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关于“元阴元阳”的荒诞狂热尚未平息,人群中被这诡异气氛裹挟、既恐惧又不得不迎合的工人们,相互交换着无奈而焦急的眼神。终于,一个胆大的老匠人,似乎是工友推举出来的代表,他粗糙的手掌在衣襟上擦了又擦,挤出人群,朝着君无悔的方向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底层劳动者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君…君公子!您…您的大道真言玄妙无比,令我等茅塞顿…顿开!”他先是违心地奉承了一句,随即赶紧切入正题,生怕错过了这“讨要点化”的机会,“只…只是我等皆是粗鄙工人,终日与砖石、器械、矿藏为伍,悟性驽钝,于那阴阳大道实在…实在难以即刻领会其万万分之一的神妙……”
他咽了口唾沫,额头渗出汗珠,硬着头皮恳求道:“不知…不知君公子能否慈悲,也为我等工人阶级,提点两句?指引我等一条…一条能用在劳作上的明路?我等必将感激不尽,永感公子大恩大德!”
这话问出,不少工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或许真能得到些有用的启示(尽管他们内心深处知道希望渺茫),害怕的是不知这位行事莫测的公子又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废话”,让他们本已艰难的处境再添笑柄。
君无悔目光扫过那老匠人因长期劳作而佝偻的脊背和粗糙的面庞,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愈发浓烈。他仿佛看到了更好玩的玩具,轻轻颔首,用一种施舍般的语气悠然道:
“哦?工人阶级?嗯,众生平等,道亦无处不在。尔等既有此心,本少自然没有不点拨的道理。”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位公子又能从工人劳作中“阐释”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大道至理”。
君无悔清了清嗓子,依旧用那种传授无上秘法的庄严口吻,慢条斯理地开口:
“都听好了,此乃‘工造本源大道真言’,字字珠玑,蕴含无上力之法则与造化妙理,好生领悟,足以让尔等脱胎换骨,技艺通神!”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目光扫过在场的工匠:
“第一:欲建二楼,必先稳固一楼。二楼,须得建在一楼之上!此乃根基之道,循序之道,万丈高楼平地起之无上妙喻!切记,不可本末倒置,妄想空中楼阁!”
工人们:“……” (这…这不是废话吗?谁家盖楼不是从下面开始盖?)
不等众人反应,君无悔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工坊劳作,讲究效率。流水之线,贵在持续不断,操作不息!此乃‘动能不息,产出不止’之大道!中断,便是违背天道,损耗根基!”
工人们:“……” (流水线不停…那不就是得一直干活?这算什么点拨?)
第三根手指伸出:
“第三:地下矿藏,乃天地孕育之精华。欲取此精华,必先破其外壳。镐头之用,在于破土碎石,乃沟通天地宝库之桥梁!善用汝等之锄,便是契合天地索取之道!”
工人们脸上肌肉已经开始抽搐。 (挖矿要用镐头…这…这用他说?)
君无悔看着下面再次陷入死寂,尤其是工人们那副想死却又不得不强装聆听的表情,心中快意更甚。他故意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等待众人消化这“无上妙理”。
果然,依旧是那位碧华神宗的亲传弟子,反应神速!他虽然不懂工造,但深谙“悟道”之精髓!他再次抢先扑出,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妙啊!妙啊!君公子真乃神人也!字字平凡,却句句直指大道本源!”
他转向那些目瞪口呆的工人,痛心疾首地“阐释”起来,仿佛工人们错过了天大的机缘:
“愚昧!尔等何其愚昧!岂能只听字面之意?!”
“公子所言‘二楼建于一楼之上’,岂是简单的建造顺序?这分明是说修行要循序渐进,道基要稳固!是说万事万物皆有次第,不可僭越!对我等修行是如此,对你们做工,难道不是一样的道理吗?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啊!”
“‘流水线不断操作’!这更非字面之意!这是暗合天道运行,周而复始,永不停歇之至理!是告诉你们,劳作要专注,要持之以恒,心无旁骛,方能契合大道,提升效率!这难道不是无上的工作心法吗?!”
“‘矿石需用镐头挖’!此乃直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之真理!更是阐明‘实践出真知’,‘力行近乎仁’!空想无用,必须亲手去破开阻碍,才能获得宝藏!这是对你们工人价值最崇高的肯定和指引啊!”
他声嘶力竭地喊完,再次对着君无悔砰砰磕头:“公子不仅点拨修行,更将大道融入世俗百工,普惠众生!此等胸怀,古今罕有!弟子……弟子对公子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
有了他这番牵强附会却又“激情澎湃”的解读,工人们如梦初醒!
对啊!怎么能只听表面呢?君公子的话必然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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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工人们也只能强行压下心中的荒谬和苦涩,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狂喜”和“顿悟”之情,纷纷跪倒在地,违背本心,用最大的声音附和、感激:
“谢…谢君公子赐下‘工造大道’!”
“公子一言,让我等明白了工作的真谛!”
“原来…原来盖楼、做工、挖矿…都蕴含着如此深奥的道理!”
“我等一定谨记公子教诲,打好基础,不停干活,好好用镐头!”
“公子大恩!工人永世难忘!”
欢呼声、磕头声再次响彻街道,只是这声音中,工人们的部分显得格外干涩和无奈。君无悔享受着这扭曲的崇拜,满意地看着那些工人脸上僵硬的笑容和眼底无法掩饰的茫然。
荒诞的戏剧,仍在继续。
工人们那掺杂着苦涩与惶恐的“感激”浪潮尚未完全平息,人群另一侧,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皮肤被烈日灼成古铜色的农民们,此刻更是心急如焚。
工友们好歹还得了几句“指点”,虽然荒诞,但总算在君公子面前露了脸,表了“忠心”。若他们农民毫无表示,岂不是显得他们不识抬举,悟性比工人还低?万一被君公子记住,日后在这朱雀国,怕是连租种土地都难了!
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还嵌着洗不净的泥垢,他被身后的乡亲们推搡着,踉踉跄跄地跌出人群。他比那老匠人更加惶恐,几乎要直接瘫软下去,勉强站稳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头埋得极低,声音哆嗦得不成样子:
“君…君公子…天…天人…”他紧张得语无伦次,“小老儿…代…代咱庄稼汉…谢过公子点拨工友…工友大哥们…”他先忙着道谢,然后才颤巍巍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公子…公子慈悲…普度众生…能不能…能不能也赏我们种地的几句…几句真言?我们…我们就知道土里刨食…笨得很…求公子…给条明路…”
君无悔的目光落在老农那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和深深皱纹的脸上,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有趣的蝼蚁。他嘴角一勾,那种掌控一切、戏耍众生的愉悦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啧,今日倒是热闹,众生求道之心甚切啊。”他轻飘飘地说着,仿佛给予莫大的恩典,“也罢,本少便发发慈悲,为你等指点这‘农耕大道’。”
农民们顿时屏住了呼吸,心脏怦怦直跳,既怕听到更离谱的话,又怕自己“悟”不到。
君无悔负手而立,微微仰头,作高深莫测状,缓缓开口,声如洪钟,仿佛在颁布天道法则:
“尔等农夫,终日与天地草木打交道,须知这其中亦蕴含无上造化之功,生生不息之妙!尔等听真了——”
他伸出第一根手指,指向地面:
“第一:欲得收获,必先破土。刨土深耕,须用锄头!此乃‘破而后立’之道!是沟通大地,引动地气之关键!锄头不利,地气不通,万物不生!”
农民们:“……” (不用锄头,难道用手刨吗?公子……)
第二根手指伸出:
“第二:草木生长,需汲取养分。灵药仙株亦不例外,需以金汁玉液(注:即粪便肥料)浇灌之!此乃‘滋养本源,反馈天地’之循环大道!沃土方能育嘉禾,此乃天地至理!”
农民们脸上的皱纹都僵住了,不少人下意识地嗅了嗅鼻子,仿佛闻到了某种熟悉的气味。 (施肥……这……这谁不知道啊!)
君无悔看着下面又是一片死寂,以及农民们那比工人更加茫然无措、几乎要崩溃的表情,心中的恶趣味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故意拖长了语调:
“此二句,看似浅显,实则直指农耕之本源,蕴藏‘破立’与‘循环’两大天地法则!若能悟透,莫说五谷丰登,便是培育仙根,亦非难事!”
他的话音刚落——
“呜哇——!!!!”
这一次,甚至不需要那碧华神宗的弟子抢先(或许他也在消化这“农耕大道”),农民中一个机灵点的中年汉子,大概是村里的识字人或者小管事,猛地发出一声夸张至极的嚎哭,连滚带爬地扑出来,眼泪鼻涕瞬间糊了满脸,演技比起碧华神宗弟子竟也不遑多让!
“祖宗啊!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今日…今日终于得到天人印证了啊!!!”
他捶胸顿足,仿佛听到了世间最震撼的真理,“公子!君公子!您不是人!您是农神转世!谷神下凡啊!”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转向其他还在发懵的农民,几乎是跳着脚地“阐释”:
“乡亲们!父老们!你们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公子说的‘用锄头’,那是告诉我们不能偷懒,要精耕细作,深耕才能保墒,才能让庄稼根扎得深!这就是‘破而后立’!根深才能叶茂啊!公子是在骂我们以前刨地太浅啊!”
“还有‘施肥’!我的天老爷!公子连这都懂!‘金汁玉液’!说得多好!这就是告诉我们,不能光知道向地里要,还得知道喂饱地!这就是‘循环’!是天道!咱们以前谁想过这个?就知道傻种!公子这是把我们当人看,教我们真正的种地天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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