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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5章 火种将燃,暗流先沸
    黄浦江的汽笛声被雨帘揉碎时,顾承砚捏着磷粉的手指在烛火下投出颤动的影。

    苏若雪袖角还沾着砚台的墨渍,见他喉结动了动,低哑着嗓音道:"去把前日东纺送来的火柴头残粉也带上。"

    青鸟从暗处现出身形,雨珠顺着他帽檐滴在青布衫上,洇开深褐的痕。

    他接过油纸包时,指节擦过顾承砚掌心——那温度比雨水更凉,像浸在冰里的铁。"三刻钟。"顾承砚补了句,声音轻得像落在雨里的针。

    苏若雪望着青鸟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转身时撞翻了案头的茶盏。"承砚,这磷粉"她指尖绞着袖口,腕上的翡翠镯子硌得生疼,"和印胚有什么干系?"

    顾承砚没答话,反而抓起她的手按在印胚刻痕上。"你父亲刻这道偏左七分的纹路,是为了和残页压痕对应,对吗?"他的拇指抚过她手背,"可东纺的人不想要真印,他们要的是——"他突然攥紧她的指尖,"让这枚印胚,变成引信。"

    苏若雪瞳孔骤缩。雨打在窗纸上,像有人用指甲一下下刮。

    "守纹会的技术交换大会,三天后要收齐三十七家厂商的改良图纸。"顾承砚扯过桌角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所有图纸都会锁进顾家保险库,盖上阳纹印做认证。

    若有人提前在假图纸里掺了磷粉"他的声音突然哽住,"梅雨季空气潮湿,磷火慢燃,等发现时整座保险库都会烧穿。

    到时候租界报纸会怎么写?

    '顾家监守自盗,民族工业联盟成笑谈'。"

    苏若雪后退半步,后腰抵在账房的老榆木桌上。

    她想起前日在码头看见的东纺货轮,烟囱里冒出的黑烟正像此刻压在心头的阴云。"那那大会"

    "停。"顾承砚抓起笔在信笺上疾书,"改成分地轮验,每家厂商派代表带着图纸去各自厂区,商会派三组人同时验印。"他蘸墨时溅了满手,却像没知觉似的继续写,"这样就算有一两处起火,损失也能控制。"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青鸟掀帘而入时,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成串往下掉,怀里的油纸包却干得滴水不沾。"法租界化验师说,这磷粉掺了松节油,遇潮二十四小时后开始放热,七十二小时内必燃。"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和东纺火柴头的残粉成分一模一样。"

    顾承砚把信笺往苏若雪手里一塞:"去通知各厂商,大会改期的理由就说顾老爷旧疾复发,要在家敬香祈福。"他转身要走,又顿住,"若雪,你去把所有待验图纸再查一遍。

    东纺的人既然能在印胚动手,说不定"

    "我知道。"苏若雪打断他,从账房暗格里搬出半人高的檀木匣。

    锁扣"咔嗒"一声开时,三十六卷图纸的绢封露出边角。

    她抽出最上面一卷,指尖刚触到纸边就顿住——那不是寻常竹纸的光滑,倒像被砂纸轻轻磨过。

    顾承砚凑过来,就着烛光细看。

    果然,图纸边缘有极细的毛茬,像被刀背反复刮过。

    苏若雪忽然想起父亲教她辨伪账的法子,从妆匣里取出块松花色的蜡团。"松江冷蜡,遇热化,遇湿凝。"她把蜡在烛火上烤软,轻轻抹过毛茬处——随着蜡层剥落,一行极小的数字渐渐显形:"东纺技-0731"。

    "他们在伪图上刻了编号。"苏若雪的声音发颤,"和东纺去年给工部局的技术档案编号一模一样。"

    顾承砚盯着那行数字,忽然笑了。

    他的笑像春冰初融,带着几分冷冽的锐:"若雪,把这三卷图纸原样封好,附信写'图未动火,心已藏刃'。"他抓起外套往身上一裹,"剩下的,交给我。"

    三日后的巡展会场,"革新厂商"的红绸在雨里飘得欢。

    顾承砚站在主席台上,亲手给三家"贡献突出"的老板别上银质奖章。

    镁光灯咔嚓作响时,他瞥见台下角落有三道身影在交头接耳——那是青鸟联络的三家真技术持有者,匿名资助的银票此刻正揣在他们怀里。

    巡展前夜,法租界《申报》的号外被雨水打湿了半页,头版标题却清晰得刺目:"宽幅织机改良图竟出三胞胎?

    民族厂商联名指认技术剽窃"。

    顾家客厅的留声机还放着周璇的《何日君再来》,管家却捧着一叠报纸撞开了门:"少东家,东纺的人来了八辆汽车,堵在弄堂口!"

    顾承砚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摸出怀表里苏若雪的小像。

    像片边缘被他摸得发亮,倒映着远处东纺大楼的灯光——那灯光红得像要烧起来,正应了前日雨里的焦糊味。

    "请他们进来。"他扣好西装袖扣,声音轻得像在说句闲话,"就说顾某备了茶,等他们解释解释这'双印水验',到底是验技术,还是验人心。"黄浦江的汽笛裹着雨雾撞进顾承砚耳中时,他正捏着《申报》头版。

    东纺记者会的通稿被油墨印得发亮,"双印水验,绝无作伪"八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指节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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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东家,东纺的人在圣约翰大学礼堂包了场子,说要当着各国领事的面证清白。"管家抹了把额头的汗,茶盏在托盘上晃出细响,"巡捕房的人都去维持秩序了,外头都在传"

    "传顾某人被东纺按在地上打脸?"顾承砚突然笑了,指腹蹭过报纸边角。

    他想起三日前苏若雪在图纸上刮出的"东纺技-0731",想起青鸟带回来的磷粉成分报告——这些东西此刻正压在账房暗格里,像待发的箭。"去把若雪请来。"他把报纸折成方,轻轻拍在桌上,"让她带那叠蜡封样本。"

    苏若雪推门进来时,发梢还沾着雨珠。

    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布角露出半截泛黄的宣纸——正是前日从伪图上刮下的蜡屑。"承砚,你要的石脂对比报告。"她把布包摊开,玻璃管里的蜡块在烛火下泛着浑浊的光,"东纺印坊用的石蜡掺了三成松节油,燃烧时会有焦松香。"

    顾承砚指尖敲了敲玻璃管:"连夜抄三份,用顾家信笺封好。"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三枚银质徽章,正是巡展时给三家厂商别过的,"让周掌柜、陈老板、张工头各收一份——就说顾家账房稽核苏若雪,替他们查了笔糊涂账。"

    苏若雪的手指在徽章刻痕上顿了顿。

    那是"实业救国"四个字的阴文,此刻被她摸得温热。"我这就去。"她把玻璃管重新包好,蓝布角扫过顾承砚手背,"雨大路滑,我骑那辆新置的自行车。"

    深夜的弄堂积着水洼,苏若雪的自行车灯划破雨幕。

    她先去了杨树浦的纺织厂,周掌柜正蹲在门廊下抽旱烟,火星在雨里明灭。"苏小姐?"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这么晚"

    "周叔看这个。"苏若雪掀开油布,玻璃管在车灯下显出浑浊的蜡块,"您前日交的图纸蜡封里,有东纺印坊特有的石脂。"她又摸出对比报告,"顾家请法国化验师验过,错不了。"

    周掌柜的旱烟"啪嗒"掉在地上。

    他盯着玻璃管,喉结动了动:"怪不得东纺的人总往我车间跑"他突然攥紧苏若雪的手腕,力道大得发颤,"苏小姐,顾家能容我回头么?"

    "承砚说,主动退伪者免追责。"苏若雪抽出手,把银质徽章塞给他,"这是赎罪的路条。"

    等她骑到最后一家铁工厂时,后颈的碎发全贴在皮肤上。

    张工头正守着图纸箱打盹,被她摇醒时还带着困意:"苏姑娘?"

    "张叔,您的图纸蜡封有问题。"苏若雪的声音比雨声还轻,"东纺拿你们当枪使,烧了顾家保险库,再把技术剽窃的屎盆子扣过来。"

    张工头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

    他抄起桌上的图纸,指甲刮过蜡封——果然,那层蜡比寻常的软,指尖一按就陷出印子。"他奶奶的!"他抄起图纸箱往地上一摔,"老子明天就去商会撤申请!"

    次日清晨,《申报》的油墨香混着油条味漫遍弄堂。

    顾承砚站在报摊前,看着头版通栏标题"三家厂商撤回守纹认证 东纺技术疑云再升级",嘴角终于翘了翘。

    他摸出怀表,苏若雪的小像在表盖里冲他笑——她此刻该在账房核对报表,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得算盘珠子响。

    "少东家!"跑街的小六子喘着粗气冲过来,"东纺的两个技师在弄堂口等您,说要投诚!"

    顾承砚跟着小六子拐进后巷。

    两个穿工装的男人缩在屋檐下,其中一个袖口沾着机油,另一个脖颈有道刀疤。"顾先生,我们管技术档案。"刀疤男压低声音,"磷火图纸存放在杨树浦码头三号仓,今晚十二点换岗"

    "青鸟。"顾承砚转头喊了一声。

    青布衫的男人从墙根现出身,雨珠顺着帽檐滴在他脚边,"带二十个兄弟,按老规矩。"

    深夜的码头泛着冷铁味。

    青鸟摸出怀表对了对,三点银芒闪过——是手下在打暗号。

    他踢开三号仓的破门,霉味混着潮腥涌出来。

    仓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盏长明灯立在中央,灯油将尽,火苗忽明忽暗。

    灯下压着枚铜印。

    青鸟蹲下身,指尖抚过印面——阳纹的"守纹"二字清晰如初,可他分明记得前日在顾家见过这枚印胚,边缘的补刻痕迹早被熔得干干净净。

    仓壁上用炭笔写着一行字:"印可重刻,火已种下。"

    "头儿!"手下小奎举着盏防风灯凑近墙壁,"这字的墨没干,像是刚写的。"

    青鸟没答话。

    他盯着那枚铜印,突然想起顾承砚说过的话:"东纺要的不是烧保险库,是烧人心。"他摸出腰间的枪,保险栓"咔嗒"一声打开——可仓库里连老鼠都没有,只有长明灯"噗"地灭了,黑暗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松香。

    顾家书房的烛火跳到后半夜。

    顾承砚摊开《江南织谱》,残页在冷蜡下泛着幽光。

    他用苏若雪给的松江冷蜡涂过纸背,一行小字渐渐显形:"癸亥冬,假弟窃模,速毁真胚。"

    "假弟"他呢喃着,指节叩了叩书页。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若雪撞开书房门,鬓发散乱,手里攥着个红漆木匣。"承砚!"她的声音发颤,"我爹临终前说印在我娘的嫁妆匣里,可我翻遍了"她掀开匣盖,里面空无一物,匣底有道新鲜的划痕,像刀尖刚划过的。

    顾承砚站起身,接过木匣。

    划痕在烛火下泛着白,像道未愈的伤口。

    他望着苏若雪发红的眼尾,突然想起前日在码头看见的东纺货轮——烟囱里的黑烟,正像此刻压在心头的阴云。

    "若雪。"他握住她冰凉的手,"你娘的嫁妆里,可还有别的?"

    苏若雪的指尖在匣底划痕上轻轻一触。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红绸包,里面是对绣着"双蝶绕砚"的银簪。

    可此刻,那红绸包该还压在妆匣最底层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

    顾承砚望着匣底的划痕,听见黄浦江的汽笛再次响起,悠长而沉厚,混着风里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某种预兆,又像是,即将烧穿迷雾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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