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书买得太多，不方便拿，大娘给她找了个食盒，装得满满当当的，杜玉书左手提着她们三个人的早饭，右手拉着一个冥思苦想的怪人，兴冲冲回山上了。
她回去的时候，越斐然还在那里等她，杜玉书叫起越斐然进禅房吃饭，顺带把那怪人也拉进了禅房。越斐然虽没想到她下山买个早饭还能带回来一个大活人，但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由着杜玉书把怪人往座上一按，打开食盒把吃的一样样摆出来。先是热乎乎的豆花，再是馅饼馒头包子，满满当当一食盒，够她们三个垫两口的了。杜玉书一边摆一边说：“还好殷红汐走了，不然四个人的饭，一食盒还真放不下，赶紧吃吧，一会儿吃完了我还得给人把家伙什还回去。”
满满当当摆了一桌，三人分座坐下，越斐然实际上毫无胃口，用调羹搅了两下豆花，那怪人显然也没有太多吃饭的情致，愁眉苦脸，吃得比越斐然还含糊，只有杜玉书毫无所察，痛快道：“吃吧，吃饱了咱们再说事！”
于是稀里哗啦吃起早饭，当然主要是杜玉书在稀里哗啦，等她吃饱了一抬眼，另外俩人碗里的豆花都还繁荣得很。越斐然索性放下了调羹，问那怪人，“朋友，怎么称呼？”
怪人头也不抬，心不在焉道：“海素。”
杜玉书还在想姓海的人自己还是头一回遇见，越斐然已经联想到了有用的信息，“朋友是从仁都来？”
海素点点头。
越斐然又问：“是来自观雪城海氏？”
海素继续点点头。
一提到观雪城，杜玉书就明白了。观雪城是仁都辖下唯一一座大城，诗书礼教传代，多出圣人大儒，她在决一剑氏的师父杜崇白就是观雪城人士，听说早年投海氏无门，机缘巧合才去了浦都，可见海氏这唯一屹立不倒的文门已经比武门还难进了。
不过这位海素却跟杜玉书印象中的海氏门人、乃至于整个仁都的文人都出入极大。
远的不讲，反正她也没亲眼见过，就说杜崇白。杜崇白都离开仁都改投武门二十几年了，做文人时的习惯一点没改，永远是师门里礼数最周全的那个，平时熨衣服都比别的师长多一道肩线，显得人体态非常正直，连腰带都没有束歪一点点。可见这帮儒生对自己面貌的讲究。
海素这身打扮别说放在仁都了，放在杜崇白面前都得被批评一顿。她自己要是不说，由着杜玉书去猜，杜玉书绝对猜不到她是哪儿人。
“早就听闻观雪城海氏的年轻一辈里出了个放浪不羁的女儿，从小不爱读书，因为不想写字而绝食三天，十来岁就自己逃进灵犀山拜得高人为师，风采卓然却一个字都不认得，我一直很好奇，只是没机会深解，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现在看来，她是叫海素。”
听得越斐然这么讲，海素继续点点头。
这么传奇？杜玉书这就来劲了，不过她还没忘记正事，问道：“海素，你昨天来天音寺时，看见了什么？”
海素还是低垂着脑袋，用调羹搅碗里的豆花，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看见了……一个在练功的人，我问和尚他是谁，和尚让我快走，我就走了。”
怪不得昨日在山下，海素劝她们不要上山，她果然什么都知道了，“你劝我们不要上山，是自己准备要做点什么，还是觉得山上有我们对付不了的人？”杜玉书又问。
“嗯？”海素终于抬头了，有点茫然地看着她，似乎在说你何出此问，“不是啊，是你们上山了，和尚也会让你们下山，那为什么还要上去。”
“……”
杜玉书无话可说。好朴实无华的理由，她竟然挑不出错来。
“你就不觉得那个练功的人有哪里不对吗？”
“不知道，没仔细看。”
“……那你下山以后，就没想过再回去看看？万一和尚有危险呢。”
“他既然没跟我求救，我何必管，万一他们是朋友呢。”
杜玉书更是无话可说。
越斐然此时补充道：“那水阴教的人暗夜练功，日出蛰伏，午时是他睡得最沉的时候，所以老和尚才一定要让我们午时离开，以免被发现。昨日她下山时恰好是午时后不久，想来是去的时间巧合，和尚直接让她下山了。也就我俩非得闯进去，和尚不得已收留我们一晚。”
这么一讲倒是说得通，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完全没有杜玉书开始以为的那样莫测，简单得甚至有些好笑起来。她想了一会儿，又觉得无所谓，相逢即是有缘，虽然没在这件事上交上道，但继续交个朋友总是不妨碍的，她便问：“海素，我看你这一路愁眉苦脸，还天不亮在外游荡，可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事？”
海素点点头又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麻烦也不麻烦，说不麻烦也很麻烦。”
“此话怎讲？”杜玉书来了兴趣。
“我从仁都来到金明，是受邀做濯缨大会的评审，这一路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发生。”
她第一句话就把杜玉书砸懵了，濯缨大会的评审？这海素，居然是濯缨大会的评审？她原先听越斐然的话，还以为这海素在仁都是个不受待见的存在！怎么每城只有一个的评审名额居然是落在了她头上？莫非，她武功当真如此高强？从没听说过啊！
海素不管她心里如何惊讶，自顾自说下去，“在来的路上，有一个云游文士同样从仁都出来，我们并行了一路，他忽然说我此行会不太顺利，我问他为什么，他给了我一句谜语，说如果我猜得出谜底，就能明白他的意思。唉我冥思苦想了这么久，就是没想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玉书虽然觉得有话不好好说非得故弄玄虚很没劲，但还是好奇地问道：“什么谜语？”
海素道：“若教国土无疆界，此物可载万岁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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