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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6章 香串风波
    暮春时节,大观园内百花争艳,蜂蝶翩跹。黛玉自姑苏归来已有数日,林如海的后事办得妥帖,却也耗尽了她的心力。这日午后,她独坐潇湘馆内,望着窗外几竿翠竹出神,手中书卷久久未翻一页。

    “林姑娘可在?”门外传来紫鹃的声音,“宝二爷来了。”

    黛玉还未应答,就见宝玉已掀帘而入。他身着月白长衫,面色急切,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黛玉跟前,上下打量着她。

    “你可算回来了!这一去数月,让我好生牵挂。”宝玉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欣喜,“路上可还顺利?身体可还好?”

    黛玉见他这般情状,心中微暖,面上却仍淡淡地道:“劳你挂心,一切都好。坐吧,紫鹃,看茶。”

    宝玉却不坐下,只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串鹡鸰香念珠,颗颗圆润,散发着淡淡幽香。

    “这是北静王前日赠我的,说是圣上亲赐的宝物。”宝玉将香串捧到黛玉面前,“我一看就觉得配你,这般清雅之物,合该让你这样的人才配得上。”

    黛玉目光掠过那香串,却不接手,只微微蹙眉:“北静王的东西,你怎么好拿来送我?”

    “这有什么!”宝玉不以为然,“好东西自然要送给懂得欣赏的人。北静王赠我时也说‘宝剑赠英雄,明珠配美人’,我思来想去,这香串唯有妹妹配得上。”

    黛玉仍不接,只问道:“这香串什么来历?北静王为何赠你?”

    宝玉这才坐下,娓娓道来:“那日秦可卿出殡,北静王亲临路祭。见了我,便卸下这串念珠赠我,说是前日圣上亲赐的鹡鸰香念珠,权为贺敬之礼。”

    听到“圣上亲赐”四字,黛玉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她想起父亲林如海生前曾说过,朝中党派林立,忠顺王府与北静王不和,而贾府因与北静王交好,已引起皇上猜忌。

    “这般御赐之物,北静王转赠于你,已是逾矩;你再转赠于我,更是大大不妥。”黛玉摇头道,“你还是好生收着吧。”

    宝玉却不明白其中关窍,只道:“妹妹多心了。不过是一串念珠,哪有这许多讲究?我是一片真心觉得它配你”

    话音未落,黛玉忽然起身,语气冷了几分:“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他。”说罢竟自转身,不再看那香串一眼。

    宝玉愣在当场,没想到黛玉反应如此激烈。他讪讪地收起香串,心中既委屈又不解:“妹妹若不喜欢,直说便是,何苦生这么大气?”

    黛玉见他如此,知他全然不懂其中利害,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也不便明言,只淡淡道:“我累了,你请回吧。”

    宝玉只得起身告辞,临走还回头望了黛玉一眼,眼中满是困惑。

    宝玉走后,黛玉独坐窗前,心中波澜起伏。她何尝不知宝玉是一片好意,但那香串背后牵扯的利害关系,让她不得不冷颜相对。

    她想起不久前发生的蒋玉菡事件。那条茜香国女国王所贡的汗巾,本是北静王赠予蒋玉菡,蒋玉菡又转赠宝玉的。后来忠顺王府凭此物到贾府要人,害得宝玉被贾政重责,几乎丧命。表面上是为了一个戏子,实则是忠顺王府与北静王明争暗斗,贾府无辜受牵连。

    而这串鹡鸰香念珠,比那汗巾更加敏感。这是皇上亲赐北静王的,北静王转赠宝玉,已是不合礼数。若再经宝玉之手传到她这里,万一被外人知晓,不知会惹出多少是非。

    黛玉轻叹一声。她虽深居简出,但对朝中局势并非一无所知。父亲林如海生前常在信中提及,皇上对贾府这类老臣世家本就心存忌惮,因他们多与太上皇亲近。北静王作为皇亲国戚,与贾府过从甚密,早已引起朝中非议。

    这串念珠若在她手中,被人发现,轻则被误会与北静王有私,重则被疑为贾府与北静王结党的证据。无论哪种,都足以毁掉她的清誉,甚至给贾府招来祸端。

    “姑娘何故叹气?”紫鹃端茶进来,见黛玉神色凝重,不由关切问道。

    黛玉摇摇头,却不言语。这些朝堂纷争,她不愿让丫鬟们知晓,平白增添烦恼。

    紫鹃却会错了意,笑道:“姑娘可是为方才宝二爷的事烦恼?要我说,宝二爷也是一片好心,那香串我看着倒是极珍贵的物事。”

    “你懂什么。”黛玉轻斥道,随即又软下语气,“正是珍贵,才不能收。御赐之物,岂是能随意转赠的?宝玉不懂事,我们却不能跟着糊涂。”

    紫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却说宝玉悻悻然回到怡红院,心中仍是郁结。袭人见他面色不悦,忙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高高兴兴地去林姑娘那儿,怎么回来就这般模样?”

    宝玉将香串取出,放在桌上,叹道:“我好心将北静王所赠的香串送与林妹妹,她不但不收,还发了好大脾气。”

    袭人拿起香串细看,不由赞道:“果真是好东西!林姑娘为何不收?”

    “她说是什么‘臭男人拿过的’,就掷而不取。”宝玉模仿黛玉语气,却学得不伦不类,引得袭人掩口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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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过之后,袭人正色道:“要我说,林姑娘考虑得是。这御赐之物,不同寻常。北静王赠你,已是逾矩;你再转赠林姑娘,若叫人知道,恐怕于林姑娘清誉有损。”

    宝玉这才恍然,拍拍额头道:“是我糊涂了!只想着这香串配她,却忘了这层关系。”随即又忧心忡忡,“那林妹妹会不会以为我是有意害她?”

    “这倒不会。”袭人笑道,“林姑娘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二爷是一片真心,只是考虑不周罢了。”

    宝玉这才稍稍安心,却仍有些怅然若失。

    几日后,贾母院中设宴,众姐妹齐聚。酒过三巡,宝玉见黛玉独自站在廊下望月,便踱步过去。

    “那日是我考虑不周,妹妹莫要见怪。”宝玉轻声道。

    黛玉回头,见他一脸诚恳,不由微微一笑:“我知你是好意,并未见怪。”

    月光下,黛玉面容皎洁如白玉,眼波流转间自带一段风流态度。宝玉看得呆了,一时竟忘了言语。

    黛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侧过身去,轻声道:“那香串你好生收着,别再随意示人了。御赐之物,非同小可。”

    宝玉点头:“妹妹说得是。我只是只是见着好的,就想与你分享。”

    这话说得恳切,黛玉心中感动,却也不便表露,只淡淡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如今我们都大了,不比小时候,凡事须得多加考虑。”

    二人正说着,忽见宝钗走来,笑道:“你们兄妹二人躲在这里说什么体己话呢?老太太叫大家进去听戏呢。”

    黛玉闻言,面色微红,忙道:“这就来。”说罢快步离去。

    宝钗目光扫过宝玉,似笑非笑:“宝兄弟近日可好?听说北静王赠了你一串御赐的香串?”

    宝玉一惊,忙问:“姐姐如何得知?”

    宝钗笑而不答,只道:“这般珍贵之物,可要好生保管才是。”说罢转身离去,留下宝玉一人在原地,心中忐忑不安。

    又过数日,贾政召宝玉问话。问完功课,贾政忽然道:“听闻北静王赠你一串鹡鸰香念珠?”

    宝玉心中一惊,忙答:“是,儿子不敢怠慢,已好生收藏。”

    贾政点头:“北静王厚爱,是你的福分。但御赐之物,非同小可,不可随意示人,更不可转赠他人,明白吗?”

    “儿子明白。”宝玉暗自庆幸黛玉那日拒绝了他,若真收下,今日怕是要惹出大祸。

    “朝中局势复杂,我们贾府树大招风,一言一行都须谨慎。”贾政难得地与儿子多说了几句,“北静王虽是贤王,但圣心难测你好自为之。”

    宝玉唯唯诺诺地应了,退出书房时,已是冷汗涔涔。

    回到怡红院,宝玉左思右想,觉得宝钗定然是得知香串一事后,委婉通过王夫人告知了贾政。心中对宝钗的细心周到不免感激,同时对黛玉的远见更是佩服。

    翌日,宝玉特意往蘅芜苑去向宝钗道谢。宝钗却只是淡淡一笑:“宝兄弟言重了。我不过是偶然听母亲提起,说北静王赠了你贵重礼物,想着你年纪小,或许不知轻重,便多嘴提醒了一句。”

    宝玉感激道:“姐姐提醒得是。若不是姐姐,我恐怕还会做出糊涂事来。”

    宝钗打量他片刻,忽然问:“那日你莫不是想将香串赠予林妹妹?”

    宝玉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宝钗了然一笑:“我猜也是。幸好林妹妹聪明,没有收下。否则”她顿了顿,不再说下去。

    宝玉却追问道:“否则如何?”

    宝钗摇头:“罢了,这些事不该我们议论。总之你记住,御赐之物非同小可,北静王与贾府交往密切,早已引起朝中非议。我们须得格外谨慎,以免授人以柄。”

    宝玉这才明白其中利害,心中后怕不已。

    时值端阳佳节,元妃省亲回府。贾府上下张灯结彩,迎接贵妃。宴饮之间,元妃命众姐妹作诗助兴。

    迎春、探春、惜春等人各赋诗一首,多是描写园中景致或抒发个人情怀。轮到黛玉时,她略一思索,提笔写下一首《世外仙源》:

    “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众人都道好诗,唯有宝钗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原以为黛玉会作些清高孤傲之词,不料却是一首颂圣诗。

    接着宝钗自写了一首,更是巧妙地赞颂皇恩浩荡。

    元妃看后大喜,特别赞赏了宝钗黛玉二人的诗作:“果然还是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

    宴散后,宝玉悄悄问黛玉:“妹妹今日怎么作了这样一首诗?倒不像你平日风格。”

    黛玉轻声道:“元妃省亲,本是天恩浩荡。我们作诗,自然要感念圣恩,岂可只抒一己之情?”

    宝玉笑道:“我还以为妹妹会作‘娇羞默默同谁诉’之类的词句呢。”

    黛玉睨了他一眼:“你当我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么?平日里抒写性情也就罢了,这般场合,自然要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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