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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 骑突泼雪攀攻急
    朔风凛冽,卷起地上的沙尘,扑打在汉军将士冰冷的甲胄上。

    高曦立在中军望楼,披风在风中飒飒,他扫过郓城巍峨的城墙,举起的右手,坚定而有力,在空中稍作停顿,便猛地向下一挥。

    “咚!咚!咚!”

    低沉而雄浑的战鼓声,骤然擂响。

    军令如山,各部闻令而动。

    城西,田留安率其部右五军步卒率先出阵。

    士卒们分成数队,向城下前进。前排组成盾墙,作为凭护,后边兵士皆持刀、斧。他们的任务是清除护城河外的鹿砦、铁蒺藜等阻障,填平陷马坑,为后续的攻城部队开辟通道。

    随着他们进入射程,城头守军的弓弩射下,发出“夺夺”的声响,钉在盾牌上或射入土中。

    “射!”军将的命令在布列在城西南、北两段汉军阵前的数十辆巢车下回荡。

    每辆巢车上各有四五名弓弩兵,共计两百名,俱是射雕手,依令探身,在巢车前的屏障掩护下,或引弩、或开强弓。弩矢、箭矢带着尖利的啸音,飞蝗般扑向城头,对守军的箭手进行压制。虽然弓弩手的人数不算很多,但准头很高,几是箭无虚发。守军射出的箭矢顿变稀疏。

    彭杀鬼率领的其部左一军两千步卒,多披铠甲,於田留安部之后出阵,出阵百步,就地暂止,列成整齐的横队,前为三二十架云梯、饿鹘车、撞车等各类攻城器械和推云梯、饿鹘车、撞车等的兵士;后则是矛手、刀斧手,长矛如林,斜指天空,甲叶碰撞的脆响连成一片。

    他们是攻城的先锋部队,只等通向城下的道路被清理出来,即发起攻势。

    又在彭杀鬼的侧后,王憨儿部亦出主阵列队,他们是第二拨攻城的梯队。

    在整个城西汉阵的两翼,各有数百骑游弋,这是窦仁忠和他的部曲,任务是防备守卒出袭。

    ——城南,由吴道行为主将的汉军,差不多同样时刻,也展开了同样的攻击阵型。

    郓城西城楼上,徐圆朗、刘复礼等望之,入眼所见,但见汉军各部依令而行,如臂使指。

    城西护城河外的偌大旷野上,旗帜如林,甲胄寒光闪烁,前突的步卒阵列如一块块移动的山岳,缓缓压向城墙;骑队或以散骑,或组队,持弓横槊,在两翼巡梭;前突数阵后方的主力阵中,将士则席地而坐,检查兵器,养精蓄锐,虽暂未动,却自有一股森严的杀伐之气透出。

    再转望城南,虽看不大清,传来的汉军鼓声、南城头守军军官的道道军令声,却可知城南现必也是这等紧张压抑的情形。徐圆朗的心不断下沉。这两天,他有设想过当汉军攻城时,会是何等情景,却当前所见到的汉军的军容之盛,阵型之严,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艰难地咽下口唾液,命令身边亲随:“再派人,快去城北!告诉徐总管,汉军已将攻城,请他速速来援!”

    ……

    城北十余里外,徐师顺营。

    求援的城中吏卒浑身浴血,赶到徐师顺大帐前时,已是气喘吁吁,话语断续。为首之人扑拜在地:“禀总管,汉贼主力压境,城西、城南皆已开战,我家总管请总管速往驰援!”

    徐师顺挥手叫他退下,搓着手,在帐中团团转。

    张猛、徐师利等将目光齐注於他。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张猛耐不住了,脸上满是求战的焦躁,叫道:“总管!汉贼已开始攻城,不能再等了!若郓城有失,我军在这城北就是孤军,高曦下一步必来攻营。请总管下令,立即发兵,末将愿率部为先锋,必为总管破贼,出出这几日被袭扰的恶气!”

    徐师利却在一旁摇头,说道:“阿弟三思。咱们来援郓城前,万未料到高曦部这般能战,非是王薄、綦公顺两部可比,——李开弼、李去惑谁个不是悍将?结果被高曦连败。并且昨夜刚得任城急报,王、綦二部已将兵至任城。而下来看,郓城定然守不住了,我等纵援,亦难挽败局,徒损兵力。不如及早撤还任城,也许尚可周旋。”

    “撤?”张猛瞪大了眼,怒道,“昨夜大郎就说撤,但若郓城失陷,就是撤回了任城,只凭我军,任城就能守住了?撤回去也是等死!固然昨夜任城急报,可昨日咱不也接到了管城急檄?贾润甫、程知节等现正围攻雍丘,李善道已无别的援兵,可给高曦调拨;魏公亦已将从洛口仓拔营北上,用不了多久,即能抵至荥阳!只要魏公的大军一到荥阳,高曦就只能撤围,也就是只需再守上郓城数日即可。难道我两部万余兵马,还顶不住高曦这鸟厮几日猛攻?”

    徐师顺面色挣扎。

    却这徐师利所言,是现实的危险,但张猛的话,点出了唯一的希望所在。

    李密大军的动向确实是关键变数。

    他站在帐门口,眺向南边的郓城方向,最终咬牙令道:“传令,留一千人守营寨,其余人马,随俺援郓城!三郎,你引步骑千人先行。切记,遇敌不可浪战,谨慎前进!俺引大队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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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猛斗志激昂,大声应诺。

    命令下达,营中乱了一通,不多时,三千余步骑出营。

    张猛率千人为前锋先行,徐师顺引两千余主力在后,前后两部,相距一二里。

    出了营,沿着唯一一条穿越沼泽、泥淖区域、较为宽阔的道路,小心翼翼地向南洗行进。

    ……

    却张猛率部前行未及三里,一队汉军轻骑便从侧翼枯草丛中窜出,勒马在数十步外,远远射了几箭,未等张部结阵迎战,便唿哨着退走。这两日被汉骑夜以继日的袭扰,张猛早憋了一肚子火,气得骂个不休,有意追击,却记起徐师顺的军令,只能强忍。

    这般行了数里,接连遇到了三四次汉骑骚扰,每次都是射几箭就跑。

    张猛部走走停停,士气一点点地跌落。

    有的士兵举盾的手开始发抖,有的骑兵紧紧攥着缰绳,四下望看,眼神里满是不安。

    张猛正焦躁间,碰上数骑自南面疾驰而来。初时以为又是汉骑,他将欲下令射箭击之,亏得这数骑急声大叫,才知了是徐圆朗再次派来的求援使者。乃放这几骑近前。这几骑皆衣甲染血,面带惊惶,与张猛言说:“汉军已在城西、城南清出数条通道,攻城在即。”

    揪住一人,张猛问他:“来的路上可见伏兵?”

    这人说道:“若有伏兵,我等岂能到此?只在出北城门后,被些汉贼游骑追击,折了几个弟兄。”张猛又问他:“城北仍是无有汉军?”这人答道:“仍是没有,只有些许探马监侦。”

    就放走了这几骑,去后军报信。

    此地离郓城县城已不甚远,鼓声、杀声遥遥可闻,张猛心下焦急,催促进军。

    行不两里,前至一开阔地带,两侧缓坡。虽然已闻适才再度求援的数骑说,来的路上他们未见伏兵,张猛倒仍牢记徐师顺的军令,未有大意,即令部队且先止下,遣了斥候数骑往探。

    数骑斥候拍马向坡上奔去,刚到坡脚,坡后驰出了十余汉骑。驻马坡上,这十余汉骑冲着斥候射箭。张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骂了声:“直娘贼,当真有伏?”紧忙令队伍摆开防御队形。正乱糟糟的摆阵,坡上的汉骑向坡后退走。斥候大着胆子上到坡上,打望了稍顷,带着箭伤,兜马还回,来向张猛禀报:“将军,只这十余汉骑,当是汉贼哨探,坡后并无伏兵。”

    张猛松了口气,他令斥候去报徐师顺,坡后无伏,可以放心通过,自则催令队伍,重改成行军队形,加快速度:“快!郓城快到了,别再耽误!”他固尚存勇锐之气,只却浑未注意到,经过连番骚扰、虚惊,麾下这千人先锋已是士气低落,惶惶不安,只为将令所驱,勉强前行。

    又行不到两里,转过一片疏林、芦苇丛生的泥淖,眼前豁然开朗,护城河后,郓城的北城墙矗立在前不到三里处。城西、城南传来的鼓噪声、喊杀声,这时,愈发清晰可闻。张猛一边令斥候速去探查城西、城南两面战况,一边令部队到城边列阵,焦急地等待主力,准备进战。

    -……

    不多时,徐师顺率领的两千余主力也逶迤而至。

    和前锋同样,他们亦是一路数惊,见郓城已到,全军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放松,许多士卒甚至直接坐在地上喘息。

    张猛急不可耐地驰马至徐师顺将旗下,找到徐师顺,大声求战,说道:“总管!斥候刚刚回报,汉贼已在西、南各清理出通道,正向城下推进。战机稍纵即逝!末将愿率骑兵袭其侧后!”

    徐师顺望了望北城头上稀稀拉拉的守卒,——汉军未攻北城,是以此处守卒不多,又侧耳听了听城西、城南的杀声,说道:“不急。待俺亲自去看一看……”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雄浑的号角声,从城北与城西、城东的两个拐角处同时响起!

    紧接着,战鼓擂动。

    “杀!”

    两队汉骑,如同决堤洪流,从城墙的拐角后猛然杀出!一队自西而来,一队自东而来,铁蹄翻腾,卷起漫天尘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向才刚松懈下来的徐师顺部。

    徐师顺大惊失色,拨马便向中军退回,喝令的声音都变了调:“敌袭!结阵!快结阵!”

    他的部队军纪本就不严,此刻猝然遇袭,刚坐下的士卒慌忙爬起,找不到兵器者有之,惊慌乱窜者有之,军官呵骂声、士卒惊叫声四起,阵型混乱不堪。这种情况下,若是被汉骑杀入,下场可想而知。殊未料到,汉军未在来郓城的途中设伏,而进击之众却是正面来袭!

    张猛目眦欲裂,大吼一声:“跟俺来!”仓促间聚集了百余亲骑,迎向从西面杀来的那股汉骑。

    徐师利也勉强召集了数十骑,迎向东面之敌。

    两将试图为步卒结阵争取时间。

    张猛一马当先,冲向汉骑。

    却见从西拐角杀来的汉骑,驰在前边的数十骑,反应极快,见他们迎战,并不当面接战,而迅速分散,挽弓搭箭,从两侧射来。又驰出十余骑,或单列、或并列,皆披甲挟槊,则是从正面向张猛等骑突进。张猛两面受到夹射,虽着铠甲,大多箭矢射之不透,但汉骑射的不止是人,更多的是射向战马,——其麾下骑兵已有战马中箭者,不免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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