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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4章 机震为号,七子归阵
    黑暗里,顾承砚耳力被无限放大。

    七台老织机的震颤声不再是杂乱的嗡鸣,反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弄着琴弦,先是宫商角徵羽依次跳动,接着突然错了半拍,又严丝合缝地接上——是《江南织谱》里记载的“七音调机法”!

    他喉结滚动,前世给学生讲“传统工业协作密码”时,总说“机器不会说话,但匠人的手会”,此刻终于懂了苏父临终那句“织机声连成海就是春天”的真意。

    “他们不是在修机器。”他贴着苏若雪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是在用身体发电报。”

    苏若雪指尖瞬间收紧。

    她记得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夜校,先生教过用指节敲地传递密讯,此刻地下传来的震频像极了“安全撤离”的暗号。

    她迅速屈起食指,在青石板上轻叩:三短两长,三短两长——这是当年夜校弟子约定的“全员隐蔽”节奏。

    地道外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

    青鸟的声音混着粗重喘息撞进来:“顾少!保安队撞开侧门了,二十来号人,领头的胖子举着警棍喊‘搜火种’!”

    顾承砚瞳孔骤缩。

    他摸到苏若雪臂弯的刺青还在发烫,又触到老匠们搭在织机上的手——那些指节因常年浸在染缸里泛着青黑,却稳得像钉进木头的楔子。

    逃跑?

    七台老织机是“心钉盟”最后的火种,保安队若追上来,老匠们藏在机腹的《天工织锦谱》残卷必定暴露。

    “反迎。”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七叔,错频运转。”

    为首的陈师娘指尖在机身上一旋,七台织机陡然变调。

    原本齐整的“咔嗒”声裂成七道,有的快如急雨,有的慢似钟摆,交织成一片刺耳鸣响。

    顾承砚摸出苏若雪腰间的铜哨,短促吹了三声——这是绸庄工人约定的“机器暴走”警报。

    “若雪,垫片药膜。”他又低喝。

    苏若雪早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片薄如蝉翼的药膜,“嘶啦”一声撕开。

    刹那间,刺鼻的焦糊味在地道里炸开,像极了机油泄漏后被火星引燃的气味。

    “起火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地道外的皮靴声突然乱了,保安队的叫嚷混着工人的惊呼涌进来:“机器炸了!”“快跑啊!”

    顾承砚扯下自己的月白长衫,罩在陈师娘身上:“换工服。”老匠们颤抖着从机底摸出皱巴巴的粗布短打,动作却比他想象中利落——原来这三年他们在日厂当“技术奴工”时,早把换衣服的动作刻进了肌肉里。

    苏若雪攥住他手腕:“跟我走。”她拉着他挤向地道出口,混在逃散的工人里。

    顾承砚瞥见青鸟正蹲在墙角,袖中石灰粉簌簌撒向保安队退路——这是他布的“迷踪阵”,等保安队反应过来,他们早没了影子。

    上了接应的黄包车,夜风卷着苏若雪的发尾扫过他手背。

    陈师娘摸出油布包,指腹反复摩挲包角的补丁:“三年前盟主被日商暗害前,把我们七个塞进东纺当‘活机器’。他说,‘等哪天老织机再发出裂帛声,你们就用七音调机法应和——那是有人带着承砚来找你们了’。”

    顾承砚捏着怀里的砚台,石纹硌得掌心发疼。

    灯影里,“承砚”二字泛着温润的光,像团要烧起来的火。

    “现在,它不仅亮了。”他望着车外渐次亮起的街灯,声音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钉进青石板的钉子,“还要照出一条路。”

    黄包车拐过霞飞路,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

    她掌心还留着地道里的潮气,却暖得烫人:“你说的路,是不是要把‘传承堂’……”

    “升级为‘经纬社’。”顾承砚替她说完,目光扫过蜷缩在车厢角落的七位老匠——他们的白发被夜风吹得蓬乱,可握在一起的手,比任何锁链都紧,“以七子为核心,织一张……”

    他突然住了口。

    前面街角的电线杆上,新贴的“申江实业招工”告示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底下半张日文传单。

    夜风卷着黄包车铃响,将未尽的话送进更深的夜色里。

    黄包车碾过霞飞路的碎石子,顾承砚望着车帘外渐次亮起的街灯,喉间那团火终于烧得旺了。

    苏若雪的手还攥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这双手昨日还在账房拨算盘,今日就能撕开药膜伪造焦糊味,明日该能撑起半片经纬社的天。

    "明日去恒裕隆关联厂。"他突然开口,指腹摩挲着怀里的砚台,"首战就用'机震计划'。"

    苏若雪睫毛轻颤,车窗外的霓虹在她眼底碎成星子:"我带队'技术巡讲',你把七子藏在后勤车队?"

    "聪明。"顾承砚低笑,"《绣娘谣》一响,老匠们的手比电报机还灵。

    青鸟带着震动接收器混进去,记录所有异常频段——"他顿了顿,"王慎言那老东西三年前在日厂监修的'伪修机',震频早被我从工部局旧档案里扒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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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陈师娘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老人的指甲缝里还沾着织机的木屑,声音发颤:"少东家,当年盟主教我们'七音调机法'时说,'机震连成海那天,就是承砚带我们织新网的时候'。"

    顾承砚心口一热。

    他望着七位老匠佝偻的背影——陈师娘的蓝布衫洗得发白,李师傅的裤脚还沾着染缸的靛青,张阿公的左手小指缺了半截,那是为护《天工织锦谱》被日商打手砍的。

    这些被岁月磨得发亮的老茧,不该困在破厂房里当"活机器"。

    "所以我们要织一张更大的网。"他伸手按住陈师娘手背,"经纬社的'流动技工队',专替各厂查'伪修机'隐患。

    老匠们走到哪,机震暗号就传到哪,把日商埋的雷一个个挖出来。"

    第二日晌午,恒裕隆棉纺厂的车间里,《绣娘谣》的胡琴声裹着机器轰鸣漫开。

    苏若雪站在高台讲台上,月白立领衫配墨绿缎带,活脱脱个留洋回来的女先生。

    她指尖敲了敲讲桌:"各位师傅,今日讲的'双梭调试法',能让断纱率降三成——"

    台下突然响起嗤笑。

    穿黑西装的工头跷着二郎腿:"女娃子懂什么?

    我们厂的机器都是东洋技师修的,用得着你教?"

    苏若雪眼尾微挑,转身在黑板上画了幅织机结构图。

    粉笔灰簌簌落进她的袖口,她却像没察觉似的,指尖点着曲轴位置:"东洋技师上个月给贵厂三号机换的偏心轮,是不是直径小了半寸?"

    工头脸色骤变。

    顾承砚缩在后勤车的篷布里,透过缝隙看得分明——车间角落,穿粗布工装的老技工猛地抬头。

    那人鬓角全白,左手背有块暗红色烫伤,正是三年前在顾家绸庄当学徒的阿福叔!

    "阿福叔的手在抖。"青鸟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

    少年抱着个漆成深褐色的木箱,箱盖开着条缝,露出里面缠着铜线的铁盒子,"震动接收器已经启动,同步记录他指尖频率。"

    顾承砚盯着木箱上的刻度盘。

    指针先是小幅度摆动,突然"咔"地跳了三格——和他从工部局偷来的"王慎言伪修机震频记录"上的波形,分毫不差!

    "好个'东洋技师'。"他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用文化特工渗透我们的厂子,修机器时故意留隐患,等关键时候停机瘫痪生产线以为我们匠人只会低头织布?"

    苏若雪还在台上讲着,忽然弯腰从讲台下摸出个竹编茶篮:"各位师傅辛苦,喝碗我带的酸梅汤。"她揭开篮盖,蒸腾的热气里,七只粗瓷碗整整齐齐码着——那是后勤车队刚送进来的,每只碗底都压着张褪色的《江南织谱》残页。

    老技工阿福叔端起碗,指腹擦过残页上的字迹。

    他突然咳嗽起来,手背重重磕在工作台边缘——三短两长,三短两长。

    "暗号对上了。"青鸟在木箱上按了个按钮,"数据已加密传回守纹会。"

    顾承砚望着阿福叔佝偻着背走向车间深处,背影和地道里的七位老匠叠在一起。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指针指向三点一刻——该收网了。

    当夜,二十家关联厂的门房都收到个牛皮纸信封。

    封皮上"退休技工联谊"六个字是苏若雪的小楷,里面装着张"免费保养卡",卡底印着行小字:"机声不对找陈娘,织纹乱时寻李公"。

    七子蹲在顾家后院的石榴树下,借着月光往信封里塞东西。

    陈师娘把保养卡折成纸船模样:"少东家这招妙,日商就算截了信,也只当是老匠们叙旧。"

    "他们更想不到。"顾承砚站在廊下,望着院外的灯海,"每艘'纸船'里都藏着半枚铜哨——和地道里引保安队上当的那种一样。

    等老匠们凑齐七枚,就能吹出完整的'七音调机法'。"

    苏若雪抱着账本从账房出来,月光落在她发间的珍珠簪上:"刚核对过,二十家厂的位置都标在热力图上了。

    青鸟说王慎言的伪修机,至少埋了十七台。"

    "十七颗雷,够他们头疼的。"顾承砚接过她手里的账本,指尖扫过"恒裕隆"三个字,"等雷挖完了,再用这些老匠当种子,在每个厂子扎根经纬社要织的,是张能护住上海所有机器的网。"

    他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咔嗒"一声。

    青鸟从墙头上翻进来,手里捏着封染了焦痕的信:"守纹会信箱刚收到的,没署名。"

    顾承砚拆开信封,一片烧焦的织布残角掉出来。

    残角上用血绣着个"山"字,针脚从下往上倒着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是苏父独创的"逆针回文"!

    苏若雪突然屏住呼吸。

    她认得出这针法——十岁那年生疹子,父亲守在床头绣平安符,就是这样逆着针脚,说"逆针穿线,灾祸不缠"。

    能学会这手的,只有至亲或者死士。

    "山"顾承砚捏着残角,目光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苏伯父当年的代号是'山君',难道"

    夜风卷着石榴叶沙沙作响,院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

    苏若雪的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两人望着那片带血的残角,谁都没再说话。

    远处,不知哪家工厂的织机突然响了。

    先是一声,接着两声,三声渐次连成一片,像春潮漫过青石板,又像无数双老茧满布的手,在黑暗里轻轻叩响,要撕开什么,又要接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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