这种事,你们谁能扛得住?”
门外的彭宴舟原本是来找盛妍商量点事的,走到门口时听见了这番话,脚步不由得一顿。
他眉头一皱,眼神微沉。
小李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惨状,只有他们这支突击小队亲眼见过。
那种血腥场面,至今想起来都令人作呕。
可他媳妇王香香,一个普通农村妇女,怎么会对审讯室里的细节知道得如此清楚?
连指甲被拔、骨头断裂这些事都说得一清二楚,简直像是亲眼目睹。
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据小李本人和那位参与行动的科学家后来回忆,在他们突击队赶到之前,审讯室里曾发生过一件诡异至极的事——
当时,地下室门窗紧闭,毫无风动,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小李身上。
可就在打手举起皮鞭的瞬间,角落里的炭火盆突然“哐”地一声飞了起来,像被无形的手猛地掀翻,狠狠扣在了其中一个打手的头上。
那人当场发出凄厉的惨叫,头发和眉毛瞬间被点燃,脸也被滚烫的炭块烫得皮开肉烂,疼得在地上打滚哀嚎。
可问题是,那地下室门窗都上了锁,没有通风口,更没有外人进入。
火盆怎么会凭空飞起?
简直没法解释。
就连随队的物理专家后来都查不出原因,只说“反常得超出了已知物理规律”。
等救援队伍冲进去,发现几个打手全都倒在地上,一个个龇牙咧嘴地哼哼着,身上没见明显的外伤,却都动弹不得,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奇怪的是,通往里屋的几道铁门原本都上了锁,此刻却全都敞开着,锁链断的断、脱落的脱落,现场一片狼藉,却不见外人闯入的痕迹。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若有若无。
救人行动出乎意料地顺利,连负责指挥的队长都皱着眉头,低声嘀咕:“这到底是谁动的手?”
难道……
真是她干的?
彭宴舟站在门口,目光沉沉地扫过倒地的打手和敞开的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近关押人质的房间,抬手敲了敲门,声音沉稳而低沉:“媳妇,开门。欧阳杰打电话找你。”
门从里面“吱呀”一声打开,李婶红着眼睛走出来,手里还攥着一条旧围巾。
彭宴舟朝她点点头,语气略微缓和:“李婶,这是小李走前托战友给你们送来的米、面和油,先吃着。他还留了买菜的钱,放在油瓶底下,你们自己拿。”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育红班后头就是厂属院的供应站,想买鸡蛋或者肉,得早点去,去晚了就抢不到了。别的东西也能买到,生活上别太将就。”
他扫了一眼那间狭小阴暗的屋子,轻声道:“屋子你们先收拾着,等放假,我让人来帮忙修门窗、通水电。别怕,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
“媳妇,嫂子,咱们走吧。”
他朝盛妍伸出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盛妍愣住了。
这是她头一回听彭宴舟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他平日里沉默寡言,一个字恨不得掰成三个用,今日却事无巨细地安排一切,语气里竟还有几分少有的温柔。
她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默默点了点头,把手轻轻放进他宽厚的手掌里。
和麦金花分开后,她跟彭宴舟并肩往家走。
冬日的风刮过街角,卷起几片枯叶,天边的云压得很低。
她望着脚下的路,忽然轻声说:“我觉得小李他嫂子挺委屈的。一个人带俩孩子,还要伺候老娘,小李又常年在外……这日子怎么过?”
彭宴舟目视前方,脚步稳健,声音平静:“他们家的事,等小李回来自己处理。咱们不掺和。”
他顿了顿,眼神微冷,“李家那点小算盘,杨娇娇对付得了。不然科长为啥只分他们一间半屋子?就是要让她立住威,压住那帮婆家亲戚。”
盛妍抿了抿唇,没再追问,转而问道:“欧阳杰没说找我啥事?”
彭宴舟侧头想了想,眉心微动:“好像是猴头菇的事。他说一小时后打过来,现在还差半小时。”
他抬手看了看表,语气果断,“你回家等电话,我得回厂区了。”
四周没人,街角空荡荡的,风在墙缝里打着旋。
盛妍下意识靠近他一步,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不回去听听他说啥?万一他提什么要求,我不太会应付……”
彭宴舟停下脚步,低头看她,目光深邃而沉静。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却坚定:“我不信他,但我信你。”
盛妍心头一颤,眼眶微微发热。
她仰头看着他,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微微发烫:“只要你心里没变,我就不会离开这个家。不管外面怎么议论,不管有多少难处,我都跟你站在一起。”
彭宴舟凝视着她,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像冬阳穿透云层的一瞬:“我懂。我也信你。”
彭宴舟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
他从不哄人,也不擅长表达。
可他每句话都像钉子,一句一句稳稳地砸进盛妍心里,又准又深。
那种沉甸甸的分量,让她既酸楚又温暖,仿佛整个世界都塌下来,他也会用肩膀扛住。
半小时后,桌上的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铃声在安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像是敲在人神经上。
盛妍赶紧跑过去接起:“喂?”
电话那头传来欧阳杰略带焦急的声音:“小念,你们那儿第一批猴头啥时候能收?我这边急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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