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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0章 空壳印章 阴谋再起
    苏州河的风卷着潮气灌进商会后巷,顾承砚的棉袍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攥着黑皮箱的手沁出薄汗,铜锁扣硌得掌心生疼——这箱子里躺着的不是普通证物,是山田财阀在上海布下的暗桩。

    "顾先生,您要的资料。"陈文远抱着一摞泛黄账册冲进偏厅,额角沾着星点墨迹,"日商公大纱厂、三井洋行的查封卷宗都在这儿了,还有您看这个。"他翻开最上面的账本,指腹划过页脚一行极小的烫金纹路,"这是被查封时税务司盖的骑缝章,和箱子里那枚'山田'章的樱花纹路,叠起来能严丝合缝。"

    顾承砚的指尖在账册上微微发抖。

    他想起东京大学图书馆里那本《日本财阀隐秘资本史》,书页间夹着的便签上正写着:"山田系惯以空壳企业为饵,明面上破产清盘,实则将资本转移至海外控股公司,行洗钱之实。"原来那些停业的日资洋行根本没死,不过是换了张皮,在汇丰银行的外汇市场里继续啃食上海的金融血脉。

    "承砚。"

    苏若雪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惯常的温软。

    顾承砚抬头,见她抱着个蓝布包裹,发梢沾着水珠——定是从银行赶回来时淋了雨。

    她将包裹放在案上,展开后是一叠银行流水单,墨笔圈注的红痕像燃烧的小火苗:"我比对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七家银行的空白支票编号段。"她指尖点在某行数字上,"这批支票的前三位编码,和三年前注销的德华银行特别流通券完全一致。"

    顾承砚瞳孔微缩。

    德华银行倒闭时,市面上曾流出过一批未销毁的空白票据,后来被当作废纸处理——可谁能想到,这些"废纸"会被日商捡去,填上假金额就能变作洗黑钱的工具?

    "我已联系了国际银行协会在沪代表。"苏若雪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只要我们现在去正金银行和汇丰银行,要求冻结所有关联账户,他们的票据链立刻就会断。"她抬起眼,眼尾因急行而泛起淡粉,"再拖下去,这些支票流到黑市,能套走至少三百万法币。"

    顾承砚沉默着绕案走了两圈,靴跟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像敲在人心口。

    他突然停步,指节抵着案角:"若雪,你见过钓鱼吗?"

    苏若雪一怔。

    "我们现在冲上去剪断鱼线,确实能保住饵食。"顾承砚抓起那枚"山田"铜印,在掌心摩挲,"但钓竿后面的人呢?

    他们藏在更深的水里,只露了半片鱼鳍。"他突然笑了,眼底却没有温度,"我要他们以为,这饵食还在动。"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低头看着那些被红笔圈注的流水单,轻声道:"你是说放长线。"

    "对。"顾承砚从西装内袋摸出翡翠簪,是今早苏若雪硬塞给他的,说是"镇宅"。

    他将簪子别在案头的瓷瓶里,青瓷与翡翠相撞,发出清冽的脆响,"你以商会名义去汇丰银行,申请两百万法币的短期信用贷款。"他顿了顿,"顺便透个口风——顾家绸庄要大举收购沪上市面滞销的丝绸原料。"

    苏若雪的指尖在账本上划过,突然轻笑一声:"他们不是想引我们入局么?

    这回,该我们布网了。"

    偏厅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比昨夜更沉了些。

    顾承砚推开窗,看见陈文远正带着两个伙计将黑皮箱锁进保险库,铁闸落下的声响在雨夜里格外清晰。

    他转身时,瞥见苏若雪正将银行流水单一张张收进铜匣,发间的珍珠簪随着动作轻晃——那是他去年在城隍庙给她挑的,说"配得上苏州河的月光"。

    "若雪。"他忽然开口,声音放得很轻,"等这件事了了,我们去吴淞口看日出吧。"

    苏若雪的手顿了顿,抬头时眼波温柔:"好。"

    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案上,将"山田"铜印的影子拉得老长。

    顾承砚望着那抹阴影,想起码头上那具沉入河底的尸体——戴墨镜的男人至死都没说出背后主使,但有些事,不需要口供。

    二楼转角处,一道黑影在磨砂玻璃后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怀表表盘。

    远处传来黄包车的铃铛声,混着汇丰银行的汽笛,在晨雾里荡开层层涟漪。

    晨光未透时,顾承砚就被楼下的喧哗声惊醒。

    他推开阁楼木窗,看见斜对过的福兴丝行门前围了一圈人,账房先生正攥着算盘珠子直抖:"昨儿还三十块一担的生丝,今儿就有人喊十五块抛货!"

    "是日商的手段。"苏若雪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手里端着茶盏,"我让小陈去同业公会转了一圈,三井洋行的买办带着现金,在十六铺码头见货就收——压价两成。"她将茶盏递过去,指尖凉得像浸过晨露,"他们想逼小户丝农恐慌抛售,再低价囤货卡咱们的原料。"

    顾承砚接过茶盏,滚烫的茶水熨着掌心。

    他望着楼下攒动的人头,想起昨夜在商会画的生丝流通图——上海周边三百里的蚕农,七成的货要过十六铺的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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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丝价格崩了,半年后市面上连织机都要空转。

    "去仓库。"他将茶盏往桌上一放,青釉瓷底磕出细响,"把咱们囤的二十担湖丝拉十担去码头,按市价挂牌。"

    苏若雪一怔:"市价?可日商压到十五块"

    "不是市价。"顾承砚扯下搭在椅背上的呢子大衣,"是二十块。"他转身时,大衣下摆扫过案头的《日本财阀隐秘资本史》,书页哗啦啦翻到夹着樱花书签的那章,"要让那些急着抛货的丝农知道,顾家绸庄收丝,比日商多给五块。"

    苏若雪突然笑了,眼尾的淡粉在晨光里更显柔润:"你这是要当定海神针。"她取来他的围巾,指尖在羊绒穗子上绕了两圈,"我让账房把现银装上车,再派阿福去通知吴老板——仁记洋行的人今早该到了。"

    顾承砚扣好大衣纽扣,目光扫过她发间晃动的珍珠簪。

    那簪子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极了昨夜他说要带她去看的吴淞口月光。"若雪。"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掀起的刘海,"等这波过去,我让人去苏州订新蚕种。"

    楼下突然传来汽车鸣笛。

    顾承砚探头望去,两辆黑色轿车停在巷口,前车牌挂着"公共租界工部局"的蓝底白字——是仁记洋行的买办老周来了。

    十六铺码头的风裹着鱼腥气灌进衣领时,顾承砚正站在顾家绸庄的收货台前。

    他看着老周从轿车里搬出个牛皮纸袋,封口处盖着仁记的火漆印:"顾先生要的'稳定基金',怡和、仁记、宝顺三家凑了八十万现银。"他压低声音,"我们老板说了,日商断咱们的原料,就跟断洋行的活路没两样。"

    话音未落,码头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

    顾承砚转头,看见福兴丝行的老掌柜正攥着顾家的收据冲过来,红纸上"二十块整"的墨字被他举得老高:"顾家收丝给现钱!

    比三井多五块!"

    人群像被投了石子的河塘,涟漪一圈圈荡开。

    原本缩在角落的丝农们试探着凑过来,有人摸出怀里捂了整夜的丝包,有人拽着同伴的袖子:"真能当场兑现?"

    苏若雪抱着账本从账房车里钻出来,发梢沾着码头的水雾。

    她翻开第一页,钢笔尖在"顾氏收丝明细"下重重一按:"第一担,吴县王阿大,生丝七斤二两,现银一块四角四分。"她抬头时,眼波清亮得能照见对方的影子,"阿大伯,您数数,这银圆可对?"

    王阿大颤抖的手刚要碰银圆,斜刺里窜出个戴瓜皮帽的瘦子,一把按住他的手腕:"王老头!

    三井洋行出十六块,顾家才二十,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他扯着嗓子喊,"我听说顾家绸庄欠了汇丰一屁股债,这是要拿咱们的丝抵债!"

    顾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认出那是三井买办陈九的手下,左耳垂有颗红痣——昨儿在商会后巷监视他们的黑影,大概就是这副模样。

    "陈九的人。"苏若雪在他耳边轻声道,钢笔尖在账本上划出道深痕,"想搅浑水。"

    顾承砚突然笑了。

    他从大衣内袋摸出张纸,是今早刚拿到的汇丰银行贷款凭证。"各位乡邻。"他提高声音,将凭证举过头顶,"这是汇丰银行批给顾家的两百万信用贷款,专用于收丝。"他转身看向陈九手下,"这位兄弟要是不信,不妨跟我去汇丰查账?"

    人群里爆发出哄笑。

    王阿大甩开那瘦子的手,抓起银圆往怀里一揣:"老子种了二十年桑,还分不清谁是真心收丝!"他冲顾承砚拱了拱手,"顾少爷,我家后晌还有三十担,给您留着!"

    码头上的喧闹持续到晌午。

    顾承砚站在收货台后,看着一辆辆板车拉着丝包往顾家仓库去,苏若雪的账本翻得沙沙响,每页都浸着油墨和汗水的味道。

    直到日头偏西,陈九的人早没了踪影,码头上只剩顾家的伙计还在喊:"收丝嘞——二十块现银,童叟无欺!"

    "顾先生。"老周擦着额头的汗凑过来,"按您说的,咱们收了一百二十担优质湖丝,日商那边只抢到四十担次货。"他指了指远处飘着太阳旗的货轮,"三井的买办刚上船,脸黑得能滴墨。"

    顾承砚望着那艘货轮,船舷上"神户丸"三个黑字在夕阳下泛着冷光。

    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正是日内瓦国际清算银行的上班时间。

    三天后的清晨,顾承砚在商会收到了那封来自瑞士的电报。

    发报人是他在伦敦政经学院的旧友周明远,内容只有一行数字:"ch23-8765-,5,200,000chf"。

    "瑞士法郎?"苏若雪捧着电报的手在抖,"五百万?

    够买半个闸北的厂房了。"

    "这只是其中一个账户。"顾承砚将电报折好收进铁盒,盒底还压着从日商账册里撕下来的骑缝章拓本,"周明远说,山田家族在瑞士有七个匿名信托,每个都挂着不同的空壳公司。"他的指节抵着铁盒边缘,"这些钱,都是从上海洗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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