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不聿静观天宫大乱,心中却并无太多快意,只觉一片平静。
他等来了天宫颠覆的这一日,可眼前亲眼看着,竟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甚至,索然无味。
天宫要换人坐主位了。
天君年幼,却并非愚蠢。
恰恰相反,烛钰能将自己的手足尽数镇压于章尾山下,逼宫血洗宝殿,踩着尸骨登上至尊之位,虽年仅四百岁,修为却已跻身天界至强。
便足见其手段与心性之强。
或许不假时日,六界间将无人能敌。
可烛钰年纪尚轻,不知天底下贪欲二字如何写。
他见过的世面仍太少,历经的人心仍太浅。
他只知道扞卫所谓正道,却尚未真正看清,这六界众生皮囊之下的本性。
另一侧,天界阵前。
狂风呼啸,魔气如滔天巨浪般翻涌不息。
烛钰立于风中,抬手撕裂昏暗,一剑豁开重重魔障,露出被困在后面的无数个仙家。
眼前诸天仙家皆被魔气缠绕,云阶血迹斑驳。许多已然堕魔,即便被烛钰强行抽走魔气,却仍难免仙骨受损,修为大减。
被救出的仙家惊魂未定,纷纷围上前躬身道谢。
“多谢天君相救!”
“天君之恩,永生永世不敢忘……”
感激之声不绝于耳。
烛钰并未驻足。
他仅是略一颔首,一步步继续往前走。
魔气翻涌,可烛钰所经之处,周身真龙之气流转,将汹涌扑来的魔障荡开,无声无息地辟出清净。
无数仙家紧随其后,生怕落下。
事实上,一百多年前,烛钰曾奉玉珩之命亲赴昆仑瑶池。
在镇压于瑶池底下的归墟镜中,他就已经亲眼见过与今日如出一辙的景象。
天宫堕魔,恍如炼狱。
他亲手毁去了镜中预兆,继任天君后迅速清除了无数个渎职的天官,撤换南天门镇守天将,极力斩断一切会放魔气入天宫的祸根,要逆转天命。
却不料,天宫终究还是沦落至如今这种境地。
而在归墟镜中,他还预见了,自己将被剥骨抽筋的诡谲画面。
可纵观六界,能将他逼至如此境地之人,至今仍未出现。
烛钰对此,嗤之以鼻。
他寻着煞气,一路走到后殿深处,一扇巨大的石门凭空出现腐烂的气息混合着业火迎面扑来。
诸位仙家顿下脚步,面容踌躇畏惧,不敢再跟。
烛钰挥开业火,继续向前。
四根巨大的盘龙石柱围困着一座方寸孤台,五爪金龙盘踞在石柱上,符文微微发光,不停流动。
烛钰的脚步在石台前停下。
台上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
“百年之前,你曾将我困在这缚龙阵中。”
太一的语气异常平和,像是在与故友闲谈叙旧,
“那时我就在想……终有一日,也要让你亲身感受一番。”
太一不聿,从来睚眦必报。
一百年前,烛钰高居天族太子之位,以雷霆手段镇压东极府救苦仙君。
当时所有人都说,烛钰生来便克太一不聿。
将太一不聿锁在缚龙阵中承受天罚的,正是这位尊贵无匹的天族太子,他亲自监刑,让太一吃了不少苦头。
一百年后,太一不聿再度出现在这缚龙阵中。
烛钰也仍站在台下。
可这一次,要被困在缚龙阵中,将是他这条真龙。
烛钰对他冒犯的话语不屑。
却有一点不解,“当年你是怎么从缚龙阵中逃出来的?”
“自是有人助我。”
太一不聿转过头。
琉璃色眼眸空洞无物,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烛钰,我的东西在哪里?”
烛钰面无表情,“什么东西?”
“红莲魂灯。”
太一不聿亲赴地府夺灯,却发现灯已不见踪迹。
“烛钰,灯在你手中?”他目光沉冷,漠然开口,“给我。”
太一不聿如今手握多个上古法器,洛书河图、东皇钟,无数凶兽残卷,六界间几乎无人能敌。
加之镇邪塔和他自身的血脉之力,甚至与魔道有所牵连。
实力已堪称恐怖。
如今他要寻红莲魂灯。
他为什么要寻这灯?
烛钰面色沉下去,“你要做什么?”
“这就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了。”
昏暗的火光斜映而下,将无声对峙的身影拉扯得无比狭长。
在漫长又恍若一瞬的死寂之后,太一不聿似笑非笑,从容道,“你会给我的。”
烛钰也已失了耐心,面上凝着一层寒气,“太一,你究竟意欲何为?”
与之相对。
太一唇角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并非我要做什么,”
太一不聿轻轻摇头,语气依旧柔和,“烛钰,我并非你的对手,也从未视你为敌。”
他们本不必站在对立面上,只是立场相异。
他只是还未真正见到。
太一不聿想,待他见到,便会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龙与凤,返祖血肉,天降祥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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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质上,他们是一路人。
天生怀璧,其罪自至。
高台之下,烛钰耐心尽失。
他不再听对方说什么,抬手结印,一只手掌探向高台,五指张开,根根修长分明,仙气凌厉。
寒光倏然没入太一周身,顷刻锁死两处关窍主脉。
然而高台上的身影只是微微一晃,骤然间散作一团墨色虚影。
刚刚与他对话的,并非太一不聿真身。
烛钰蹙眉。
却听到散在空气里的缥缈声音,“烛钰,你不妨亲自去看一看,你的对手,究竟是谁。”
……
诛仙台法坛上已是死局,可眨眼间又生异变。
残存的大半仙官已然化魔,魔气缠身,仍勉强维持着神智与形貌。
堕魔之于仙官,往往生不如死。
然而,也有一部分天官竟然分毫没有受到魔气侵扰。
难道是这些仙家心中无欲无求?
可就算是魔气没有入体,为什么被混沌重伤,还能好端端地站着?
有仙厉声质问,“你们为何未被魔蚀!”
“受混沌重伤竟还能保持神志清明……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啊!你我皆为同僚,岂能见死不救!”
那些天官闻言也是一愣,对视须臾,迟疑地从怀中摸出一物。
“此乃天君生辰时撒下的金鳞,被我侥幸接住……”
另一名仙官也取出相似的金鳞。
手中所持的,正是天宫开宴时洒落的万两金鳞之一。
剩下的无需多言,对视之间已经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金鳞可抵御魔气……?”
“真龙赐福……自当可以。”
“听说……烛龙血可护法聚灵?”
一张张惊疑未定的脸,渐渐被异色取代。
混沌不知何时已悄然隐去踪迹。
却没有被任何仙家注意到。
天官们踉跄着跌下法坛,像洒落的珠串,去寻他们的天君出手相助。
而法坛之上,亲手降下这场浩劫的太一不聿却并未出手阻拦。
他只平静地立在原地,殷红的唇瓣弯起一道弧度,垂眸注视着他们逐一被翻涌的魔气侵入心神。
如俯瞰一场早已注定的死局。
他知道,这些仙官心中早有欲念,只需魔气稍加撩拨,便能撕下那副道貌岸然的伪装。
他们比寻常凡人,甚至比妖魔精怪更加不堪,贪念更深、更浊。
只是天宫那位小龙君尚且年幼,还不知这天宫早已从根烂透。
还一心想要维护心中正道。
可笑,可怜。
烛钰身为天地间唯一的真龙,竟然从未尝过刮骨抽筋之痛……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也快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很快便会尝到,被人踩入泥淖、碾作尘土的滋味。
忽然有一个半魔踉跄落在他身侧,颤声喊道,“救苦仙、仙君……”
太一不聿望过去,对此人并无印象。
那魔物却连滚带爬扑近,眼神痴迷,颤巍巍说道,“仙君或许不记得我……我曾在魔宫中……与您说过话?”
太一不聿漠然想,似乎是那日搜魂之后的残魂。
没想到竟还能存留几分意识,补全魔气,跟到了天宫。
他抬手正欲将其了结,却听对方慌忙开口,“仙君!我、我看见了魔君先前那位宠姬……”
太一不聿动作微顿。
花费了些思绪去回忆他口中的魔君宠姬是谁。
那宠姬为何会在天宫?
只听那魔物断断续续道,“她……我瞧见她了……或是天族早一步策反了那宠姬,意图用以牵制魔君!”
太一不聿无意深究。
他想,不过是一枚棋子,杀了便是。
他淡淡吩咐左右,“处理掉。”
又有堕仙匆匆来报,称有一个自称乃天地坛华清宫角仙后人的仙家求见。
这个角仙,他倒是有些印象。
意图继承华清宫大业,取代正统血脉。跟着几个叛变天宫的酒囊饭袋过来寻他,说是可以助他重伤天君。
那时候太一不聿却浑不在意,只信手放出万缕千丝血线,含笑让他们去做。
他不在意这些软骨头的所作所为,亦不关心其身份地位。
离经叛道,于他而言不过是寻常。
就像他实现六界间信徒的祈愿,并不是想从那些人身上得到什么,而是要看六界大乱。
“不见。”太一不聿不假思索。
法坛之上气息污浊翻涌,贪念、欲求、恨意、杀气交织弥漫,令人窒息。
他只觉得厌倦。
遂转身,一步步走向天际那道裂痕。
百丈之外。
浓稠的血水正沿着法坛边缘不断淌下。
玉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她正全神贯注地望着高台之上的动向,忽觉背后袭来一阵杀气。
转过头,一柄漆黑的三叉戟夹杂着呼啸的杀意刺到眼前,她猛地倒抽了口凉气,手腕急转,几乎是本能地挥出一剑。
铛!
剑刃相击,气流荡开。
三叉戟应声断了。
什么东西被铮鸣的剑气扫开,断成两截,可又迅速翻身起来朝她爬过来。
是一个魔。
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她,含着些兴奋,像是下一瞬就要将她绞杀。
她慌忙后退,可是魔被拦腰斩断后不但没死,还一个分成两个,一前一后将她死死围在中间。
她步步后退,那两截魔物便步步紧逼。
直至将她逼至高台边缘。
玉笺微微侧头瞥去,自己的脚后跟已悬空在万丈深渊之上。
凛冽的罡风自下方呼啸卷来,吹得她头发纷乱。
就因这刹那的分神,两侧魔物同时暴起,朝她扑来。
玉笺惊慌躲避魔,却一步踩空,刹那间,身体失重。
耳边只剩下呼啸刮过的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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