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侯向阳的办公室里,空气比往常沉了几分。他刚听完新光厂拆迁冲突的汇报,指尖下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眉头拧成一道深沟——基层矛盾最忌火上浇油,尤其对面是怀进取那样上过战场、认死理的老兵。
“对怀进取老同志,绝不能来硬的。”侯向阳放下手中的汇报材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抬手扶了扶额前的碎发,目光扫过窗外的梧桐树,“这老伙计脾气倔,但心是向着工人的,耐心劝,把道理讲透,别让他觉得政府跟企业穿一条裤子。”
顿了顿,他看向站在桌前的秘书,语气加重了几分:“你现在就联系山海集团,让他们先把拆迁队撤了。眼下不是争快慢的时候,先把火苗压下去,再谈后续——要是真闹出流血冲突,咱们怎么对新光厂的老工人交代?”话落,他又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满是对局势的担忧。
消息传到新光厂现场,姜云来不敢耽搁,立刻掏出手机拨通了常务副市长关一飞的电话,声音里带着急意:“老关,赶紧联系荣锦绣,让她把拆迁队先撤了,省委侯书记都发话了,别再僵着了!”
关一飞握着手机,快步走到警戒线外的阴凉处,拨通了山海集团董事长荣锦绣的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就听见那头传来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荣锦绣的声音裹着一股不耐烦的凉意:“关市长,要是为拆迁队的事,您就别费口舌了。”
关一飞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打断:“我们山海集团跟市里签的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拆迁期限,现在每拖一天,我们就要多付几十万的人工、设备租赁费——按合同办事,按章程推进,哪里错了?”她的手指重重敲了下办公桌,语气陡然强硬,“非但不能撤,我还得请政府部门配合我们的合法拆迁工作,别让某些人借着‘护厂’的名义,阻碍项目推进!”
挂了电话,荣锦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沉得能滴出水。她盯着桌面上新光厂的拆迁规划图,手指划过“老厂房”那片区域——怀进取突然回来,打乱了她原本“速战速决”的计划,想趁工人没反应过来“偷拆”已经不可能了,现在只能强攻。
“要是今天撤了,”她低声自语,指尖捏紧了笔杆,“新光厂的拆迁就得搁置,银行的贷款下个月到期,合作方还在等着拿地开工,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今天必须让省里、市里表个态,到底站在企业这边,还是站在那些‘钉子户’那边!”
当关一飞把荣锦绣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姜云来时,姜云来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抬手按了按,眼前仿佛浮现出拆迁队与护厂工人对峙的画面:一边是荣锦绣的“按合同办事”,寸步不让;一边是怀进取的“护厂到底”,油盐不进。他忍不住嘀咕:“这两边都跟犟驴似的,怎么弄?总不能真看着他们打起来吧?”
就在这时,程志兴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不远处僵持的人群,低声说:“僵着不是办法,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祁同伟,扬声喊道:“祁厅,你去劝劝怀老爷子,我跟姜书记商量下对策。”
祁同伟应了声“好”,整理了下警服下摆,缓步走向怀进取。没等他开口,就见怀老爷子双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笔直——哪怕头发花白,依旧透着军人的硬朗。怀进取斜睨了他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声音里满是挑衅:“姜书记一口一个‘拆’字,祁厅长倒说说,我这护厂的法子,应对得怎么样?”
祁同伟心里暗叹“老爷子果然不好惹”,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上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怀大爷,您先消消气。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大了——程书记、姜书记都在这儿盯着,省委侯书记也知道了情况。”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怀进取紧绷的脸上,“而且,您找的那几位外地记者,还有您安排在现场拍视频的同志,应该已经把冲突画面发到网上了吧?”
这话一出,怀进取的身体猛地一震——他特意找了外地记者,就是怕本地媒体被压下来,连拍视频的人都是自己最信任的老部下,这事除了身边几个人,没人知道。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祁同伟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一双老眼骤然迸发出锐利的光,像两把刀子似的盯着祁同伟:“你小子……怎么知道的?”
那眼神里的杀气,是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才有的——仿佛瞬间能把人看穿。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冷了几分,旁边的民警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连呼吸都轻了些。祁同伟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下,强撑着平和的表情,低声说:“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友军。”
他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凑近,又补充道:“现在网上热度已经起来了,大家都盯着新光厂的事,您老要是再硬扛,反而容易落人口实——过犹不及啊。不如先把人撤了,咱们从长计议,总能找到对工人有利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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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军?从长计议?”怀进取冷哼一声,显然不信。他活了快八十岁,什么人没见过?但眼前这年轻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底牌,实在邪门。他猛地松开祁同伟的胳膊,往前迈了一步,突然拔高了音量——那声音洪亮得能穿透现场的嘈杂:“行啊!你让山海集团的人滚蛋,我立马让工人们撤走!”
这话像一颗石子扔进了平静的湖面,瞬间炸了锅。
姜云来和程志兴正凑在一起嘀咕,听见这话猛地抬头,脸上满是震惊——怀进取是什么人?出了名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还得踹墙两脚”,怎么祁同伟三两句就让他松口了?姜云来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心里直犯嘀咕:“这老怀头今天吃错药了?还是祁同伟给灌了什么迷魂汤?”
护厂队的工人听见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人还鼓起了掌;拆迁队那边则炸开了锅,几个年轻人撸起袖子就要往前冲,被队长张全死死按住;民警们互相递着眼色,悄悄握紧了手里的警棍,生怕场面失控。
程志兴拉着姜云来快步走过来,搓了搓手,看向祁同伟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小祁,你有办法让怀老爷子松口,肯定也有办法解决山海集团的事——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好?”
祁同伟眨了眨眼,脸上露出几分为难——这可是市领导和区领导都头疼的事,他一个副厅长哪敢拍板?但看着两人期待的目光,他还是斟酌着说:“为了尽快平息冲突,避免事态扩大,我觉得……还是得让山海集团先撤队。”
这话刚说完,姜云来就皱起了眉,心里暗道:“这不等于没说吗?”他叹了口气:“问题是,荣锦绣那边油盐不进,怎么让她撤?”
“不同意,就说服她同意。”祁同伟说得轻描淡写,然后话锋一转,看向两人:“要不,两位领导先回车里坐一会儿?外面太阳大,也省得待会儿场面乱,误伤到您二位。”
程志兴和姜云来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祁同伟是要“来硬的”。程志兴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叮嘱:“小祁,注意分寸,别搞出执法过度的事。”姜云来也点了点头,两人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轿车,拉开车门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现场。
祁同伟看着两人上了车,转身从民警手里接过喊话器。他走到一个高台上,双手握紧喊话器,声音沉稳而有力,像惊雷似的在现场炸响:“山海集团拆迁队所有人听着!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涉嫌寻衅滋事,阻碍公共事务推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拆迁队的人,语气陡然严厉:“给你们两个选择:一分钟内撤走,回集团吃午饭;要是不撤,就跟我们回拘留所,那里也管饭!”
话落,他把喊话器递给旁边的江学增,吩咐道:“你来计时,一分钟后要是还不撤,就清场。”
江学增接过喊话器,手都有点抖——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祁副厅长这是要“硬刚”到底。但看着祁同伟沉稳的眼神,他还是深吸一口气,按下了计时键,高声喊道:“倒计时开始!还有五十九秒!”
民警们听见这话,瞬间像打了鸡血似的——原本还略显松散的队伍,立刻变得整齐,每个人都握紧了警棍,脚步往前挪了半步,眼神锐利地盯着拆迁队,那气势吓得拆迁队的人往后缩了缩。有个年轻民警还低声跟身边的人说:“祁厅这气场,真绝了!”
怀进取站在原地,看着高台上的祁同伟,眼神里满是异样——这年轻人说自己是友军,现在看来,倒真不像吹牛。祁同伟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还扬了扬眉毛,那眼神像是在问:“这回信了吧?”怀进取抿了抿嘴,心里暗忖:“这小子,倒真有点本事。”
拆迁队那边,张全急得满头大汗,掏出手机就给荣锦绣拨电话,手都在抖:“荣总!祁副厅长说我们涉嫌寻衅滋事,给一分钟时间撤队,不然就抓我们去拘留所!”
电话那头,荣锦绣刚挂了合作方的催款电话,听见这话脸色瞬间铁青。她手指掐进掌心,心里暗骂:“祁同伟这多管闲事的!姜云来和程志兴也不是好东西,明着上车躲着,暗着就是默许祁同伟来硬的!”
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祁同伟敢说这话,肯定有底气,要是真被抓去拘留所,山海集团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语气平淡地说:“知道了。就当是给祁副厅长一个面子,让兄弟们先回来。”
挂了电话,荣锦绣看着桌面上的规划图,狠狠捶了一下桌子——今天这口气,她记下了。
现场,江学增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十秒!十、九、八……”
张全咬了咬牙,挥了挥手,对着拆迁队的人吼道:“撤!都给我撤!”
拆迁队的人骂骂咧咧地收拾起工具,不甘心地往后退;护厂队的工人则欢呼着抱在一起,有人还朝着祁同伟的方向竖了大拇指。
祁同伟看着撤走的拆迁队,松了口气——这场僵局,总算暂时破了。“给周副厅长一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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