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还是静妃与绿绣的情意。

    她封妃的第三日，便亲自捧着黄绫折子，跪在坤宁殿里，与皇后说，“妾蒙圣恩，忝居妃位，不敢独享荣华。昔年微末之时，侍女绿绣与妾同衾共寒，亲如姊妹，又有认亲之举。妾斗胆，乞为绿绣复五品诰命，使她得入宫闱，与妾一叙旧情。”

    难为她那么个人，竟然把绿豆给她写的奏请书背下来了。

    皇帝把大皇子过继给了齐王，皇后是不好多对静妃苛责的，故而只轻笑一声说，“静妃倒是个念旧的人。”

    再一想绿绣其人，嫁与宗室镇国公府。

    那府里往日也没有闹出过糊涂事来。

    恩赏一番也不是不行。

    皇后便说，“本宫记得她昔日在宫里也是有品级的，今日便准你所请。绿绣既叫你觉得妥帖，进宫说话也无妨。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静妃微微颤动的睫毛上，“此事只单开一例，不要再破了其他规矩。”

    静妃听皇后说准自己所请，至于其他警告言语他只当未曾听到，便欢快再次叩首说，“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兴元六年如此又到了年末的时候。

    初雪方霁，母后皇太后因为不愿意劳动，并未搬到慈宁宫去。

    平常王妃命妇们进宫，也只走寿康宫和康宁宫。

    只是今年年节休朝后，母后皇太后竟是病了。

    连除夕宫宴，都未曾出现。

    寿康宫里，母后皇太后的咳声从寝殿深处传出，一声比一声沉。

    她比圣母皇太后整整大一轮，年岁不饶人，一场风寒便叫几位长公主悬了心。

    寝殿内，敏淑容抱着鎏金小手炉，同几位长公主，还有寿康宫的宫人一齐守着。

    许顺仪端着才煎好的汤药，唇被热气蒸得通红；

    而王贵人与柳贵人一左一右捧着痰盂、锦帕。

    四人与几位长公主轮班，灯火不敢熄，香汤不敢凉的守了几个昼夜，

    敏淑容更是亲尝每一勺药，许顺仪跪在榻前，替太后揉胸顺气，王贵人夜里打盹，额头磕在榻沿，一声闷响，母后皇太后反倒先伸手去摸她的伤。

    等到母后皇太后缓了过来。

    看着她们熬的憔悴，轻轻叹气：“难为你们这些孩子。”

    圣母皇太后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目光掠过那四张憔悴的小脸，心里已有了计较。

    隔日，除了几位长公主得了许多金银赏赐外，又有两宫懿旨晓谕内庭，“敏淑容忠勤侍疾，晋为敏嫔；许顺仪温婉体贴，晋为许淑容；王贵人、柳贵人恭谨有度，俱晋顺仪。”

    旨意传到偏殿时，敏嫔正替母后皇太后剥橙，

    而许淑容捧着绣棚，眼圈倏地红了。

    王顺仪与柳顺仪对坐，欢喜的与太后谢恩。

    而宫外全城花灯未撤，瑞雪覆街。

    午门外鼓乐初动，有抚州臣民百里兼程，抬着赤金“万民贺岁”匾，一路吹笙击鼓。

    礼部特邀皇帝、皇后观礼。

    朱维桢夫妻并肩立在城楼，俯视阶下山呼海啸的臣民。

    抚州耆老跪在最前，白须沾雪，声音却洪亮如钟：“抚州阖境子民，恭祝皇太后圣寿无疆，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此番此景，俱是皇后所求，直叫她内心激动不已，本来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但这样的仪式皇帝经历多了，只是抬手掌心向外轻轻一覆，使万籁俱寂。

    再朗声道，“抚州风调雨顺，百姓淳良，朕甚欣慰。愿与臣民齐贺新春，赐宴于诸位。”

    等看到一旁带着抚州臣民进京的裴季长孙。他又点头示意兴安捧出明黄圣旨。

    “荀平郡王府梁溪县主，贞静柔顺，赐封抚宁郡主；赐婚抚州裴氏嫡长孙。赐郡主府于安仁坊，令抚宁郡主留居京邸，待吉期完婚。”

    阶下，梁溪县主——如今的抚宁郡主——被宫女扶出班列。

    她身着浅绛宫裙外罩雪狐短袄，耳垂两点翠玉，衬得肤色莹白。

    荀平郡王府早就收到消息了，太妃甚至劝过县主。“咱们宗室，生来享俸禄爵位，总要为皇家做些什么的。”

    故而梁溪县主、抚宁郡主接受的很平静。

    而裴宴跪在她身后三步。

    抚州归降后，多方势力被朝廷大军血洗打散。

    萧、裴两姓提前做了降臣，保住了一族老小。

    先时萧家得永成县主下嫁，有族人做了一府知县，照拂族中老小，裴家便有心讨好朝廷。

    今日得了萧家一样的恩赏，裴宴也不意外。

    见二人领旨，帝后俯瞰二人，皆唇角含笑。

    此时鼓乐再起，雪片纷扬。

    百姓伏地叩首，有谢陛下赐宴，有庆贺郡主婚事，一时呼声如潮。

    又有礼部官员小吏领场上诸位就宴。

    皇帝才扶着一脸欣喜的皇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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