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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1章 棋子现身,杀机四伏
    商会顶楼的留声机还在转,《天涯歌女》的调子被电流扯得支离破碎。

    顾承砚捏着苏若雪连夜送来的资金流向图,指尖在"福兴棉纺厂-日商三井株式会社"的转账线上压出一道折痕。

    窗外的梧桐叶扫过玻璃,他突然想起今早赵德昌来送请柬时,袖扣上沾着的樱花香——和渡边大佐办公室里的熏香,一模一样。

    "青鸟。"他喊了声,转身时看见墙角阴影里立着的人。

    那是他最信任的伙计阿福,此刻正把最后一叠账本锁进铁皮柜,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像根细针,扎进夜的寂静里。

    "去通知老周,明早七点前,福兴厂后巷的米行、西边的铁匠铺,各安两个能扛事的。"顾承砚把流向图折成方块,塞进西装内袋,"赵老板不是爱说'商战要讲和气'么?

    咱们就给他凑个和气的局——明晚的联合融资会,请柬得烫金的,送到他书房案头。"

    阿福应了声,转身时门框发出吱呀轻响。

    这声响像把钥匙,"咔"地打开了另一重时空——弄堂口的留声机突然拔高,《何日君再来》的靡靡之音裹着油葱饼的香气涌进来。

    顾承砚摸出怀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三点一刻,正是苏若雪约赵太太的茶会时间。

    霞飞路的"云裳"茶室内,苏若雪捏着青瓷茶盏的手微微发暖。

    赵太太刚把第三块桂花糕推到她面前,胭脂染过的嘴角还沾着糕屑:"苏小姐这妇女互助会可真好,我家那口子整天泡在厂里,我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太太疼先生呢。"苏若雪垂眼轻笑,茶盏在指尖转了半圈,"前儿听顾先生说,福兴厂最近接了大单子?

    赵先生怕是要忙到脚不沾地了。"

    赵太太的眉毛跳了跳,银镯子磕在桌沿上:"忙?

    他倒真是忙!

    前儿说去闸北谈货,结果我让车夫跟着——"她突然捂住嘴,眼睛往四周扫了扫,见茶房里只有绣着牡丹的屏风,才压低声音,"竟去了虹口的什么'鹤鸣居',说是日侨俱乐部!

    我跟他闹,他倒骂我头发长见识短"

    苏若雪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她想起顾承砚说过,虹口那片的日侨俱乐部,是渡边大佐的"情报中转站"。

    面上却仍挂着柔婉的笑,从手包里摸出丝帕递过去:"太太消消气,许是生意上的应酬?"

    赵太太接过丝帕,忽然盯着帕角的并蒂莲绣花:"这花样真巧苏小姐手真巧。"她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我家那口子总说,等赚够了钱,要送我去日本学茶道日本"

    窗外有黄包车铃铛叮当响过。

    苏若雪看着赵太太发怔的模样,悄悄摸出钢笔,在丝帕内侧快速记下"鹤鸣居 虹口北苏州路37号"。

    等赵太太回过神时,她已将丝帕叠好塞进手包,指尖触到包底的铜哨——那是顾承砚让阿福塞给她的,说紧要时吹三声,弄堂口有便衣巡捕。

    同一时刻,闸北的旧仓库里,青鸟正把最后一张老照片拍在布满霉斑的木桌上。

    照片里穿西装的男人戴着圆框眼镜,和林芷兰站在女工识字班的黑板前,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国家"两个大字。

    "这是林小姐出事前三个月拍的。"老周蹲在墙角,吧嗒着旱烟,"后来那男的就不见了,再没露过面。"

    青鸟的指节抵着照片里男人的脸,指腹蹭过相纸的纹路。

    他记得林芷兰出事那晚,自己在医院外守着,听见她最后一口气是从带血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告诉顾先生查查山田"

    "山田正雄。"老周突然开口,旱烟杆在照片上敲了敲,"前儿听码头的老陈说,日本领事馆新来了个经济顾问,就叫这名儿。"

    仓库的破窗漏进一缕月光,正好照在照片边缘的一行小字上——"大正十五年春 山田正雄摄"。

    青鸟的虎口旧疤又开始跳,那是三年前替林芷兰挡刀时留下的。

    他突然抓起照片塞进怀里,转身时带翻了木凳,"哐当"一声惊飞了梁上的麻雀。

    "老周,去弄份领事馆的职员名单。"他的声音像淬了冰,"要带照片的。"

    商会顶楼的灯一直亮到天光泛白。

    顾承砚站在窗边,看着第一辆黄包车碾过青石板路。

    苏若雪的身影出现在弄堂口,手包被晨风吹得微微晃动——他认得那晃动的频率,是丝帕压在包底的重量。

    "赵太太说的地方,记下来了。"苏若雪把丝帕递给他时,指尖还带着茶盏的余温,"虹口北苏州路37号,鹤鸣居。"

    "青鸟那边,查到了山田正雄。"顾承砚展开丝帕,目光扫过那行小字,"日本领事馆的经济顾问。"他转身拉开抽屉,取出烫金请柬,"赵德昌的请柬,该送了。"

    苏若雪看着他将请柬装进红漆木盒,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融资会上,得让有些人听见点'风声'。"此刻晨光里,他的侧影被镀上一层金,连睫毛都在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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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刚要开口,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声——是阿福开着顾家的黑色轿车,后座上放着那盒请柬。

    "该去福兴厂了。"顾承砚扣上西装纽扣,指尖在请柬盒上轻轻一叩,"赵老板要是问起融资方案"他抬眼时,眼底有星火在烧,"就说,我们打算把棉纱生意做到长崎去。"

    大华饭店的宴会厅里,水晶吊灯将人影切割成碎片。

    顾承砚站在长桌尽头,指尖叩了叩面前的牛皮文件夹,目光扫过二十余位企业家泛着油光的脸。

    赵德昌坐在左首第三位,金丝眼镜后的瞳孔正随着他开口的动作微微收缩——这是他昨夜在苏若雪整理的"日商代理人行为图谱"里标注过的典型反应:当秘密可能暴露时,眼睑会先于表情绷紧。

    "诸位。"顾承砚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银笛,"今日除了联合融资的事,还有桩要紧消息——重庆方面已通过渠道接洽商会,拟将明年三分之一的军用被服订单交予咱们。"

    长桌尽头传来瓷器碰撞的轻响。

    顾承砚眼角余光捕捉到赵德昌搭在桌沿的手指骤然蜷缩,指节捏得发白。

    那个总把"和气生财"挂在嘴边的福兴棉纺厂老板,此刻喉结正急促滚动,镜片后的眼珠飞快扫过门窗位置——和三天前渡边大佐在虹口俱乐部拍桌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顾少东家这消息可属实?"坐在下首的纺织业周老板摸出怀表,表盘反射的光正好晃过赵德昌紧绷的下颌线。

    "自然属实。"顾承砚将文件夹推向前,封皮上"军事委员会"的烫金字样在灯光下刺目,"明日重庆方面的代表便会到沪,届时诸位可一同见证。"

    赵德昌突然起身,西装下摆带翻了茶盏。

    琥珀色的茶汁在桌布上洇开,像朵畸形的花:"对不住,内人方才差人来说小女发热"他扯了扯领带,额角已沁出细汗,"顾少东,容我先行一步。"

    顾承砚看着他抓起西装快步往外走,直到旋转门吞掉那道身影,才将目光投向宴会厅角落。

    穿藏青长衫的李仲文正端着茶盏,指节在杯壁敲出三下轻响——那是他们昨夜约好的暗号。

    "周老板若有疑虑,明日不妨同去码头接人。"顾承砚笑着替周老板续茶,视线却透过玻璃窗,锁定了饭店外那辆黑色轿车。

    赵德昌的福特车刚拐出路口,李仲文的雪佛兰已发动引擎,排气管喷出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线。

    苏州河的风卷着煤渣扑进车窗时,赵德昌正扯松领口。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手指刚要按下车窗按钮,后视镜里突然撞进雪佛兰的银灰色车头。"让开!"他拍着隔板吼司机,话音未落,雪佛兰已横在路中央。

    "赵老板这是要去哪儿?"李仲文拉开车门,皮靴碾过满地碎冰,"顾少东说您走得急,让我送些治小儿发热的特效药。"他的目光扫过副驾上半露的油纸包,指尖在车门框上敲了敲,"不如请赵老板移驾,让我替您看看药方?"

    赵德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骂,想踩油门冲过去,可瞥见李仲文后腰鼓起的轮廓——那是把勃朗宁,和三年前在法租界见过的巡捕配枪一模一样。

    他喉结动了动,强笑着推开车门:"李兄弟这是"

    "得罪了。"李仲文戴起白手套,探身摸向座椅缝隙。

    指尖触到硬物的瞬间,他瞳孔微缩——用油纸裹着的信封,封口处压着朵樱花状火漆。

    他扯开信封,二十张泛黄的信纸"哗啦"散落在地,最上面一张写着:"明日零时,皇军特高课将配合'忠义社',由商会后巷潜入,炸毁顾氏绸庄账本"

    赵德昌的腿突然软了。

    他想捡信,却被李仲文一脚踩住手腕:"赵老板不是急着给女儿看病么?

    正好,工部局的巡捕房就在前面。"

    当顾承砚推开紧急会议室的门时,墙上的挂钟正指向九点十七分。

    赵德昌瘫在靠墙的椅子上,西装前襟沾着泥,金丝眼镜歪在鼻梁上。

    他脚边的牛皮纸袋里,散落着带樱花火漆的密信、和三井株式会社的往来汇票,还有张泛黄的合影——他和渡边大佐在鹤鸣居的樱花树下碰杯。

    "诸位请看。"顾承砚将密信拍在桌上,纸张边缘扫过周老板的手背,"这是赵老板方才急着送出去的'家书'。"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染坊的王老板抓起信纸,老花镜滑到鼻尖:"明日炸账本?

    他们疯了!"

    "不是他们疯了。"顾承砚的声音沉得像压舱石,"是有人以为,拆了我们的账房,断了我们的资金链,就能把上海的实业全攥进日本人手里。"他转向赵德昌,后者正盯着自己发抖的手,"赵老板,你说小女发热,可方才我让阿福去你家探了——令爱活蹦乱跳在院子里踢毽子,倒是你房里的保险柜,藏着三井汇来的五万现大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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