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湘西辰州府的雨下了整整一个月。我背着半旧的帆布包站在“义庄”门口,望着门楣上褪色的木匾,雨水顺着檐角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包里装着九叔给的黄符和罗盘,还有一封泛黄的信——三天前九叔在广州病逝,临终前让徒弟阿豪把信交给我,只说“辰州义庄藏着关乎炼尸术的秘密,若遇凶险,可凭黄符自保”。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草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摆着三口黑漆棺材,棺身爬满青苔,显然有些年头了。正屋的门虚掩着,我推开门,就见供桌上摆着一尊三清像,像前的香炉里插着三炷残香,烟还没散透,像是刚有人祭拜过。
“谁让你进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沙哑的声音,我猛地回头,就见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老者站在门槛边,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剑,剑穗上的铜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左眼下方有一道疤痕,从眼角延伸到颧骨,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我是九叔的徒孙,姓林名秋。”我掏出九叔的信递过去,“九叔临终前让我来辰州义庄,说这里有他留下的东西。”
老者接过信,拆开看了片刻,眉头渐渐皱起:“九叔……他终究还是走了。我是他的师弟,姓马,你叫我马道长就行。”他把信还给我,转身往供桌旁走,“九叔十五年前在这里镇压过一具‘金甲尸’,这几年雨下个不停,地脉松动,那东西怕是要出来了。”
我跟着马道长走到供桌后,他掀开地上的青石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寒气从洞里冒出来,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马道长点燃一支火把丢下去,火光映出陡峭的石阶,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九叔当年用‘镇魂钉’把金甲尸钉在地下三层的密室里,还布了‘八卦锁魂阵’。”马道长从袖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我,“你拿着这个,等下跟在我后面,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回头。”
我接过黄符,指尖传来一丝温热的感觉,符纸上的朱砂纹路像是活过来一样。跟着马道长走下石阶,火把的光在岩壁上跳动,照出壁上刻着的符文,有的已经模糊不清,有的还泛着淡淡的红光,显然是用朱砂混合了鸡血绘制的。
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地下一层。这里堆放着不少破旧的木箱,箱盖大多敞开着,里面装着残缺的骸骨和生锈的兵器。马道长突然停住脚步,举起桃木剑,低声道:“小心,这里有‘阴兵借道’的痕迹。”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地面上有一串淡淡的脚印,脚印不像是人的,更像是某种兽类,每个脚印中间都有一个小小的血洞。马道长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撒在脚印上,糯米落地的瞬间,就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一阵白烟,脚印随之消失不见。
“是‘尸蹩’,被人用炼尸术养过的。”马道长的声音有些凝重,“看来有人比我们先到这里,想打金甲尸的主意。”
我们继续往下走,到了地下二层,这里的空气更加阴冷,墙壁上的符文大多已经剥落,地上散落着几具白骨,看穿着像是盗墓贼,骨头上面有明显的咬痕,有的头骨还裂着一道大口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开的。
“这些人是被‘血尸’咬死的。”马道长蹲下身,检查着一具白骨的肋骨,“你看这里的齿痕,间距比普通僵尸宽,牙印上还带着黑血,是血尸的特征。”他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黄符贴在岩壁上,符纸瞬间燃烧起来,火光中,我看到岩壁上隐约有影子在晃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马道长脸色一变:“不好,有人触动了八卦锁魂阵!”他加快脚步往地下三层跑,我紧紧跟在后面,手里的罗盘开始疯狂转动,指针指着密室的方向,不停地颤抖。
地下三层的入口处,两具血尸正围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撕咬,那男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身体很快就被啃得血肉模糊。马道长举起桃木剑,口中念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桃木剑上泛起一层金光,他纵身跃起,一剑刺向左边血尸的眉心,血尸发出一声嘶吼,身体瞬间化为一滩黑血。
右边的血尸见同伴被杀,猛地朝我扑过来,我想起九叔教的口诀,掏出黄符贴在它的额头上,黄符“啪”的一声燃烧起来,血尸的动作顿了顿,我趁机捡起地上的桃木枝,狠狠砸向它的太阳穴,血尸晃了晃,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别愣着,快跟我去密室!”马道长拉起我,往密室跑去。密室的门已经被打开,里面的八卦锁魂阵正在剧烈波动,阵中央的石柱上,原本钉着金甲尸的镇魂钉已经掉了三根,金甲尸的手臂微微晃动,身上的金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眼窝深处闪烁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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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站在阵外,手里握着一把青铜匕首,匕首上还滴着血。他看到我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没想到九叔还有传人,正好,今日我就用你们的血,助金甲尸破阵!”
“你是‘炼尸门’的人?”马道长握紧桃木剑,“十五年前你师父就是被九叔镇压的,现在还敢来送死?”
黑袍人哈哈一笑,举起青铜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一刀,鲜血滴在阵眼上:“我师父当年太蠢,才会被九叔的小把戏困住。今日我用‘血祭术’破阵,这金甲尸一旦出世,整个辰州府都要变成人间地狱!”
随着鲜血不断渗入阵眼,八卦锁魂阵的光芒越来越弱,金甲尸的动作越来越大,石柱开始剧烈摇晃,碎石不断从头顶落下。马道长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他咬破手指,在符纸上滴了一滴血:“这是‘镇魂符’,等下我引开黑袍人,你趁机把符贴在金甲尸的额头上,记住,一定要贴准眉心!”
我接过镇魂符,手心全是汗。马道长提着桃木剑冲向黑袍人,两人很快打在一起,桃木剑和青铜匕首碰撞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黑袍人的身手很敏捷,手里的匕首招招致命,马道长渐渐有些吃力,左臂被匕首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
就在这时,金甲尸突然挣脱了最后两根镇魂钉,“轰隆”一声巨响,石柱轰然倒塌。金甲尸从碎石堆里站起来,身高足有两米,身上的金甲布满裂纹,却依旧坚硬,它朝着我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我想起九叔教的“踏罡步斗”,踩着八卦方位躲避,同时从包里掏出罗盘,对准金甲尸的眉心。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发出“嗡嗡”的声响,金甲尸的动作顿了顿,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我趁机纵身跃起,将镇魂符贴在它的额头上。
符纸刚贴上,金甲尸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身上的金甲开始剥落,冒出阵阵黑烟。黑袍人见势不妙,想要逃跑,马道长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桃木剑抵在他的喉咙上:“想跑?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密室的地面突然开始塌陷,远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马道长脸色一变:“不好,地下水倒灌进来了!”他推着黑袍人往出口跑,我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金甲尸,它已经倒在地上,身体渐渐化为一滩黑泥,只有额头上的镇魂符还在燃烧。
我们刚跑出地下三层,身后就传来“轰隆”的巨响,整个密室被地下水淹没,石块不断从头顶落下。马道长带着我们沿着石阶往上跑,刚到地面,就见义庄的院子里积满了水,老槐树下的三口棺材已经被冲走,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架。
“那金甲尸虽然被镇压了,但炼尸门的人不会善罢甘休。”马道长坐在门槛上,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九叔当年还在湘西的‘落云洞’镇压过一具‘飞僵’,那东西比金甲尸更厉害,炼尸门肯定会去那里。”
我掏出九叔的信,再看时,发现信纸背面还有几行小字,是九叔的笔迹:“落云洞中有‘玄铁镜’,可破天下炼尸术,若遇飞僵,需以玄铁镜配合镇魂符使用,切记,镜不可照自身,否则会被尸气反噬。”
马道长凑过来看了信,眉头皱得更紧:“落云洞在湘西的十万大山里,那里地势险要,还有不少瘴气,咱们得准备些草药和法器,明日一早就出发。”
当晚,我和马道长在义庄整理法器。他从供桌下的木箱里翻出一把青铜剑,剑身刻着符文,剑柄上缠着红绳:“这是九叔当年用的‘斩妖剑’,能斩尸除魔,你拿着它,比桃木剑管用。”他又拿出一个葫芦,里面装着黄色的液体:“这是‘糯米酒’,泡过朱砂和艾草,遇到尸气能驱邪,还能解瘴气的毒。”
我把斩妖剑背在背上,葫芦挂在腰间,看着马道长收拾草药,心里突然想起九叔。小时候我在广州的道观里跟着九叔学道,他总说“炼尸术是邪术,若有人用它为非作歹,必当除之”,如今九叔不在了,我得替他完成未竟的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背着行囊出发了。辰州府的雨还没停,山路泥泞难走,马道长在前边带路,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劈开路边的荆棘。走了约莫两个时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阳光根本照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瘴气,闻起来有些刺鼻。
“前面就是‘瘴气林’,咱们得把艾草绑在身上。”马道长从包里掏出艾草,分给我一些,“这东西能驱瘴气,要是觉得头晕,就喝口糯米酒。”
我们把艾草绑在袖口和领口,继续往前走。瘴气林里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听起来格外诡异。走了半个时辰,突然听到前面传来“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里蠕动。
马道长停下脚步,举起斩妖剑,低声道:“小心,是‘瘴气蛇’,这东西有剧毒,被咬一口就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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