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普照大地时，天空干净纯澈的宛如一滴宝蓝色的泪珠。
上午七点。
厂区中心的上百名基层操作工人，迎顶着升起的太阳，陆续进入食堂，食用早饭。
正当他们吃完东西，准备上工时。
忽然之间，收到了来自他们上级组长的消息通知。
看到文字通告。
偌大的食堂瞬间沸腾。
“哎？今天不用上工啊？说放假三天。”
“对，我也收到消息通知了。”
“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放假了？”
“放假不是好事吗？通知说了，工资不受影响，有钱拿，还能快活一下，妈的，简直神仙日子啊！”
“我刚刚问组长了，说是…管理层近期有变动、有大调整，所以…”
“什么叫管理层有变动啊？谁辞职啦？”
“我刚才也问组长了，他怎么说的跟你不一样啊？”
“你组长跟你讲了什么？”
“我组长说，近段时间可能有什么…整风运动，让我们先有个思想准备。”
“整风？怎么突然搞这个了？”
“能把姓刘的那个狗日的整死吗？他妈的不仅自己睡小姑娘，还把自己睡过的介绍给他上级领导睡，我们这儿来几个美女不容易，全他妈被糟蹋了个遍！”
“卧槽兄弟，你哪儿得来的情报？”
“卧槽，你快详细讲讲！”
放假的时光总是快乐的。
一转眼，在众多打工仔的讨论声里，便到了下午。
下午两点。
不少人睡了个美美的午觉。
一觉醒来，发现又一次收到了上级组长的消息通知。
“你们快看手机，我怀疑我眼睛花了，不然为什么短消息的字我一个也看不懂？”
“来，哪位靓仔，给朕念一遍又讲了什么国家大事。”
“以‘坚持人为本、可持续发展’为原则，以‘服务企业发展、促进工人成长’为导向……恁的屁话太长，这段不念！”
“全面深化文化基础教育……草草草！上级领导又作妖了！”
“怎么了？又搞什么了？”
“下个月一号，厂区要开办基础文化补习班，初中学历的必须参加。”
“啊？上学？哪个大聪明想出来的？”
“我要是上学厉害，也不至于早早辍学打工啊！”
“白天上班，晚上上学，女朋友都没得耍了，命就一条，要命的事怎么就辣么多！”
“可…参加文化补习班有奖励，打卡满一周，奖励100块，满一个月，奖励500呢，咱们全勤都没那么多！”
“上课还有钱拿，这是哪位菩萨想出来的，我他妈真想拜拜他！”
“不会是诓我们的吧？这年头，还有这种奇形怪状的大善人？”
“我们不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么，等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额…组长还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因为除了学习基础文化课，我们可能还得学会计、企业管理、政治经济、智能技术、数字化生产…卧槽，这么多课程！”
“我要是把这些都学会了，都他妈可以自己当领导了！”
“公司到底想做什么啊？以前当流氓，现在转职抽象的流氓了？”
——
这片建设于远郊之上的厂区，即将迎来它的新的起点。
而作为这一新起点的开拓者，温婉在面对自己小助理的疑惑时，是这么说的。
“len在《青年团的任务》里有写过：一个文盲的国家，是不能建成共产主义社会的。”
“你觉得什么是文盲？”
“认得几个字，读过几首诗，会加减乘除算法，就不是文盲了？”
“‘文盲’也是与时俱进的。”
“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一个真正的文盲，不是他不识字，而是他停止了学习。”
“如果没有培育出‘终身学习’的心态，没有拓展认知边界，没有进行核心能力的提升，即使博士高材生又如何？照样也是文盲。”
“当下的教育，是‘把人工具化’的教育，培养人，只是为了迎合市场经济的需求。”
“它没有在发扬‘人的内在价值’上起到推进作用。”
“把人变成工具，注定这条路要越走越窄的。”
小助理：“可…就是有人天生不爱学习啊，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出来打工了！”
“再说了，学习不是一件自觉的事吗？连‘学习自觉’都没有，那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温婉静静的盯着自己助理。
“谁告诉你‘学习自觉’是很轻易获得的技能了？”
“事实情况是，只有很少的人，才有‘学习自觉’这项技能，大部分人都是没有这种‘自觉’的。”
“这种‘自觉’属于高等级技能，需要长时间培养的。”
“而大多数人压根连培养的机会都没有。”
小助理明白了一些：“所以，您开设‘不脱产培训班’，是要帮这些人，重新建立‘自主学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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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又更加困惑。
“关键…他们就是完全不爱学习的一群人啊！”
“您把他们押回课堂，他们只会像过去一样，继续糊弄差事！”
“这种人类的劣根性，会长期存在的！”
温婉难得的富有耐心。
“这时候就体现出‘市场化经济’的妙处来了。”
“我是发工资的，我提供机会，他们不学，或不好好学，那就取消一切福利待遇，把他们扔到社会里头去，继续遭受毒打。”
“不想学，证明被社会毒打的还不够。”
“我不介意办一个专门折磨人的厂子，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奴隶社会无下限’！”
一提到办‘奴隶工厂’，温婉两眼放起光来。
这方面，她简直灵感爆棚。
看得身旁的小助理吓死了。
同时，小助理脑中恍然出现了一些光亮。
某些观念，也通透起来。
“都说要‘以人为本’，这不就是让‘市场经济服务于人’么！”
“一切服务于‘人的成长’。”
“再由‘人的成长’，来反哺企业的成长。”
“这可能会演化为一种全新的社会模型哎！”
温婉自从心性变了后，总能回忆起纪冷明跟他讲过的许多话。
不知不觉间，她便把纪冷明的话复述了出来。
“人确实要吃苦。”
“而现在很多人，吃的都是‘骆驼祥子’的苦。”
“这种苦，是没有意义的。”
“因为这样的苦，对他的人生起不到任何积极推进的作用，它无法让人脱胎换骨、改变命运。”
“吃苦，也是需要精心设计，需要加以引导的。”
“若不设计出‘让老百姓吃有意义的苦’的规则，提升老百姓‘吃有意义的苦’的意识。”
“那他们一定会吃普遍的、无意义的苦。”
小助理听完，有瞬间的醍醐灌顶之感。
她想记下来。
却遭温婉打断。
温婉：“你干嘛？”
助理：“我想记下…”
温婉：“不准！”
助理：“为什…”
温婉直视对方：“反正就是不准！”
心里却在想：因为这是我家明明讲给我听的！
能让你听就不错了，还想记？
我的明明，只属于我！
就连他说过的话也不例外！
两位女同志七搭八扯了一会儿。
小助理问起了‘要如何安排那些高管们’。
这个问题，让温婉脸色清冷了许多。
“他们的能力确实强，但心跟我不齐。”
“那他们的能力，便会变成我的阻力。”
“懂吗？”
助理连连点头。
“所以，您给员工放假三天，是等他们自己想开？然后跟您一条心，替您办事？”
温婉瞟了眼天真的小助理。
“怎么可能！”
“我给员工放假三天。”
“一是告诉他们，我不怕厂区停摆，他们玩集体辞职的招数，对我没用。”
“二是为了不让外界说我卸磨杀驴，指摘我的不是。”
“这些高管有点能量，也为集团服务了那么久的时间了。”
“贸贸然把他们拿掉，难免一些人要做文章。”
“虽说我不怕风言风语，但有可能给我的‘改革大计’造成阻碍，我必须得慎重。”
“像这样，我给出三天缓冲的时间，也算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至少，在外界看来，我是仁义的。”
小助理秒懂：“哦！我懂了！”
“这样一来。”
“三天内，若有高管想开了，选择追随您，那您就可以完全无顾虑的改造他们了。”
“届时，您要怎么对待他们，那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若这些高管执意一意孤行。”
“那您手里的关于他们贪污渎职的材料就派上用场了。”
“就算把他们全送进监狱，也不会有人说您‘不念旧情’。”
“毕竟，您给了他们三天‘考虑’的时间。”
“是这样吧？”
温婉没回答‘是或不是’。
而是甜甜的笑了下。
漂亮的让小助理有些恍神。
若纪冷明在她身边，一定能读出那灿若霞光、惊艳四射的笑容的含义。
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尤其最高领导层，是需要时刻保证其队伍的纯洁性的。
让一个‘心不齐’的投机分子进入到队伍里来，结果一定是让队伍迅速溃败。
若是纪冷明，他会权衡利弊，有可能会很人道的先试着改造对方的思想。
而若是温婉。
她对待投机分子的方式则是榨干对方的最后一点价值，然后…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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