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盛夏,秦过把巴巴哈部打的抱头鼠窜。
塔塔部战无不胜的可汗,带回来了大量的战利品,还解救了一部分女奴。
巴根已经八岁了,整天扎一个小辫儿在部落里面横冲直撞,一大群小孩都听从他的号令。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巴根一见到秦过,又化身为小迷弟,开始哥哥哥哥的打鸣。
“哥哥哥哥!我好厉害,我昨天射了一只大大的兔子!”巴根跟在秦过屁股后面跑,“我把皮毛送给嫂嫂,嫂嫂说要奖励我跟着你打猎!”
秦过薅了一把他的脑袋:“你猎了一只兔子?”还没巴彦出门遛弯儿抓的多呢。
“是的,超大的一只!额吉吃肉,皮毛给嫂嫂!”巴根昂首挺胸的说。
这臭小子,一只兔子送两个人,还挺骄傲?
秦过说:“玩儿去吧,明天带你打猎。”
得到许诺,巴根欢天喜地的跑了。
秦过这一头才结束会议,洗去一身风尘,又火急火燎地回帐篷。
阿央珏还在油灯旁边清点着战利品的账册。
这时候并没有统一的文字,书写习惯也都不同,乌兰部有自己的计算方式和文字,阿央珏用自己的方法改进了一下。
他的记忆力好,计算也又快又准,萨仁不止一次感慨过阿央珏聪明能干。
羊皮卷珍贵,阿央珏一般都是计算好了之后才会刻写。
秦过有一次看过他的羊皮卷,发现可爱的老婆有自己的符号和标记,还会画一些简笔图。
比如画着一朵云团一样的标记,上面戳了两个小小的角,这个标记是小羊。而母羊他会画叠在一起的两团云朵。
秦过被萌的不行,让小黑龙刷刷扫描保存。
见秦过火急火燎的回来,阿央珏把羊皮卷收起来,乖乖的坐在那里等着秦过去抱他。
部落里面的人都知道,可汗就是个恋爱脑,一天到晚只要有空就在可敦旁边。
辛德有时候和老婆吵架,会蔫巴巴的过来和秦过取经——到底要如何保持十年如一日的爱啊!
要知道,秦过可是和阿央珏腻歪了十多年啊!
秦过:有时候很难和你们讲清楚,我老婆有多可爱。
画画也可爱、写字也可爱、就连坐在那里不动也可爱可爱!
秦过心花怒放,冲过去把人一只手捞起来,阿央珏双脚腾空,下意识地搂在秦过脖子上。
——老婆主动和我贴贴也可爱死了!
秦过抱着人在怀里掂了掂,阿央珏稍微推了推冒热气的大脑袋:“……热。”
“热我给你脱脱!”说着就开始扒人。
阿央珏:……
知道的是出去打仗两三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出去了两三年。
两人咕噜噜滚到床上,阿央珏眼睑通红,脸上的疤痕都晕的更深了一些,透露出一种又温和又纯净的靡态。
这种所有的壳都只为自己展开的乖顺,就跟最让人上瘾的毒药一样。
秦过被迷得神魂颠倒。
算了,真和你们说不清楚。
区区十年哪里够?
不管了,老婆好香,吃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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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过称汗的第四个年头,帐篷里面又多了两只狼。
看着巴彦和图雅每只嘴里都叼了一个被唆过的芒果核,两人两狼对视几眼。
秦过:……
阿央珏:……
这么多年了,帐篷里面啥也没有,狼越来越多。
也不能丢回去,阿央珏只能又搭了个窝,继续养小狼。
倒是秦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为了防止自己的帐篷以后变成狼窝,明令禁止巴彦再捡小狼回来了。
因为又多了两只狼,部落里面现在不但看阿央珏敬畏了,看秦过都敬畏的不得了。
就连乌蒙都没忍住,跑到秦过的毡帐。
乌蒙如今跟着小儿子住,虽然和阿央珏离得近,但是一般不会干涉阿央珏的家室,只是她实在是担心,大家都说阿央珏生了。
但是这一没大肚子,二没坐月子,还是男孩子……
乌蒙跑了一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阿央珏一圈。
阿央珏:……
“额吉……是巴彦带回来的……”
乌蒙问:“可汗这么多年,也没有纳妾,你们帐篷里面没有孩子,萨仁大可敦责怪你了吗?”
阿央珏摇摇头。
别说责怪了,她问都没问过一句。
不催婚,不催生,不干预。
乌蒙沉默了,还是不放心,又去拜访了一下萨仁。
萨仁正巧在做马奶酒,看到乌蒙还很开心:“乌蒙夫人,我都没准备东西招待您!快进来坐,巴根,给乌蒙夫人倒茶!”
见母亲们讲话,巴根懂事的端了茶,又跑远了。
帐篷里面剩下了两个人,乌蒙这才吞吐开口:“……可汗这帐中,多年没有孩子……”
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四个人,乌蒙实在是怕萨仁会对阿央珏不满。
“夫人,多年前,您曾经问我,阿玄何时称汗,何时要纳妾,您还记得我回答您的吗?”
“您说……可汗想要什么,会自己去拿……”乌蒙的内心有些混乱,她迟疑的说:“可是可汗是您与……先可汗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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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生天的孩子。”萨仁说。
乌蒙眨眨眼睛,虽然没有听懂,但是萨仁确实一点都不在意阿央珏身份的样子。
“他是长生天赐给我的孩子,”萨仁笑着说,“他的一切都是长生天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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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过称汗的第六个年头,巴巴哈部离散成小支的力量在草原上四散。
而桑吉卓玛被克尔伦囚禁在帐篷之中,乌兰部的大部分人放弃了桑吉卓玛。
弱者是没有资格被拥护的,那些忍受不了汨罗部处境的人们一卷帐篷,又开始四处离散。
克尔伦他受了伤后,身体也大不如从前。
他的妹妹海都的脸庞留着狰狞的伤疤,她的腿跛了,但是她的勇敢为她赢得了尊重,她的拥护者甚至超过了克尔伦。
“你就抱着这落魄的金乌腐朽在大地之上吧。”海都说,“懦夫克尔伦。”
海都在一个寒冷的冬日带走了一半的部众,而阿勒也卷走了大量的钱财,在一个夜晚逃离了。
只余下克尔伦带着少量的部众,守着他的妻子。
金乌被囚在笼中,在秦过的军队踏进他们的毡帐的时候,克尔伦还守着他的妻子。
这个曾经闻名草原的勇士,被秦过斩杀在他的帐篷中。
他死前还看着桑吉卓玛,但是他的妻子眼神冰冷,如同淬着寒冰。
帐篷外的烈日骄阳都无法焐热她的心。
而她的目光越过秦过,看到了秦过身后的阿央珏。
四目相对之下,她第一反应是颤抖着拢着衣袍。
这并不是阿央珏第一次随着秦过上战场。在确定战局安全的情况下,秦过偶尔会让阿央珏带着狼和他一起。
他们并肩作战,共享荣光。
阿央珏说:“让我单独与她说话吧。”
随着塔塔部可敦的话,亲卫有序的退了下去。
秦过也温柔的摸摸他的手说:“我在外面等待你。”
阿央珏翻身下马,看着帐篷里坐在床上拢着衣袍的桑吉卓玛。
桑吉卓玛冷笑着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要来讽刺我吗?”说着,她还企图挺直背脊维持一些威仪,却有些徒劳。
在常年的和克尔伦的互相折磨当中,她变得越来越阴郁,眉宇之间凝结着疯狂和怨怼。
阿央珏摇摇头说:“我是来杀你的。”
“当年,你让我的丈夫挨了十马鞭,我发过誓,我要亲手杀了你。”
“你这个应该被杀死的不详!就该被烧死在火祭台上!!”桑吉卓玛扭曲了面容,尖叫着说:“你偷走了我的人生!你们都在辜负我!!”
“你当初不过是给我提鞋都不配的乞丐!不过是嫁了个好人家!若是我的丈夫是赢家!就该你跪在地上冲我祈求!”
“是克尔伦辜负我!!!”
阿央珏静静看着她失控的咆哮,依旧非常平和的说:“我允许你选择体面的死法。”
处刑放血而死会让灵魂消散,堕入苦海,永不入长生天。
贵族的惩戒会选择绞刑、毒酒、闷死,或者断脊这种不流血的体面死法。
阿央珏身后,一名随从恭敬的端出来一杯毒酒。
桑吉卓玛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豆大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面滚落。
她已经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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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卓玛和克尔伦的死去,这个小世界似乎有浅淡的能量波动,很轻微,让秦过仰起头看向天。
夏末的温度变化很快,阿央珏裹着围巾,和他同乘一匹马,两人缓慢的行走在略微灰黄的草场之上。
阿央珏似乎心有所感,随着秦过的视线仰起头,他澄澈的眼眸中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幽蓝色夹杂着金色的光晕,很快又消失不见。
秦过搂住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脸庞。
“阿珏,在看什么?”他问。
“好像又什么东西离开了,”阿央珏说,“可能是一只鸟儿。”
他的比喻也很可爱,秦过想,可能在草原上,灵魂真的是一只小鸟,在肉体死亡后扑棱翅膀回到长生天。
“你不开心吗?阿珏?”秦过对于他的情绪总是很敏感。
阿央珏点点头,又摇摇头。
阿央珏曾经觉得桑吉卓玛是幸运的,也曾羡慕过她拥有的一切东西。
只是幸运太缥缈,如果依靠幸运就能获得一切,对于努力的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今日,她对我说,克尔伦辜负她,”阿央珏拉着缰绳说,“她不愿意接受失败者的爱。”
草原上的战斗是无休止的。
因为环境严酷,斗争精神融入每一个人的骨血之中。
无论是一个人、一个部落、甚至是一个时代……都不会一直赢。
“你在担心我吗?担心我会失败?”秦过笑着问他,“我失败了,你会不爱我吗?”
阿央珏扭头捂着他的嘴:“我会一直爱你,直到我的灵魂消弭。”
秦过弯弯嘴角:“你的灵魂属于我吗?”
“我的灵魂属于你。”阿央珏坚定的说。
深秋干燥又有些寒冷的风交织两人的发辫,秦过敞开衣袍将他裹进怀里。他的心跳贴合在他的背脊,一声一声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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