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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4章 百官狎妓录·见光风霁月
    江雾漫过闸楼时,沈知意指尖的孔雀翎忽然发出细碎爆鸣。

    陆云袖按住腰间刀柄,见暗格铸铁竟被翎毛灼出焦黑纹路。

    "东南方。"

    沈知意将翎毛掷向雾霭。

    "孔雀遇水则鸣,这暗格里掺了磁粉。"

    阿菱蹲身摸索青砖,女童腕间渗出的血珠突然悬在半空:"底下有东西在吸!"

    新任总督的皂靴声骤然折返,官袍下摆扫过血珠时带起细碎铁屑:"沈姑娘可知磁石引针的戏法?杨显之当年在江底埋了八百斤吸铁石。"

    陆云袖的刀尖突然指向他咽喉:"总督大人对旧案倒是熟稔。"

    "不及陆大人。"

    那人笑着用官印抵住刀背。

    "毕竟令尊的私章...还在刑部停尸房的冰棺里。"

    江心传来木板断裂声,二十盏孔雀灯随旋涡沉没。

    沈知意突然扯过阿菱的襦裙系带,将浸血的绸布抛向暗流。

    血纹竟在江面拼出半幅库房图。

    "劳烦总督大人掌灯。"

    她将淬银线缠在官印上。

    "当年杨显之在江底绘的工事图,缺的正是刑部冰窖的方位。"

    新任总督面色微变,袖中暗弩刚要弹出,却被陆云袖的刀鞘击落。

    弩箭扎进青砖的刹那,闸楼飞檐突然坠下个裹盐的麻袋。

    "是春妮的针线筐!"

    阿菱扒开霉烂的苎麻,筐底油布包着的账册正簌簌落着银屑。

    "这些绣样...是柳三娘教我的双面回纹针!"

    沈知意抚过泛黄的绢页,突然将账册浸入血水。

    墨迹晕染处,银屑竟在绢面上游走成字:"陆侍郎私印,嘉靖十九年腊月批红。"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重重砸在暗格上:"那日我送姜汤去码头,父亲靴底沾的根本不是防火漆!"

    "是血。"

    沈知意扯开她官袍束带。

    "三年前腊月初七,陆侍郎用淬银线勒死杨显之时,溅在鹤氅上的血用漆料遮掩,阿姐那日递姜汤的手,可还抖得稳当?"

    江风骤紧,新任总督的官帽被掀入漩涡。

    那人突然撕开里衣,背后处的烫伤与陆云袖背上箭疤形状相同:"沈姑娘不妨猜猜,刑部烙铁印为何是孔雀翎纹样?"

    阿菱突然将银锁残片按在烫伤处,女童腕血渗入锁芯时,残片竟与新任总督的官印严丝合缝。

    "春妮的鸳鸯珏..."

    沈知意猛然扯过陆云袖的刀穗。

    "当年贵妃的百鸟裙,缺的正是这对玉珏压襟!"

    江对岸传来丧钟声,二十艘蒙着白布的官船顺流而下。

    船头招魂幡被风撕开的刹那,沈知意看见陆侍郎的棺椁赫然摆在中舱。

    "好个活死人局。"

    她将淬银线缠在阿菱腕间。

    "劳烦总督大人开棺验尸,看看那位'暴毙'的陆侍郎,左耳可还留着柳三娘的咬痕?"

    浪头突然将棺椁托上闸台,新任总督的佩剑已刺入棺缝。

    腐臭味漫开的瞬间,陆云袖的刀尖突然挑起棺中人的发髻。

    白发间七根银簪与柳三娘尸首上的竟是一对。

    "阿姐可知晓?"

    沈知意用银簪拨开发丝。

    "陆侍郎年少时在教坊司...认了个会双面绣的义妹。"

    最后一缕暮光沉入江底时,柳三娘缝在阿菱衣襟里的油布包突然自燃。

    火光照亮棺椁内壁,那里用血画着整条漕运的淬银线走向。最终消失在刑部冰窖的方位。

    沈知意望着棺中银簪突然轻笑:"阿姐可曾见过孔雀开屏时抖落的绒羽?"

    陆云袖的刀鞘重重磕在青石砖上:"你究竟要说什么?"

    "三年前腊月,我在教坊司查案簿时见过幅百鸟朝凤图。"

    沈知意用银簪挑起棺中人的衣领。

    "陆侍郎右肩这道疤,与柳三娘左肩胎记原是能合上的。"

    新任总督的皂靴碾过满地盐粒:"沈姑娘莫要乱攀亲缘。"

    "乱的是人心。"

    沈知意突然扯开阿菱的衣襟,露出锁骨上处淡红的孔雀胎记。

    "教坊司当年走失的哑女,脖颈该有这样的烙痕才对。"

    江风卷着咸腥拍在官船白帆上,陆云袖突然用刀尖划开棺中人的中衣。

    右肩疤痕边缘隐约可见墨色针脚,正是双面回纹锁边的痕迹。

    "父亲从不让人伺候更衣。"

    她声音发颤。

    "这道疤...原是绣上去的?"

    沈知意将银簪浸入阿菱腕间渗出的血珠:"双面绣要取人血调色,绣纹遇盐则显。阿姐不妨试试?"

    陆云袖的刀尖刚触及尸身,新任总督突然暴起夺棺。

    官靴踏碎青砖的刹那,二十盏孔雀灯残骸随浪翻涌,将江面照得忽明忽暗。

    "沈姑娘可知潮信时辰?"

    那人反手扣住阿菱喉咙。

    "今夜子时大潮,江底磁石阵会将整座新闸扯入漩涡。"

    沈知意抚过闸柱青苔:"总督大人漏算了件事。"

    "什么?"

    "柳三娘缝在阿菱衣襟里的,不止油布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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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扯断女童腰带,夹层中滚出枚鎏金罗盘。

    "教坊司姑娘们用来测潮汐的物件,指针是磁石磨的。"

    罗盘坠地的瞬间,指针疯转着指向棺椁。

    新任总督袖中暗弩刚要发射,陆云袖的刀锋已削落他半幅官袖。

    臂上刺青赫然是教坊司罪奴印记。

    "当年杨显之在江底埋磁石,为的是找被冲散的官银。"

    沈知意踩住乱转的罗盘。

    "谁能想到,真正要找的是教坊司沉江的姑娘们?"

    阿菱突然发出呜咽,女童指尖深深抠进棺木缝隙。

    腐坏的木料簌簌剥落,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刻痕。

    "春妮、柳三娘、阿阮..."

    沈知意抚过那些名字。

    "陆大人当年为灭口,竟将整船姑娘沉了江。"

    新任总督突然狂笑:"沈姑娘不妨猜猜,为何偏选腊月初七?"

    陆云袖的刀尖骤然顿住。

    "那日是教坊司赎人的日子。"

    沈知意望向江心残月?

    "沉船时辰卡在退潮前两刻,尸首随潮水入海,任谁都寻不到踪迹。"

    "可惜漏算了柳三娘。"

    新任总督踢开棺盖,"这贱婢竟攀着磁石游回岸,还把暗渠图画在春妮裹尸布上。"

    阿菱突然扑向棺椁,女童从腐尸怀中掏出个油纸包。

    褪色的双面绣帕上,针脚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

    "潮要涨了。"

    沈知意突然扯过陆云袖的官袍,"劳烦阿姐把绣帕浸入江中。"

    血绣遇水翻起细密气泡。

    陆云袖的瞳孔剧烈收缩:"这走向...分明是父亲书房密室!"

    江底传来闷雷般的轰鸣,二十具缠着水藻的白骨被浪推上岸。

    每具骸骨的指骨间都紧握着半枚玉珏,断口与阿菱怀中的正好吻合。

    "当年沉江的姑娘们,每人带着半块鸳鸯珏。"

    沈知意将玉珏按在棺椁刻痕处,"合璧时能打开教坊司地窖,那里存着百官狎妓的账册。"

    新任总督的官靴突然陷入流沙:"你怎会知道..."

    "春妮临终前在阿菱襁褓里缝了半片血书。"

    沈知意抖开染血的绢帕。

    "上面写着你刑讯时说的醉话。"

    陆云袖的刀尖已抵住他咽喉:"三年前那支冷箭,原是父亲让你灭口?"

    "陆大人怕的是这个。"

    新任总督突然撕开衣襟,心口烫着串数字,"教坊司姑娘的命,在账册里可都编着号呢。"

    江风突然变得粘稠,咸腥的水雾中传来铁索拖曳声。

    沈知意望向渐涨的潮水:"阿姐可愿同去看个明白?"

    "去哪?"

    "刑部冰窖。"

    她将玉珏抛向旋涡。

    "陆侍郎'暴毙'那日,柳三娘咬下的耳朵...该在冰棺里存着呢。"

    阿菱突然发出尖锐哨音,二十具白骨应声立起。

    女童腕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玉珏上,竟将刑部方位映得血红。

    新任总督的狂笑戛然而止

    浪头掀开的官船底舱里,整整齐齐码着七百个裹盐的陶瓮,每个瓮口都系着褪色的鸳鸯珏。

    江风掠过瓮口时,七百枚鸳鸯珏同时发出清鸣。

    沈知意俯身拾起半片碎珏,裂口处暗藏的铜簧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可不是寻常饰物。"

    她将碎珏掷向水面,铜簧遇潮即刻弹开,化作寸许长的钥匙,"教坊司的姑娘们,原是拿着开锁的物件。"

    新任总督的皂靴陷在淤泥里:"你怎识得机巧门的簧片?"

    "三年前我在工部旧档里见过。"

    陆云袖的刀鞘突然卡住他咽喉,"杨显之督造新闸时,从机巧门订过七百把水密锁,钥匙形制与这铜簧别无二致。"

    阿菱忽然奔向最近的白骨,女童从骸骨胸腔内扯出团缠绕的丝线。

    遇风的刹那,丝线竟自行穿梭交织,在月光下拼出半幅工事图。

    "春妮的缠腰线!"

    沈知意拽过丝线末端。

    "机巧门的牵机丝,遇潮则显形——这才是真正的暗渠图。"

    江心忽然卷起漩涡,二十艘官船随浪倾斜。

    裹盐的陶瓮接连碎裂,霉米间滚出的并非银锭,而是成捆的竹简。

    "是什么?"

    陆云袖用刀尖挑起竹简。

    "每个名字后头都缀着官员印鉴——但用的是机巧门的转轮印,能随时更替字模。"

    新任总督突然挣开束缚,官靴踏碎三枚陶瓮:"沈姑娘不妨细看,这转轮印的轴芯..."

    沈知意捏住滚落脚边的竹简轴头,铜制转轮竟暗刻着刑部密文:"每转一刻度,对应不同官员的姓氏,陆大人当真好算计。"

    阿菱的银锁突然发出裂帛声,女童踉跄扑向船桅。

    锁芯迸开的刹那,七百根牵机丝从各艘官船激射而出,在江面织成密网。

    "潮信要来了。"

    沈知意扯过陆云袖的披风。

    "这些丝线遇水收缩,半刻钟后整片江面都会变成绞盘。"

    新任总督的官袍突然被丝线缠住:"不可能!杨显之明明说这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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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显之造的是救人的闸。"

    沈知意指向渐涨的潮水。

    "当年他发现陆侍郎要沉船灭口,故意在陶瓮里藏了牵机丝,只待大潮时启动机关,将沉船拖回岸边。"

    浪头突然将棺椁掀翻,腐尸怀中滚出个鎏金匣子。

    陆云袖的刀鞘击开铜扣,匣内二十卷鲛绡账册正缓缓舒展。

    "这才是真正的百官狎妓录。"

    沈知意抚过泛光的绡面。

    "用机巧门的显影墨写着,遇盐则显形。"

    阿菱突然扯动缠在桅杆的丝线,女童腕间的银锁碎片竟与丝线共鸣。

    七百具白骨应声转向,指骨齐刷刷指向刑部方向。

    "还有背后的人,应该也现身了。"

    新任总督突然扯散官袍束带,内衬竟缝满机巧门的爆燃符,"今夜子时..."

    陆云袖的刀锋快过他的话音。

    官靴坠江的刹那,二十艘官船的牵机丝同时绷直,将整片江面扯成棋盘似的网格。

    "阿姐看这丝线走向。"

    沈知意蘸着江水在甲板划痕。

    "横纬是漕运路线,纵经是刑部密道——交汇处正是..."

    "教坊司地窖。"

    陆云袖猛然劈开船板。

    "当年父亲书房下的密室,竟有暗道直通那里。"

    潮水漫过脚踝时,阿菱怀中的碎珏突然开始发热。

    女童将碎片抛向牵机丝网,七百枚鸳鸯珏在江面拼成完整的机括图。

    正是打开地窖的最后一道机关。

    沈知意望着愈涨愈急的潮头,突然将鲛绡账册系在信鸽脚上:"该让这些名字见见光风霁月了。"

    最后一缕月光沉入江底时,刑部方向突然腾起二十道火柱。

    陆云袖望着映红夜空的火光,忽然将佩刀掷入江心。

    "明日朝会..."

    她扯断官袍玉带。

    "该换把新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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