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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9章 纹烬传信,暗潮合流
    消防车的鸣笛渐远时,青石板路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苏若雪刚把最后一页账簿码齐,便见青鸟从后巷转出来,墨色短打沾着星点焦灰,掌心托着块裹了帕子的物什。

    "顾先生让我交给您。"他掀开帕子,焦黑的木片在月光下泛着暗金,"排水沟里摸出来的,残片上有'砚''台''纹'。"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一颤。

    她将木片捧到账房案前,吹亮洋灯,从抽屉里取出个檀木匣——那是她专门收着账房工具的,铜尺、狼毫、半块松烟墨,还有叠薄如蝉翼的拷贝纸。

    "裂纹测绘法。"她低喃着,取过拷贝纸覆在残片上,用狼毫沿着焦痕描出纹路。

    木片边缘的炭化痕迹呈放射状,像被高热瞬间撕裂的蛛网,她的笔尖跟着那些裂痕游走,忽然顿住——左下方有道极浅的交叉纹,与右上方的缺口严丝合缝。

    "若雪?"顾承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件月白长衫,发梢还沾着夜露,"可是有发现?"

    "你看。"苏若雪将拼好的拷贝纸翻过来,在洋灯前举起。

    木片背面的刮痕本如蛛网,经光线一透,竟显出细密的经纬线,交叉点落在法租界地图的某个位置——"废弃印染厂。"她指尖点在地图上,"三年前大火烧过,现在归公董局管,平日连巡捕都不去。"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下颔。

    他想起昨夜东纺试验车间的火,松本急着销毁的,或许根本不是证据,而是他们刻意留下的"线索"。"他们不是在找我。"他突然开口,目光如刀,"是在建'承砚档案'——把我掌握的技术、人脉、甚至思维模式,全做成一本账。"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见过太多日商做这种事:纱厂的机修工被灌酒套话,染坊的老匠师家里突然多了"亲戚",最后连顾家新织的"流云缎"纹样,都能在东纺的样品册里找到近乎一模一样的仿品。

    "青鸟。"顾承砚转身看向立在阴影里的男人,"明日去公董局办手续,就说顾家要收那厂房做仓库。

    里头摆几台旧织机,再撒些带'砚台纹'暗记的废稿——要破他们的局,先得让他们信自己的局。"

    青鸟点头,腰间的短刀随着动作轻碰门框,发出极轻的"叮"。

    次日清晨,顾承砚揣着苏若雪连夜抄录的《江南织谱》残页,站在苏府的雕花门前。

    苏老爷的书房有股陈墨香,他翻到"灰烬显影术"那章,指尖停在"松烟墨掺磷火,遇水则现"的批注上——这正是松本他们深信不疑的"墨魂留存"。

    "顾少爷可是要对付东洋人?"苏若雪捧着茶盏进来,青瓷盖碗上腾起白雾,模糊了她眼底的担忧,"我爹说过,这法子"

    "要引蛇出洞,总得给蛇喂点甜的。"顾承砚合上书本,目光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那是他们定亲时他送的,刻着"承砚若雪"四个字,"等他们烧了假图纸,灰烬里的磷粉混着风"他没有说完,只是朝她笑了笑。

    当夜,废弃印染厂的破窗里亮起火光。

    青鸟缩在房梁上,看着三个黑衣人用铁钳夹起废稿,投入便携火炉。

    火星子噼啪炸响,焦黑的纸灰打着旋儿升起来,透过屋顶的破洞飘向夜空——其中混着顾承砚特意让人掺的磷粉,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收工。"为首的黑衣人用日语低语,踢了踢炉灰,"松本先生说,这些墨魂够解顾家的秘了。"

    顾承砚站在顾家天台,望着那簇火光。

    苏若雪不知何时又站到他身边,手里端着碗姜汤:"磷粉遇潮会发光,混在灰里"

    "他们信'知识有灵',那就让他们看看,这'灵'能有多厉害。"他接过姜汤,指尖触到她的,温温的,像春天的溪水,"等明早的雾起来"

    风突然大了些。

    纸灰裹着磷粉掠过日租界的围墙,落在东纺技工宿舍的窗台上。

    有片灰沾在玻璃上,在晨雾里泛着淡蓝的光,像双无形的手,轻轻推开了某扇门。

    两日后的清晨,东纺技工宿舍的窗棂上还凝着夜雾。

    染工小林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推开窗,潮湿的风裹着股焦糊味涌进来,他忽然僵住——昨夜反复出现的幻象又浮现在眼前:穿月白长衫的男人立在火里,掌心托着块焦木,木纹里渗出金线,像极了顾家绸庄新出的"流云缎"。

    "八嘎!"隔壁传来怒吼。

    山本一郎踹开宿舍门,军靴碾过满地散落的《纺织机械图》,图纸边缘还沾着淡蓝色的灰。

    他昨晚被七个技工按铃叫起,每个都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说梦见"持砚的火人"在撕他们的设计稿。

    "神道教的大师说这是'墨魂作祟'。"翻译官缩着脖子递上符纸,符上朱砂画的"镇"字被汗浸得模糊,"要在车间烧三天神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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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山本突然抄起桌上的铜尺砸向墙角的神龛,供着的八幡神瓷像"咔"地裂了道缝,"上个月松本说'墨魂留存'能破解顾家技术,现在又说'墨魂复仇'?

    他们当帝国技工是吓大的?"他抓起一把焦灰攥紧,蓝灰色粉末从指缝漏下,"去查!

    查这灰到底掺了什么!"

    此时的顾家绸庄后巷,算盘珠子正敲出清脆的节奏。

    苏若雪坐在女工夜校的矮桌前,袖口沾着墨点,面前摆着本翻旧的《吴门织事》。

    二十几个围蓝布围裙的女工挤在漏风的教室里,有的搓着冻红的手,有的往砚台里添水——这是顾承砚特意让腾出的账房,说"要让技术的魂,从女人的手底下活过来"。

    "明朝万历年间,苏州有位织锦圣手沈阿巧。"苏若雪翻开书,灯芯在风里晃了晃,照得她眉峰柔和,"倭商要买她的'百蝶穿花'纹样,她把稿纸扔进灶膛,说'丝是软的,魂是硬的'。"她举起一截银线,在指尖绕成蚕茧形状,"后来有人说,每到月半,染坊的织机自己会转,梭子里穿的不是丝线,是沈阿巧的魂,化成银蚕在护着咱们的丝道。"

    后排的阿秀突然吸了吸鼻子:"我娘说,她小时在盛泽镇见过,织机半夜会发光,像"她比划着,"像顾少东家那天在天台上说的,磷火的蓝?"

    苏若雪的指尖在书页上顿了顿。

    窗外传来青鸟的暗号——两声短哨,一声长。

    她合上书,将银线蚕茧塞给最前排的小桃:"这蚕茧留着,等你们的织机织出比东洋人更亮的绸子,它就会变成真的。"

    夜校的门刚掩上,青鸟就从后窗翻进来,靴底沾着星点泥。"顾先生,陈阿庚带着两个东纺的人在偏厅。"他压低声音,"那两个技工说,东纺最近总烧图纸,他们跟着松本干了三年,手里攒了套'高速纺锤轴承'的改良图。"

    顾承砚正对着烛火看《江南织谱》,书页边缘用朱笔标着"丝从心转,机随势变"。

    听到这话,他放下书,指节在案上轻叩两下——这是和苏若雪约定的"有要事"暗号。

    偏厅里,陈阿庚搓着皴裂的手站起来。

    他原是顾家染坊的老匠师,被东纺挖走时顾承砚没拦,只说"等你想通了,顾家的门还在"。

    此刻他身后站着两个穿工装的年轻人,左脸有疤的那个怀里紧抱着个油纸包。

    "顾少东家。"疤脸技工喉结动了动,"我们不是来讨饭的。"他解开油纸,三张泛黄的图纸摊开在桌上,"东纺的机器总断轴,松本说是咱们手艺差,可我们拆了十台机器——"他指着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是轴承的弧度不对,他们照着德国图纸改,没改对。"

    顾承砚俯身看图纸,指尖划过轴承的曲线。

    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手里端着茶盘,却没放下,只是用茶盖拨了拨浮叶:"陈叔,阿林,阿贵。"她突然开口,"顾家要的不是图纸,是能把图纸变成机器的手。"

    当夜,顾家仓库的油灯亮到后半夜。

    苏若雪守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第二关,拆装织机。

    她数到第七声"咔嗒"时,门"吱呀"开了,阿贵抹着汗出来,怀里抱着拆成零件的"铁轮星"牌织机,每个零件都用稻草绳捆得整整齐齐。

    "第三关。"顾承砚从袖中取出《江南织谱》,翻到夹着红签的一页,"这篇《机枢论》里有段隐文,你们各自写在纸上。"

    疤脸阿林接过笔,盯着"凡织,先问丝从何起,再问机向何往"那句,突然笑了:"丝从心转,机随势变。"他蘸墨写下,"心是织工的魂,势是时势的局。

    东洋人只学了机枢的形,没学透势的变。"

    顾承砚抬头看他,目光里有了温度。

    他起身推开暗门,密室里摆着三张雕花凳,中间的檀木桌上铺着蓝布,盖着三张图纸。

    "坐下。"他亲手给三人倒茶,"你们带来的技术,我全收。

    但从今起,你们不为顾家做事。"他掀开蓝布,红批的图纸泛着暖光,蓝注的假图边缘有焦痕,第三张却是空白,"为'砚盟'做事。"

    阿林的手指在空白图纸上轻轻抚过:"砚盟?"

    "砚台,磨墨的台。"顾承砚指节敲了敲空白纸,"墨要磨,技术要磨,人心更要磨。"他将空白纸撕成三半,分给三人,"哪天你们能合力画出这台'万能织机'——能织绸,能纺棉,能改造成弹棉机、轧花机的万能机,才算入门。"

    三人攥着半张纸站起来,阿贵的疤在灯下泛红:"顾先生,我们要的不是入门。"他声音发哑,"我们要让东洋人知道,他们烧的不是图纸,是烧不尽的"

    "丝魂。"苏若雪的声音从暗门后传来。

    她捧着个漆盒,里面是三块刻着砚台纹的铜牌,"这是砚盟的凭信。"

    深夜,顾承砚独自坐在书房。

    案头的蜂蜡正在融化,他将一张写满密文的薄纸浸入蜡液,看着字迹慢慢隐去。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照在他腕间的银镯上——"承砚若雪"四个字被磨得发亮。

    "丝不断,火不熄。"他对着蜡封的密信低语,"松本以为烧的是线索,山本以为查的是灰粉,他们都没懂"他将蜡封塞进檀木匣,锁扣"咔"地一声,"他们烧的是网,我撒的也是网。

    现在,该收网了。"

    黄浦江的晨雾还未散透。

    顾承砚立在十六铺码头的暗角,看着"永丰号"货轮缓缓离岸。

    舱底暗格里,一卷裹着油纸的织机图纸静静躺着,封皮上的"承砚暗记"在雾里若隐若现。

    他望着船尾荡开的波浪,晨光穿透雾霭,在水面上投下半枚砚台形状的光斑——像极了三年前,他刚穿越时,在顾家祠堂看到的那块祖传砚台。

    "顾先生。"青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码头上有个穿灰布衫的人,说要见您,手里拿着"

    顾承砚转身,目光穿过晨雾。

    那人的身影渐渐清晰,他手里举着的,是半块焦黑的木片——和那日从排水沟里捞起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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